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蜂已经回来了,看见绝蜂进门就皱眉,并随口问:“大姐没有出去?”

“我调息了一下。三四天不休息,我真有些受不了。你看我眼角上都有皱纹了,满脸全是疲惫,真是难看死了。”

艳蜂听了这话相信了几分,虽然绝蜂的脸上表情还是一样的光彩照人,甚至还扬溢着一股竭力抑制住的喜气,疲惫之意还是很明显,其中不泛担心、忧虑。

“二妹探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金枪门开始搜山了,说是白公子重伤,绝对没有走下紫金山。”

“噢,他们三枪王好了?”

“没有听说,似乎只有两枪王,还在城里买了一口上好棺木。”

“如此说来铁枪王死了。这样一来,金枪王必定出山,白公子再斗他,恐怕有些困难,如果银、铜两枪王从旁相助,白公子胜负更是问题。对了,他们是不是又想约斗白公子?”

“还没有传出消息,即使约斗白公子,他们也不会公开。”艳蜂不解地盯住玉珠说。

“很难说。以前他们没把白公子看在眼里,现在就另当别论了。”玉珠摇了摇头。

“也许吧!等一会儿我再去总兵府打探一下消息。”

“不错,金枪王若是来了应天,很有可能要见一见总兵。啊,知府衙门怎么样?”

“一切如常。”

“他们——”绝蜂打住话头,转过话题说:“二妹要小心,别让金枪门发现我们,更别让金枪门发现我们跟白公子有关系。”

“也许他们已经发现了。”毒蜂闪身进厅,接过话去说。

绝蜂、艳蜂听了这话,都不由站了起来,盯住毒蜂,不等毒蜂坐下,已齐声急问:“他们发现我们了?”

毒蜂不回答,自顾坐下,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大卷白锦,上面似有墨迹。

“你们看这个美女是谁?”

绝蜂展开白锦,上面确实画着一个劲装美女,还有一行字:“凡发现此女,报给金枪门者,赏银一万两;凡带金枪门弟子找到此女者,赏银五万两;凡发现此女和她同伙者,赏银十万两。”绝蜂不用细看也明白画中人是自己,只是觉得把自己画得丑了一些,至少没有画出自己的神采来。

“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说这个妖女把受伤的他背走了。”毒蜂大为不满意地说。

“大姐,你把他给藏起来了?”艳蜂直问。

“我用不着藏他,他醒过来,调息一晚上就走了,不然我也不会早晨才回来。”

“也许还谈过心。”毒蜂讥笑说。

“我自然和他说过话。好了,金枪王是不是来了?”

“据说最迟明天赶来。”

“明天,来得好快!从南昌府到应天只用两天时间不到,似乎快了一些。”绝蜂自言自语地说。

“大姐,我们应该怎么办?”艳蜂担心地问。

“什么怎么办?”绝蜂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本能地问。

艳蜂和毒蜂脸上浮现不解之色,相视一眼,还是由艳蜂说:“我们在秦淮河上不是无名之辈。”

“这——三妹,他们的画像应该不会发到秦淮河吧?”

“在各城门口和人多的地方都贴住大姐的尊容呢,想那些花花公子,秦淮河上的姐妹自然会想到大姐身上。只是大姐这一身劲装比没有穿衣服还好看,他们一时难以联想到大姐,如果没有人去问他们,金枪门短时间内还找不到我们这里。”

绝蜂听毒蜂贬损她,也不为意,点了点头说:“我们先不动,等风声紧时再回秦淮河去。”

“大姐还想去秦淮河混过他们?”艳蜂十分不信地问。

“不然又怎么办?”绝蜂不以为意地说。

两女虽然认为不是好办法,也只求老天保佑了。绝蜂还是不放心,又吩咐两女去秦淮河各画舫串一串门,看那些姐妹是不是联想到自己,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绝蜂的安排应该算周全了,仍然没有料到金枪门还是找上门来,一点也不手软,对船上众女展开大屠杀。玉珠正在船舱里,听到外面响动,忙出去查看,正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青年挑飞她的使女。玉珠大惊,想冲进去,又想起船舱里坐关的人,只有暗吞一口流进嘴里的泪水,悄悄退进船舱里去。好在底舱是暗舱,对画舫不熟悉的金枪门弟子在画舫上层大杀一阵,搜查一阵没有发现,在船底上刺了几个洞就上岸去了。玉珠等金枪门弟子走了,忙出船查看,不及理会满尸体,匆匆用船上的地毯把洞堵好,再把画舫撑离码头。

艳蜂和毒蜂没有上船,躲过一劫。

玉珠的苦难还没有过去,甚至才刚刚开始。她刚才不应该在慌乱之下做错三件事情:一是把使女的尸体拖上岸去;二是把画舫漏洞堵上;三是把画舫撑离码头。

金枪门第二批弟子找来,发现那些使女的尸体,回去谈起此事,他们就确定画舫上还有人。正好,金枪门掌门人金枪王赶到,听过弟子的报告,既知白天躲在船上,并且不便出手。金枪王立即点齐金枪门的人,师兄弟三人各率一艘船,由长江沿秦淮河上行,再由水道进入玄武湖,准备来一招瓮中捉鐅。只是他们来迟了一步,白天正好醒过来,正在安慰痛哭流涕的玉珠。

白天将三艘船上的人看清楚,已确定当中一艘船头上站住的瘦高中年书生就是只闻其名,从没有见过的金枪王。金枪王看去只有三十多四十岁,比另外三个枪王年青多了;一身浅灰色书生装,一把折扇,一脸淡而无味的表情,将他刻画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读书人,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对,只能说他太漠视一切,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好象跟他无关;一又微眯的眼睛也没有看什么东西,只在向内观看自己;挺直的鼻梁下一张薄唇紧闭,比一般厚嘴唇的,木讷的人似乎更不愿意说话。

白天见双方相距仅有一里,再让他们接近于己不利,脑中灵光一闪,战龙十二式中才悟解的龙心如矢和鬼闪九式中的鬼龙飞天浮现脑际,怎么做就清楚了。

“等一会儿,如果我不敌失败,你最好船划上岸,赶快找地方躲起来——”

“放屁,你把我玉珠看成什么人了?我既和你情定三生,就是生死与共,你死我死,你生我生,没有第二条路走。”

“这——”白天对玉珠的回答大为苦恼,再不敢说别的话了。

“你如果想我活,只有奋起全力跟金枪王一战,绝对不要管我,否则就是你管我,让我活着,你却死了,我也活不成。”玉珠再把话说明白,堵死白天的退路。

“是这样你把船撑到水道上去等我,我们向长江退。”白天想了想,还是作好最坏的打算。

“你——”玉珠大怒,再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有备无患才是致胜之道。”白天看玉珠真的生气了,只好稍作解释。

“好吧,我听你的。”

白天见玉珠不再反对,立即提声直呼金枪王:“金枪王,你们师兄弟四个,我姓白的已经会了三个人,全不是我姓白的一招之敌,你我今天虽是初会,我看你还有点修为,我们就不必选地方了,就在水上大战一场,谁落水谁输。”

“哼,无知小儿,今天你我不是约斗,是生死约会,不死不休。你准备受死,为我四弟抵命。”中年书生语气平淡,声音却响彻湖面,还真的有些功力,不是流得虚名。

“行啊,有本事你来取,我姓白的一向只是找人约斗,不拼命,铁枪王之死可是他咎由自取,谁叫他向女人动手动脚,为老不尊。”

“小子可恶!接招。”

金枪王听了白天的话,怒火就给挑起来,身体凌空,直飞向白天,即使力竭也只以扇向水面一扇,借力飞起。

白天不肯示弱,随手捡起一把船上使女用的长剑,也展开鬼龙飞天和龙心如矢直向金枪王迎上去,姿态比金枪王优美巧妙多了。

双方在湖面上相遇,剑扇相击,传来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人也如滚轮一般滚出去,足有二三十丈,各自才在水面上一点,又飞向对方。不同的是白天似乎力有不及,以足点水,还淹没了脚脖子,金枪王只以扇扇风,人就借力稳住身形,再飞回来。

白天已经试出金枪王的功力比自己深厚一二分,他又内伤未癒,久战下去必难取胜。白天心里有底了,不再和金枪王硬拼,只以招式和金枪王缠斗。

金枪王不知是为了什么,也好象有所顾忌,没有再与白天硬拼,只将扇作枪,化成一道灰影,直缠白天,手中折扇时开时合,恰似一张嘴巴,尽向白天手、脚、胸、腹、头咬或刺,顿时将白天逼得还手无力,只能尽量闪避。双方观战的人看起来,只看见白天后退,金枪王一道灰影急追,将白天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玉珠有些为白天担心,口中不由自己地自言自语:“这个臭男人,不敌就走,再这样缠下去有什么好处?你的伤还没有全好,等一会儿发作起来,我看你如何是好?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别再和他缠下去了。”她心中想些什么,嘴巴里就说出来了,再不见她做大师姐时的威严,再不见她做秦淮河名伎的风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