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九子的单人实力不比谢半鬼差多少,甚至有几个人还犹有过之,想要跟踪对方并不困难。只是藏云阁满是云彩的栈道实在让他们难以发挥全力。

轻功稍差一些的狻猊,一面小心翼翼试探着脚下腐朽的栈道,一面低声抱怨道:“老大,咱们直接跟追上去不就完了么?何必非得走在他们后面。”

扶着媚儿的袁博瞪了对方一眼:“谢半鬼不想跟我正面冲突,难道我们就一定要挑衅对方底线么?我们……”

袁博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栈道护栏上的蘑菇,僵在了原地 ”“ 。

按理说,这种湿气极重又没人打理的地方,生出一两撮蘑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谁又见过人头状的菌类?大大小小的蘑菇从袁博眼前一直排到栈道深处,球形的菌盖上不但生着一层黑色的细毛而且带着五官行的花纹,乍看上去就像有人用笔给蘑菇画上了喜怒哀乐的脸谱。盯着蘑菇看得越久,就越觉得它像是被剃掉了头发之后砍下来的首级。

袁博慢慢的伸出兵器在最近的一个蘑菇上捅了两下,人头形的菌盖,立刻从栈道的木栏上落了下来,在袁博的脚前摔成了几瓣。

看着脚前那一堆白肉似的碎菌,袁博才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这种蘑菇没有想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走吧!”

真龙九子刚要起步,脚下蓦然间传来一声巨响,十几丈长的栈道在他们脚下轰然坍塌,无所着力的真龙九子竟然凭借着栈道最后的一丝支撑力飞身而起,探手抓住身边的岩壁,像是壁虎一样挂在了空中。

还没等他们挪动身形,就见谢半鬼蹲在远处的栈道残骸上似笑非笑的调侃道:“真龙九子好兴致么?深更半夜挂在岩壁上欣赏水光山色,想必也别有一番风味?”

脾气素来暴躁的狻猊,当即伸出手去戟指谢半鬼怒喝道:“是不是你弄塌了栈道?”

“我可没有这个心情,诸位喜欢看风景就继续吧!在下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了。”谢半鬼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袁博冷冷看了对方一眼,才低声安慰起吓得瑟瑟发抖的媚儿:“媚儿别怕,有师兄在……”

媚儿把头埋在袁博怀里颤声道:“那个……那人没有脚……他是鬼……是鬼……”

袁博打了个寒战之后,沉声道:“别怕,他在装神弄鬼而已,一个先天高手想要把脚藏在云雾里,虚空行走并不是什么难事。”

“嗯,啊”心中稍安的媚儿刚刚抬起头来,就远远的看见谢半鬼躲在岩石背后仅露出半张脸孔,看着自己诡异一笑之后,一闪而逝。顿时吓得尖叫出声,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离袁博最近的狻猊问明情况之后,不由得破口骂道:“什么武林高手,就知道吓唬女孩,等我看到之后,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不要chongdong,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对谢半鬼出手。”袁博低声呵斥之间,夹着媚儿凌空虚渡了几丈稳稳落在栈道上,向谢半鬼的方向追了下去。

没过多久,袁博就看到了谢半鬼在藏云阁大殿中隆起了篝火,既然双方已经见过面,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袁博索性做到了火堆边上,向谢半鬼拱手道:“藏云阁寒气不小,在下又不曾带酒,不知能不能向谢大人讨口酒喝?”

谢半鬼把酒葫芦递了过去,一语双关道:“我的酒太烈,只怕袁兄喝不下。”

“天下还没有我们真龙九子喝不下的酒!”袁博对着嘴灌了一口烈酒之后,把目光投向在躺在冥轻雪怀里的诸雨泽:“谢大人的那位朋友,好像有些不适啊?”

谢半鬼不咸不淡的道:“偶感风寒而已。”

“在下正好懂得歧黄之术,不如替这位朋友把把脉吧!”不见袁博腿脚挪动,人却擦地疾行几尺滑到诸雨泽身边,出手如电的扣向对方脉门。

“袁兄不愧号称螭吻,移形换位的功夫,让人叹为观止。”谢半鬼的速度并不比袁博慢上多少,没等袁博手掌碰到诸雨泽袖口,就被谢半鬼拦在了中途。

“在下好心相助,谢大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袁博说话之间,已经单掌与谢半鬼在格挡了二十余次,两人掌力如同爆竹般在空中撞得噼啪乱响,却谁都没能再进半步。

谢半鬼弹开对方手掌之后,冷然道:“我的朋友素有洁癖不喜欢有人碰他。”

“在下冒昧了!”袁博不动声色的退回原地之后,却见火堆旁放了一张半尺见方的宣纸。

纸上用血红色墨水画着一条惟妙惟肖的赑屃,只是传说中,能够背负万斤,形同巨龟的赑屃。背后的龟甲被掀落在一旁,血淋淋的背上筋骨毕露。一颗脑袋软绵绵的垂在身上,像是已经死去多时。血画的右下角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赑屃无甲。”

袁博举着血画冷声道:“这是谢大人遗落的东西?”

谢半鬼淡然道:“谢某不会画画。”

“不是最好!”袁博顺手把画扔进了火堆:“不打扰谢大人休息了。”

两伙人以大殿中间的火堆为界,泾渭分明的划成了两组,各自休息。唯独媚儿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总是在重复着白天谢半鬼双腿离地走进云雾的情形。

她不是没见过武林高手踏空行走,但是绝对不会有人走得如此诡异,除非他所谓的脚根本就不存在。

越想越觉得不会的媚儿干脆坐了起来,隔着火堆看向谢半鬼双脚。不过,她最先看到的却是火堆里跳动的纸灰。

一片片的纸灰从火堆里飘洒出来,带着没有燃尽的火光在空中翩然飞舞,那情景就像是坟前的没有烧完的冥纸,在被人用竹竿挑动着弹上空中。

渐渐的无数片纸灰在空中连成了一片,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拎着两角,在空中点燃的黄纸,从下到上的翻卷着火影。等待火光燃尽,花白的灰烬又重新变成了一张血画。画得仍然是被掀去了龟甲的赑屃。

媚儿在前所未有的恐惧面前,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张血画平平整整的飘向自己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