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他的头顶就像挂在夜幕中的圆月。

江若蓝一边很小心的操作着剪子,一边皱着眉头听那男人时不时的提醒。

“老板,你这个表情很不好滴呀,这样会影响我剪发的心情的……”

男人的一本正经让江若蓝哭笑不得。

剪他那么几根头发简直花费了剪十个脑袋的劳动量,幸好终于完工。那男人左照右照的照例挑剔了两句,不过他的重点是啰啰嗦嗦的描述着自己要染什么颜色。

调好染发膏,顺便看了下时间。

9:25……昨天女孩好像是十点半来的,还有一个小时……

心中的恐惧渐渐复燃了,除了那血淋淋的一幕,脑子里还反复播放着小珠的话“后来那男人也死了”“后来那男人也死了”……

男人?

江若蓝脑子轰的一下,该不会就是这个男人吧?

正在那男人头上忙活的手突然停止了,她恐惧而紧张的盯着镜中的男人。

看不出他的年纪,不过秃了的头发明显使他显得过于衰老甚至有些不怀好意,不过保养还不错,皮肤像女人一样水水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对了,那叫什么酒吧来着,日记里的男人好像姓庞……

男人忽然觉出了异样,他疑惑的看了看江若蓝:“老板,怎么了嘛,刚刚刷得好好的。”

见江若蓝还是愣着不动,那男人又问:“老板,你没有什么事吧?”

江若蓝缓过神来:“没……没事。”

“我告诉你哦,把我这个头发刷坏了我可不给钱滴。”

这大概是男人的杀手锏吧。

江若蓝没工夫生气,只想快点结束然后赶紧关门。

她拿起小刷子在那人头发上忙忙的刷着染料,手却不听话的轻微抖动。

那人停止了唠叨,奇怪的看着江若蓝,突然神色一变,缩了缩脖子。

江若蓝眼前立刻现出昨天那恐怖的一幕——女孩的头一歪,整个头就像被拨拉掉的蘑菇一样从身体上拖落了……

“啊!”

那人一下从座位上蹿起来。

江若蓝只是捂着脸狂叫,她感到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还有个声音不停的在叫着:“喂!喂……啊……啊……”

在江若蓝耳中,那声音绝不是属于人类的。

突然,江若蓝觉得那死命抓着自己的手消失了,接着一连串根本就听不懂的语言以非人类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在疯狂尖叫着,好像那个鬼正被人暴打。

钟馗?

她很佩服自己在这样紧要的时刻还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但是……

偷偷从指缝里看过去……

梁梓正揪着那个男人准备大打出手,不,好像已经开打了,那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几道红印。

那人在拼命挣扎,脖子被梁梓卡住,他的双手正用力掰着那双大手,脑袋像个萝卜似的晃来晃去,但是似乎不会有掉下来的危险。

“不是鬼?!”

江若蓝忙冲了过去,正赶上那人的脸上又重重挨了一拳。

“住手,梁梓,别打了!”江若蓝拼命的拉开梁梓。

梁梓还揪着那人的衣服领子:“你想干什么?”

那人一手捂着脸一手徒劳的掰着梁梓的手:“倒是我该问你,你干什么平白无故的打人?”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动我女朋友!”梁梓怒不可遏。

“我?非礼她?我没有!”那人尖着嗓子大叫。

“你还嘴硬!”梁梓又举起了拳头。

“梁梓!”江若蓝死命拦住梁梓:“他没有!他没有!”

梁梓难以置信的看着江若蓝:“他都……你怎么还帮着他?你们……”

江若蓝气愤的推开梁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江若蓝看到那人的脸瞬间像发面的馒头般肿了起来,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了几块染料,看上去又可怜又滑稽。

连忙道歉。

“说对不起管什么用?说对不起就可以随随便便打人吗?一对精神病!”那人气愤的喊着,看到沉冤得雪,嗓门转而高了好几分贝,顺手整理了下衣服领子,结果领子上留下了两个明显的黑手印。

梁梓又要冲上去,江若蓝赶紧拦住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了,女的无缘无故大叫,男的无缘无故打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那人来劲了,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还飙了个高音。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突然缩脖子……还以为……”

江若蓝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缩脖子?”

那人费力的想了想,却更加气愤,他伸手在脖子上蹭了一下,伸到江若蓝眼前:“你抖啊抖的,染料都掉到我衣服里了,还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我要让你们赔钱!赔钱!”

江若蓝突然感到他最后一声是带着满心的喜悦呐喊出来的。

一盘热气腾腾的水饺出现在江若蓝眼前,热气后面是梁梓关切的脸。

可江若蓝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盯着饺子上冒的热气发呆。

“吃点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梁梓担心的看着她,把筷子硬塞到她手里,结果筷子掉到了地上,他叹了口气,换了双筷子夹了个饺子送到江若蓝嘴边,可是江若蓝把头别过去了。

“你……我都说了让你早点手工,要不哪能有这事?你看看,这一下就赔了一千,这几天的活白干了吧?”

梁梓把盘子丢到桌上抱怨着。

江若蓝kao在椅背上,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眼睛也不知道在看着哪里。

梁梓像突然撒了气的气球一样在屋子里乱转了几圈,又转回到江若蓝面前。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也不能怪我啊,我也没承想……唉,要不……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咱们就烧点纸钱,拜拜她?”梁梓试探着问。

江若蓝的头缓缓转了过来,梁梓看着她越瞪越大的眼睛,不自然的笑了笑:“其实以前我也不信这个,单凭几张纸就能安抚一个灵魂?不过好像也挺管用的。前段时间,就是清明那天,我们单位的小胖从坟地里回来就这难受那难受的,吃药也不见好。他妈妈挺信这个,就找人看了看,说是他上坟的时候不专心,把蜡烛给弄到了。他爷爷看了生气,就来捉弄他。人家当时也没在现场却说得跟真事似的,他妈妈一问,果真有这回事,然后就在那大仙的指点下烧了不少的纸钱,小胖立马就浑身舒坦了,你说这事怪不怪?我想你这个大概是……你用着人家住的房子,还不让人家回来看看?所以还是烧点纸钱,安慰安慰她,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