杨学成这才睁开了眼睛:“小小年纪见识不浅,怪不得敢闯我囚鹏苑。【绝对权力..】”

谢半鬼冷声道:“这些见识都是用血换来的。当年剿灭血煞门时,我们鬼衙的前辈赔上了多少性命,才找出了《血饮篇》的弱点,你是无法估计的。”

杨学成道:“原来你是鬼衙的人。当年没有鬼衙,我好些子侄也不会丧命。所以老夫才一手导演了‘群藩逐秘衙’的好戏。”

谢半鬼挑眉道:“你为了报仇?”

“不全是。”杨学成大义凛然的道:“天下藩王和秘衙都是霍乱朝廷的毒瘤,只有圣人大道才是天下至理,才是强国的根本。所以,藩王、秘衙、宦官、厂卫都必须铲除。”

杨学成喟然叹息道:“可惜,我江陵党气候还未大成,《血饮篇》也成就得太晚,不然,老夫现在可以建立,‘士大夫治国,的理想大明了。”

“疯子!”高胖子厉声道:“不可救药的疯子,今天爷爷就算赔上性命也得弄死你,你这种疯子就不该活在世上。”

杨学成冷笑道:“我劝你别做妄想,老夫的功力已经大成,普天之下除我之外,没人能取老夫性命。你们去吧,别要打扰老夫休息。”

谢半鬼盘膝坐了下来:“此时此地,杨大儒不想再多聊聊么?”

“和你?”杨学成轻蔑笑道:“若非老夫虎落平阳,你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谢半鬼不以为忤道:“错过今日,杨大儒只怕想说话都没有机会了。这间牢房马上就会封闭,百年之内不会有人再进来,而你却要在灵符的镇压下被封印百年,直到你的气血耗尽,枯竭而死。哦,对了,就像是你院子的那些血色妖娆,一点点的萎靡,干枯,化成一堆白骨。当然,你的魂魄也一样走出不去,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看,自己的尸首怎么腐烂,是从头还是从脚?”

杨学成虽然没有理睬谢半鬼,但是他微微跳动的脸颊,却出卖了他心中的惶恐。

谢半鬼起身道:“按说,你也算一代人杰,从白衣士子,慢慢爬上了内阁,做到首辅,再到三朝元老。如果换做先皇当权,你会如鱼得水,甚至翻云覆雨。可惜,当今皇上也是一代雄主。人杰遇雄主,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永被埋没。而你恰恰是后者。”

谢半鬼走到牢房边上,居高临下的对着皱眉不语的杨学成道:“当今皇上,把你捧到了儒林领袖的位置上,给了你无上的清誉,却在逐步削弱你的权利。放在其他老臣身上,他们会审时度势,安度晚年。而你不一样,你还有抱负没有施展,还有愿望没有实现。尤其缺少的是时间,你服侍了三代帝王,可是你还能再活多久?一年,还是十年?所以你修炼了《血葬经》,也许你的初衷只是想多活两年,可是当你拥有的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是,你的想法变了,你想控制皇上。”

谢半鬼话没说完,杨学成已经厉声道:“无知鄙夫,你以为,凭你能够了解老夫的宏愿?”

谢半鬼笑道:“你无非是想实现自己的理念,名留青史。可惜,你的政见偏偏与帝王不合。而你却不但不想妥协,反而选择了最危险的方法——控制帝王。你组建江陵党,控制文臣,渗透武勋,甚至掉包内庭重臣,无非是想把皇上控制在自己手里,让自己的政见畅通无阻。若说谋反,你还未见得有那个心思……”

“哼!”杨学成冷哼道:“谋反,老夫对朝廷忠心耿耿,岂会去做那中遗臭万年的事情?”

谢半鬼笑道:“可惜,到了明天,你蓄意谋反的罪名就会被昭告天下,你们江陵党的骨干也会被抄家灭族,凌迟处死。当然,你不会出现在法场,但是一具名叫杨学成的尸首,会被抬到法场上当众鞭尸。”

“不!”杨学成厉声道:“皇上不能如此对我,老夫没有谋反之心,没有……”

“你有没有谋反,很多人心里都清楚。皇上更是明白不过。但是,你别忘了,这世上除了你追捧的圣人大道,还有一样东西,叫做帝王心术。要除掉江陵党,就必须把你这杆大旗砍倒。你倒了,江陵党才能被名正言顺的连根拔起。”

“不……”杨学成一反常态的怒吼道:“皇上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我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我只是想恢复太祖时‘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盛世’,我有什么错?”

“你错就错在,想管的事情太多。皇上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或者一种组合凌驾于皇权之上。”

谢半鬼冷笑道:“你想控制皇上,所以你就必须遗臭万年。还有,你在囚鹏苑里那些变态至极的事情,更是足够你永世不得翻身。”

谢半鬼步步紧逼道:“堂堂大儒残害幼女,滥杀无辜,豢养死士,组建邪门,哪一样不是令人发指的劣行?现在成千上万人已经聚集在法场,就等着分食你的血肉。你能想象得到,那具假尸被群情激奋的百姓拖进人群,撕成碎片,分而食之的情形么?他们吃的可是堂堂杨学成,煌煌江陵党。御史言官也会大书特书,甚至给后人留下一个‘铲除杨学成,举世欢呼,的宏大场面。而你最为看不去的厂卫、宦官、赳赳武夫,都会成为英雄名流青史。”

“不……不……,他们有什么资格踩着老夫享受那份尊荣?我杀人……却不能怪老夫……不是我想杀人,不是……”杨学成慌乱到了语无伦次的程度:“不能怪我,老夫过去也没有如此凶残,自从修炼《血葬经》之后,我就对血越发亲切,越发渴望。甚至爱上了杀人的快感,可这不是我的本心。”

“是不是你的本心,我不知道,那些人却都死在你的手里。”谢半鬼笑道:“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一样是杀人凶手!天下大奸!”

谢半鬼最后几个字从舌底蹦出,像是在寂静中的鬼哭神嚎,又像是无数冤魂在杨学成灵魂中咆哮,杨学成似乎被冤魂扼住的心脏,双手紧紧的抓着胸口,嘴巴张的老大急促的呼吸,瞳孔不自觉的忽然向外扩张。

谢半鬼侧肩撞碎了牢房的大门,伸手反剪了杨学成的右臂:“胖子帮忙!”

高胖子闪身跳到杨学成的另一侧,反剪对方左臂。

两个人刚刚合力把杨学成按在地上,就觉得对方手臂上猛然传来一股巨力,震得他俩双脚离地而起,差点翻向门外。谢半鬼,高胖子不约而同地的急运千斤坠,又把杨学成的手臂压了下去。

谢半鬼厉声道:“杨学成,君让臣死,你敢不从?”

杨学成挺立半身嘶吼道:“老夫此去,算是尽忠么?”

谢半鬼毫不犹豫的道:“算,但是你不死就是不忠!你今日伏法,皇上自然会给你一个体面。否则,我刚刚所说的一切就会全部实现。”

杨学成周身巨震之间,无力的垂下头颅:“代老夫拜谢皇上。”

谢半鬼却丝毫不敢放松:“穆大人,从高胖子怀里拿锁地钉,钉他后脑!”

穆三从高胖子怀里摸出锁地钉,以手做锤子一下又一下往杨学成后脑上钉了下去。

谢半鬼眼见七寸长钉一点点没入杨学成的脑袋,整个心却在随着穆三捶打铁钉的声音一下下的震颤,他已经撞开了牢房,等于替杨学成把镇压符箓弄出了缺口。一旦杨学成拼死反扑,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在直到锁地钉从杨学成前额上透出,他都没有丝毫反抗。

高胖子只觉得手里一轻,就见杨学成软倒了下去:“他死了么?”

“死了!”谢半鬼像是虚脱了一般,瘫倒在杨学成尸体旁边。

高胖子见谢半鬼松手,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死我了,这老货哪怕有半点求生的打算,咱们几个就得全都交代在这儿。兄弟,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反抗?”

“我在赌!”谢半鬼灌了两口酒才喘着粗气道:“你不是说过么?那些大儒把清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杨学成虽然有私心,但是忠君,忠臣的思想却在他脑袋里扎了根,所以我才拿这件事儿刺激他,打垮他精神,只要他一心求死保全清名,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谢半鬼说着站了起来,伸手捏向杨学成脑袋后面的铁钉,谁知他刚刚把锁地钉拔出半寸,一缕血光就像灵蛇般射向了他胸口的木棺。

棺材盖子微微掀起一角,把血光吸进了棺材之后,又扣了回去。整个过程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谢半鬼自己,高胖子和穆三也仅仅是见到杨学成的尸体上喷出了一股血流。

谢半鬼脸上没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木棺吸血的事情,曾经在高永泰身上发生了一次,现在又出现在了杨学成的身上。

他们虽然没有交集,却同样的修炼过《血葬经》,他胸口的这个木棺到底是与《血葬经》有所关联,还是《血葬经》的克星,谢半鬼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木棺从高永泰的身上给他带来了杀招“厉鬼斩仙”,这次也一样会出现让他意想不到的招式。

谢半鬼低头沉思中不知不觉的出了诏狱,早就等在外面的赵金铎几步抢了上来:“谢老弟,你总算出来了,快帮我去劝劝金刀吧。他跑到玄武湖边上等那个女鬼,都一天一夜啦!再这么下去,我怕他会出事儿。”

“走!”谢半鬼二话不说,带着高胖子赶去了玄武湖果然看见赵金刀形单影只的站在湖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水面,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出现。

他在湖边站了一天一夜,也有人在暗处陪了他一天一夜。

隐身的在远处的冰玉,向她身边的惜玉道:“不出去看看他么?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不用了,他能来已经够我感动一辈子了。”惜玉话没说完已经泪雨滂沱:“他其实早就猜到我是鬼,他和谢半鬼深入湘西,其实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与鬼共处。呵呵,他做到了,可是我却不能留下来陪他。”

冰玉道:“你的选择很明智,人鬼殊途,你留下只能害了他。甚至让他和家人反目成仇。赵家也许会接受一个青楼女子给赵金刀做妾,却绝不会接受一个鬼魂。”

“我明白,我明白……”惜玉的泪水模糊了赵金刀的身形,可他却深深的烙在惜玉的心里,无论生死轮回,还是天堂地狱。

冰玉轻抚惜玉的肩膀道:“既然不想见他,就先走吧!他的朋友已经来了,我们能瞒过赵家兄弟,却瞒不过鬼衙秘捕,如果赵金刀要求,他们很可能会把你找出来。”

惜玉擦干了眼泪转身离去,离去得如此绝决,如此干脆,她不敢回头,她怕回头的一刹那,她的心会忽然粉碎,她的世界会忽然崩塌,她的脚步会不忍离去。

冰玉向苦口婆心劝解赵金刀的三个人走了过来:“谢兄,你抓走的那只妖鬼,本该归我们秘卫所有,不知谢兄能否归还?”

谢半鬼摘下腰间的勾魂荷包扔了过去:“一只妖鬼而已,冰玉小姐不必大费周章。”

“谢谢!”冰玉正在道谢。

赵金刀却盯着冰玉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秘卫?”

“没错!”冰玉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赵金刀,却见对方别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转过身大步离去。

赵金铎搓着手跟在后面:“还好,还好,金刀总算开窍了。”

谢半鬼担忧道:“只怕更麻烦了。金刀是个聪明人,他肯定猜到了惜玉在秘卫的手里,接下来,他可能会惹上秘卫。”

“不会吧?”赵金铎下了一跳:“我看金刀不是挺安静的么?”

谢半鬼道:“金刀其实也是个冲动中带着冷静的人,而且越是冷静,就越是可怕。他可能不会立刻动手去找秘卫的麻烦,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力量,但是等他觉得自己积蓄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了呢?”

赵金铎看着弟弟的背影流下了一行冷汗,谢半鬼的分析和赵金刀的性格实在是太过想象。尤其是赵金刀离开时的眼神,绝不是一个任命的人应该有的。

谢半鬼向赵金铎拱了拱手道:“开解金刀的事情,我们帮不上忙,你多留意他,我们就是别过吧!”

赵金铎还想挽留,谢半鬼已经飘身而去。

谢半鬼没有想到京城的事情刚刚了结,另一件大事已经又在那等着他了。

欲知后事,请看下一卷《郑家坟,唐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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