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哼哼的纸活张气正坐在大厅中间,一瓢又一瓢的往嘴里灌着凉水。脚边上的木桶眼瞅就见了底,纸活张还像不要命似的喝着凉水。

扒着门缝的高胖子压低了声音道:“张前辈,这是怎么了?”

谢半鬼小声道:“真是被气着了!他一生气就喝凉水,说是凉水能去火。”

“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

谢半鬼和胖子虽然已经到了地煞境地,却也瞒不过纸活张的耳朵。

高胖子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谢半鬼却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又提着桶凉水跑了回来:“张伯,您老喝着,刚打出来的,凉着呢!”

纸活张拍着桌子骂道:“三大秘衙那帮畜生,瞧不起我们鬼衙!出了这么大事儿,不知会一声就算了。还说什么我们鬼衙老一辈在唐门重伤未愈,小辈不堪大用。我呸——,让他们自己接手唐门案子试试,看他们能玩得转不?”

纸活张说的没头没脑,谢半鬼却大致上听明白了,三大秘衙肯定是联手动了什么大案子,没通知鬼衙不说,还把鬼衙的人给数落了一顿。

谢半鬼转头看了看从外面的走进来的羽娴,后者柔声道:“仙府动用了能同时调动四大秘衙精锐的御赐金令,召集秘衙统领协同办案。等我赶去时,却被告知鬼衙实力不足不必参与,张前辈气不过去找他们理论。回来之后就气成了这个样子。”

高胖子不以为然的道:“我当什么大事儿?不就是办案没找咱们么……”

他本来是想说“不找更好。”等看到纸活张那副要吃人的面孔,话到嘴边就变了样:“咱们自己去把案子办了,到时候咱们爷们一块去仙府,把尿浇他们牌匾上。什么玩意?”

“对啊!”纸活张哈哈大笑着捏了捏胖子的肥脸:“还是你这胖子贴心。等有空我传你两招。”

“谢谢先辈!谢谢前辈……”高胖子偷偷擦了把汗:“这要是把真话说出来,还不得让他抽死?”

谢半鬼给了胖子一个鄙视眼神,才问道:“张伯,究竟是什么案子,让三大秘衙这么重视?”

纸活张严肃了起来:“这个案子,要是细说的话,还得从三百多年前那个杀不死的死囚说起。”

三百年前,凉州。

天色虽然已至深夜,凉州法场上却仍然灯火通明。凡是衙门里的人都知道,死刑绝大多数是在正午执行,午时阳气最重可以压制死囚的怨气,将死囚化成厉鬼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但是,三更行刑其结果却恰恰相反,冤魂十成十会化成厉鬼,甚至可以向行刑官索命,他们实在弄不明白,一向敬畏鬼神的知府大人为什么非得去碰这个禁忌?就因为那个死囚白天的时候没杀?

白天连斩了三十多人的断头台,血迹还没风干,那个披头散发的死囚就又被押跪在了台上,那人既没有吓得软如烂泥,也没视死如归,反而显得像是有人在邀他赴宴一样极为随意。

几个监斩官陆续走到台上,为首的人穿着武官红袍,长相却极为清秀,拿着比女人还要纤细白皙手指,缓缓的翻动着桌案上的卷宗,对台下的死囚看也不看,像是专等着三更到来。

凉州知府战战兢兢的站在红袍武官的身边,低声道:“大人,你真要处决这个死囚?他可是天命不杀的人。”

“天命不杀?”武官冷笑道:“你可知道这个人怎么到你凉州的?”

“他……”凉州知府张了张嘴道:“这个,下官还是有所了解的。”

武官似笑非笑的道:“我替你说好了。前年他在沧州本该被处以极刑,恰巧赶上太子出生,皇上大赦天下,他被缓刑一年发配并州。去年并州大灾,并州知府为平息所谓的天怒,判当年的死囚缓死,他又被发配凉州。今天上午,你正要执行,刽子手的鬼头刀却忽然崩断,而且连崩三把。所以,你认为他是天命不杀之人,要不是我连夜赶到,只怕明天一早你就会放了他吧?”

凉州知府额角上已经见了汗:“大人,这种事情是官场上的俗成,下官也是……”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早到了一步。只要你明早放了他,明天正午凉州府大小官吏就全都得人头落地。”武官似笑非笑的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他叫罗文冲。”

凉州知府吓得双腿发软,身子一堆瘫了下去:“反反……反贼……反贼头目罗文冲?”

武官冷笑之间转向跪在地上的死囚道:“罗文冲,你可认得本官?”

“草民不认识大人!”原本被人当成哑巴的死囚,今天头一次开口说话,声音虽然低沉沙哑, 却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磁性。

“本官秘衙巡按方沧海!”

方沧海之名如雷贯耳,刚才还古井不波的罗文冲忽然双目圆睁,看向对方的目光里泛起了惊惧了神色。

方沧海倒背着双手站了起来:“当日你在顺天府被判凌迟处死,结果行刑前夜忽然失踪。结果顺天府一百多个官吏都因为你掉了脑袋。所有人都认为,是顺天府有人里应外合把你救走,可我却不这么看。”

方沧海来回踱着步道:“别人只知道你是反贼头领,而我却知道你有法术在身。你在利用朝廷渡劫吧?”

罗文冲脸色变了几变却强自镇定道:“我不清楚你的意思。”

“哼!”方沧海冷声道:“你是想借用朝廷的人治的漏洞渡过人劫吧?所谓修道者劫数,大致可以分为天劫、地劫、人劫三类。其中,天劫最强,人劫却最难防备。大多数修道者宁可多渡一次天劫,也不愿意去渡人劫。”

方沧海细致观察对方的表情道:“你害怕人劫更胜于害怕天劫,你屡犯重罪,有故意被抓,就是为了渡劫。只要你能逃过五次刑法,就算渡过了人劫。最狠的一次你居然聚众造反,利用成千上万愚民的头颅帮你躲过人劫,对也不对?”

罗文冲闭目不语,方沧海却步步紧逼:“四年前,你用遁术逃出顺天府大牢,算是躲过一劫。前年,你又故意杀人越货,再次被抓。可惜当年皇上大赦天下,在你预料之外,也不是凭你本身的能力改变事实。所以,你不算渡过了第二次人劫。去年在并州,你偷偷溜出死囚牢,用法术引来天火焚城,烧死数千人之多。让并州知府以为天灾,对并州死囚缓刑,你又渡过了第二劫。如果,今天本官不出现,你就算躲过了第三劫,而且从凉州府出去之后还会故技重施,再把自己变成死囚,对不对!”

“呵呵!”罗文冲冷笑道:“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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