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嘛,母女又怎么会有真正的仇恨呢?如果有真正的仇恨,她就任由其自生自灭了,而不用每天装模作样的跟江梅昆说自己要出去锻炼身体,然后要跟一些朋友逛街或者去麻将馆需要很晚才回来,再利用这段时间走遍整个城市来寻找女儿。 每次沮丧而归,还不忘拎上点顺道买回来的水果蔬菜什么的骗他开心。

她可不敢刺激他,这次他住院,医生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如果他再次犯病,将是非常危险的,而像他现在的状况,随时都有发病的可能。 所以,她要尽快找到江若蓝,女儿的出现或许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虽然她也不敢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此,但是至少得让他……走前,看到女儿。

再说,自己何尝不想女儿?她口口声声说江梅昆天天在楼门口等女儿,自己夜里睡不着不也是总上阳台张望?一闭上眼睛就做梦,总梦到女儿被浑身长着长毛的人抓走了,醒来便是一身的冷汗。

当年生若蓝的时候是难产,可以说自己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后才把她生下来,而且为此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若蓝,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啊,可是这孩子,她到底跑哪去了?她真的在这个城市吗?

“我就差点登寻人启示了。 ”纪茹萍说的是实话:“要不是你张姨,说‘好像’看到你在这开了店,我真要把这个贴出去了。 你看,都准备好了。 我就想如果今天这扇门里的人不是你。 我立刻就把这个贴出去!”

说着,纪茹萍从随身带来地包里掏出一大叠纸,江若蓝接过一看,果真是寻人启示。

她摩挲着这沉甸甸的启示,感受上面残留的母亲的体温。

照片还是自己高中时的,黑白的,一副稚气未拖的样子。

照片下面是一排小字。 内容和平日所见地寻人启示差不多,可是当江若蓝的目光落在头两个字上地时候。 泪再次成串的滴下来。

“爱女”……

是的,无论她做错了什么,爸爸妈妈始终当她是最亲最爱的女儿。 她不是不想他们,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她当初的豪言壮语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打败了。 在伤痕累累的时刻,她多想扑在母亲怀里痛哭一场,多想听听父亲语重心长地安慰。

家。 永远是疗伤的港湾。 可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走出这个城市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 但是长大的她同样失败了,而此刻的失败却难以像小时那样容易面对。 现在的她只想躲起来,独自tian舐伤口。 她觉得只有自己获得与当初所失去的同样重要的东西时,才有勇气面对她一直放心不下地亲情。 可是现在……

她本不想哭的,却越哭越伤心,所有的悲伤。 委屈,恐惧,思念……齐齐涌了出来,尽情的奔流着。

纪茹萍摸着女儿的头发,看着女儿伤心的泪水,心里地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她知道女儿一定受了许多的苦。 只是这苦她都咽到肚子里,任是怎么都不会讲的。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自己对她在学校的情况的了解只是一张成绩单。 看到女儿位于那一长串名字的前列,她很是开心,便也没过多询问,也怪当年自己和江梅昆实在太忙了,只以为学校就是学习的地方,可是没想到,有天,女儿的高中班主任突然找到家里。 她这才知道女儿居然早恋了。 而且还闹出那么大的乱子。 她始终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女儿怎么会这样出格,还没等她适应状况。 女儿就直接向她和江梅昆宣布自己退学了。

这两件事足足让她在**病了两个星期,好强地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打击,而且她多多少少从班主任那了解了一些情况,本想找那个惹事地小子的蛮不讲理地妈妈理论一番为女儿讨回名誉,可是若蓝说什么都不让她去,还威胁她如果她去了自己就离家出走,这难道就是青春期的叛逆?于是纪茹萍在这种叛逆下又愤怒又窝火直接病倒了。

女儿虽然态度强硬,却再也不发一言,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是应该哭出来的,可是没有眼泪。

纪茹萍真担心孩子因为这事受到什么刺激而迷了心窍,然后就……疯了。

这是有先例的,自己的小姨是母亲那辈中长得最美的一个,直到现在她还是有印象的,那时她好像才五岁,就看见总有年轻的男子在外婆家出出进进,都是来找小姨的。 当时她就总盯着小姨的脸发呆,希望自己将来也能长得像她一样美。

可是有天,小姨突然不见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外婆,妈妈,二姨还有舅舅哭的哭,急的急,恍惚听说小姨被别人骗走了。

大概过了两年,小姨突然回来了,她还是那样美,只是人变得呆呆的。

她没有看见传说中的小姨夫,只是看见……

有天夜里,她起**厕所,听见小姨的屋里有动静。 她顺着门上的玻璃望过去……

玻璃上挡着帘子,屋里还没开灯,只能接着窗子外面透进来的夜光看到屋里的状况。

她看见小姨背对着门坐在床边,手里着镜子,可是她却并不像是在照镜子,只是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化妆。 小姨以前总是喜欢打扮的,于是她就定定的看着小姨一下一下认真的画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姨停下了手,站起身来,缓缓向门口走来。

屋子不大,小姨只两步便到了门口。 脸紧紧贴在了玻璃上。

她一声惨叫。

在听到其他房间出现动静之前,她看到小姨血淋淋的脸像幅画一样贴在门上,上面刀口纵横,皮肉翻卷……

自那以后她便再也不敢住在外婆家,而周围地人再也没有提到小姨。 或许是因为那个年代很混乱的缘故吧,小姨就裹在这混乱中消失了。

虽然这个过去的事件始终在心里留下个懵懂的影子,但是她从外婆临终几句模糊的话中多少知道了点答案。 小姨是因为受骗而被刺激疯了。

现在,若蓝就像当年的小姨那样呆呆的坐在房间里。 同样地没有泪,听说精神疾病也是会遗传的,她会不会……

想到这,她地心就揪得紧紧的。 她把所有的利器都收了起来,还经常半夜三更爬起来守在女儿门口观望动静。

江梅昆似乎没有这样紧张,不过也有所变化。 他本来是个很沉默的人,可是现在却开始口若悬河的安抚女儿什么条条大路通罗马。 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什么行行出状元。 也是,一个中文系的教授应该是如此博学的,只是他说了许多却绝口不提若蓝早恋这件事。

或许梅昆是最了解女儿地,若蓝在他的开导下眼睛里渐渐有了活气,可是却在一天散步后顶着一头短发宣布要学美发。

纪茹萍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她希望等女儿放下这段事就再给她找个学校。 一个孩子,不上学干什么。 可是江梅昆总是给女儿保驾护航。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而若蓝的确将发屋经营得有声有色。 听着江梅昆时不时笑意微微的嘟囔一句“行行出状元”,她心里也稍感安慰。

这样过了几年,若蓝突然不声不响弄了个叫什么梓的,说要和她走。

她只怪又放松了警惕,把女儿纵容得居然处了朋友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直接就要跟人家走了。 一个女孩子,吃了亏怎么办?

她横拦竖挡,这回江梅昆也不帮女儿忙了,开始说什么“父母在,不远游”,却不想女儿只留了一张字条,人就不见了。 她和江梅昆慌了神,没想到若蓝这么果断,不,是大胆。 不。 她是疯了。 她开始怀疑这是上次刺激留下的后遗症,导致她做事不经大脑。

他们开始四处乱找。 还报了警,而三天后的一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了若蓝地去向,急急要动身,若蓝却说他们要来她就再走,而且以后再也不和他们联系了。

这孩子,她气得不行,可怕若蓝真的没有了音讯,结果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叮嘱她小心身体,话里话外的透漏着别让人占了什么便宜。

那个什么梓的,她恨他一辈子!

若蓝都一一应了,自那以后,每隔一个星期她都会打电话回来,只说自己很好。 可是她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外创业哪有那么容易的,只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罢了。

一次若蓝突然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久,然后犹犹豫豫的说了句:“爸爸妈妈,对不起。 ”

她地眼泪唰的就流了一脸,女儿终于懂事了,可是随后就担心起来,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和江梅昆一宿没睡,一直研究这个问题,还商量着要过去看看,但是又怕若蓝犯倔,就给她先打了个电话。 听见她在那边哭了,说是知道爸爸妈妈为自己担心,而自己以前很不懂事。

她这泪也管不住了,抽抽噎噎的问若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说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家。

“想家就回来吧。 ”这是她和江梅昆的心声。

可是若蓝却说要赚够了钱和那个什么梓的回来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她和江梅昆始终都不看好那家伙,但是女儿喜欢就行了,毕竟是他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

于是就开始天天盼着女儿衣锦还乡,其实是否衣锦也不重要,关键是还乡。 她和江梅昆晚上睡不着就开始设想,越想越高兴,甚至连外孙子或外孙女的名字都想好了。

可是盼来盼去突然断了音信,而且一断就是半年,打电话先是没人接随后就成了空号,俩人都急疯了。 待得知出了那么大的事,第一想到的就是若蓝,万一……

梅昆昏过去了,她也懵了,幸好女儿没事,可是仍旧没有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