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不迭的拿起毛巾把瓶子盖上。

突然,他停住了……

他像见了鬼似的把毛巾撇了出去。

毛巾拧了下身子撞到对面的墙掉了下来。

毛巾……白毛巾……白裙子……

※※※※※※※※

“咯吱吱……”

衣柜的门继续响着,可是那道缝隙却似乎没有变大。

梁梓的每个毛孔都被这咯吱声搅出了冰冷的汗,他屏住呼吸,继续斜睨着那道缝隙。

阴暗的空间有条白在微微晃动着。

他情不自禁的哆嗦着,于是那白晃动得更厉害了。它好像在向那道缝隙kao近,kao近……

梁梓仿佛看见它走了出来,下面……是一条腿……

“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了床,跑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门里,把门关上。

门上没有锁,他用力挪过旁边的柜子抵住,自己也用力kao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抓起桌上的菜刀,又奔回到门口。

他尽力平稳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静。

非常静。

他不可置信的支起耳朵,听到的仍是静。

他又坚持了一阵,终于确定安全之后瘫软在地上。

浑身是汗,好像所有的水都冒了出来,身子虚拖一般的轻飘,嘴里也干得要命。

他tian了tian嘴唇,嘴角咸滋滋的。他伸了半天脖子,却什么也没咽进去。

手在桌上摸索着,终于抓到杯子一饮而尽,又把它重重放在桌上。

突然,他一个愣怔,抓过杯子。

杯子,完好无损……

不对,自己明明看到它碎在地上,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碎的,但是他的确看到了,而且碎片好像还跳动了一下,可是现在……

他急忙看向地面。

地面很干净。

他又看了看杯子。

杯子很完整。

手一哆嗦,杯子掉在了地上。

它骨碌了两下,居然没有碎。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刚是……幻觉?

不,现在才是幻觉吧?

他抓起杯子,用力向墙上掷去。

“啪”的一声脆响,杯子真正的碎了。

这声脆响似乎彻底撕破了恐怖,他忽的站起来,将柜子从门边挪开。

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又停住了。

他酝酿了半天,轻轻的扭动把手,缓缓的拉开了门……

门外,没有令他胆战心惊的白裙子,没有让他经过无数次想象构思出来的恐怖的脸。只有桌子、椅子……仍旧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他探头探脑的打量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迈出门。

一步,一步……

卧室……门……床……柜子……

他的气一下憋在了胸口。

柜子……关得好好的。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

的确关得好好的。

怎么会……

人有时很奇怪,当预计的危险没有发生倒会觉得有些失望。

他琢磨了半天危险没有发生的原因,然后战战兢兢的走进卧室,战战兢兢的走向衣柜。

手在门把手处停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猛的一拉……

空的。

汗痛快的出来了。

突然,心又是一紧,他奔向厨房。

杯子的碎片老老实实的在墙角呆着。

幻觉,的确是幻觉。

虽然在转身回到卧室之际好像看到有个白色的东西在身后闪了一下,他也触电似的回头去找,可是什么也没有。

幻觉,还是幻觉。就像是地震之后会有余震,幻觉之后仍旧会有幻觉的影子,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幻觉。

只是那个本子不会是幻觉,虽然他一直很难相信是自己杀了她,可是居然……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每想到这他都要不停的问自己,可是每次回忆他都会捎带着想起那夜的碎片,然后把它们粘在一起。

当然他最希望的是这个逐渐完整的故事是幻觉,更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噩梦,他期待醒来。

能够从噩梦中醒来是一种幸福,它会让人更加热爱生活。

只是,似乎没有一个梦会做得这样长久。

六年。

这六年发生了多少事,每件事都那么真实。这六年经历了多少担忧与恐惧,每一滴冷汗都那样沉重。这六年遇到的多少人,江若蓝……她出去买菜了。

于是,梁梓将目光继续放在顶棚。

顶棚上嵌着十几二十个小灯泡,不知道哪个灯泡要出毛病,正像一直没头的苍蝇般“滋滋”作响。

他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突然发现屋子的格局似乎有了变化,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操作台齐齐的向外移几公分,在桌面与墙的空隙处cha了几张样本,还把梳子和剪刀码在了上面。

梁梓觉得这样的设置有些别扭,显得操作台特别凌乱。于是走到跟前拔出那几张样本,把梳子也剪刀也摘了下来,然后费力的把操作台向墙推去。

“滋嘎”——

地面发出了沉重的叹息,不过,仅是一声,叹息便停止了。

梁梓的身子猛的一定,眼睛越睁越大,那尚未消退的血丝此时显出鲜艳的红色,似乎就要从眼球上蹦出来。

他一下子跑到操作台的侧面,拼命的把头贴紧墙面。

在桌子和墙的夹缝中,竖着一个本子。它静静的站在那,似乎在等着有人去唤醒。

梁梓伸进胳膊去拿,可是缝隙太小了,手刚伸进去就卡到了。

他拼命的推动桌子,桌子却像长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他气急败坏的想要看看是什么卡住了桌子,却不想看到了一双鞋,一双白色的鞋。

这双鞋不是凭空的摆在那里的,于是梁梓渐渐向上看去——白色的衣裙,凌乱的头发,大大的眼睛……

“啊——”

梁梓倒吸了口冷气,一下坐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那个居高临下瞪着自己的人居然是——江若蓝,她的满面春风又换作了自己进门时的面无表情,不过手中举着个本子,一个难以辨清颜色的本子。

“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梁梓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头顶的本子,它仿佛正在惨白的灯光下xian起冷笑的唇角。

他艰难的扭转头,头像生了绣一般,在脖子上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

缝隙中的那本日记依然沉默的立在那,仿佛在看自己将要做怎样的选择。

梁梓慢慢直起身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