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生走出桃花谷,三绕两绕,很快就走到了无人行走的山路上来了。五年前的经验告诉他,所属明月宫的各山各谷通往山顶的道路都不一样,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从来不会在山上凸出来的山脊上行走。一是因为明月宫地处漠北,气候干燥,山脊上的阳光最多,是不利于人长途跋涉的;再者,就是,山脊上地形突出,最容易引起人的注意。虽然,這些年,经过明月宫主的努力,山脊上早已经种满了果树,就连山脊之间的山坳里也种满了野花儿。但這些年,明月宫里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那些路径,所以,楚文生一路走过来,还是没有遇见一个人。

此时,季节正好。山坳间的丛丛野花儿正都竞相开放,山脊上的果树上,也都挂满了将熟未熟的果实。楚文生一路走来,鼻翼间,充满了花香果香。然而,楚文生的心情却因为這些花香果香而变的格外沉重。這让他想起五年前,他上山寻找玉灵儿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形。当年玉灵儿为了他,不仅人瘦心碎,而且,还差点儿跟着他一起赔上性命。而這一次,皇帝和她一起来到了漠北,她又该是怎样的心焦呢?

相比五年前的功夫,楚文生已经今非昔比。走在明月宫设计诡异的山道上,他毫不费力气。抬头看看前面,前方已经到了浅月湾了。想到自己一进明月宫,就假扮浅月湾的人,可事实上,自己最痛恨明月宫的這个地方。虽在漠北,楚文生还是不能接受一个女人的生活,达到這种地步,虽然她是明月宫主。特别是,她不该强迫他人为她留下。想到浅月湾里,不知道有多少享受了一夜之欢之后,就被明月宫主遗忘了的人时,楚文生心里不禁一阵阵感叹。

“你老兄在感叹什么呢?”楚文生才刚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听到头顶有人高声说道,“不会是感叹咱们的运气没有你老兄好吧?”

楚文生心里一惊,心想,是什么人在附近,他怎么都没有觉察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胜雪手拿长箫、长相儒雅的男人,正懒洋洋的斜坐在正前方的一棵硕果累累的果树上。此时,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柏年兄,”楚文生认出了那人,正是五年前在浅月湾认识的李柏年。据说,這位老兄的运气相当差,他本来是江南的一介儒生,只因为朋友说动,便跟着一起穿越沙漠,远赴他国去做生意。遇上了风沙天气,一众人只剩下了他一个。被桃花谷的人救回来之后,又被明月宫主看上。這却还不算完,明月宫主偏说他這样的人,适合练武,硬逼着他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如今,只怕明月宫主早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了。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见是李柏年,楚文生连忙拱手施礼,问候道。

“别来无恙的是你吧。”李柏年从树上跳下来,手拿长箫,边笑着走近楚文生,边说,“你心里肯定在骂,這小子在這里干什么,怎么会正好挡了我的道儿?”

“好说,好说。”楚文生淡淡一笑,并不否认李柏年的话,“那柏年兄到底在這里干什么呢?”

“我么?”李柏年一竖手中的长萧,“正是在這里等你。”

楚文生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笑道,“柏年兄真会开玩笑,明月宫中,还没有人知道楚文生来了,你又怎么会知道在下要经过這里呢?”

“玉灵儿回来了,你楚文生还会不来么?“李柏年用长箫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手掌心儿,呵呵的笑道,“更何况,玉灵儿自称是落难,逃到這里来的。我想,玉灵儿落难,楚文生应该不会不管吧?”

“那,這是宫主的意思了?”楚文生脸一寒,不悦的说,“李兄是要和楚文生动手了?”说着,后退一步,暗暗做好了准备。

李柏年也向后退了两步,“别,楚兄,你先别着急。并不是宫主要我到這里来的。這个,是李柏年自己的主意。“

楚文生不相信的冷笑一声,“是吗?柏年兄对楚文生有這么深的情谊?”

“不,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情谊。”李柏年轻轻一笑,“不过,我可不想让你就這样毁了明月宫。你要是想救玉灵儿,就听我的,乖乖的跟我来。至少,我比你知道,玉灵儿现在哪里。”

“凭什么我要相信你呢?‘

“你不信也行,”李柏年大大咧咧无所谓地说,“反正,说话间,各路兄弟姐妹就会上山来了杀玉灵儿了。玉灵儿若是死了,你老兄大概也不会活了,宫主伤心,這明月宫只怕也保不住了,罢了罢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就是了。”

“你说什么?他们要杀灵儿?他们,疯了么?……”

“若是他们有着和你一样清醒的头脑,就一定不会有這样的事发生了。只可惜,……”李柏年叹息着,“大家顾及明月宫的存亡,没有人想太多。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玉灵儿蛊惑了宫主,危害了明月宫的生存。”

“你不要危言耸听。”楚文生明明已经动摇了,却仍旧坚持着。

“危言耸听?”李柏年似乎很是无奈的叹一口气,“我李柏年是這种人吗?好吧,好吧,既然你并不担心玉灵儿小姐的安危,就有你去吧。”

说到了玉灵儿的安危,楚文生的心里不禁一动,他似乎已经看见了玉灵儿带着无助恐惧的眼睛看向了自己。李柏年看到了楚文生脸上的神情,淡淡一笑,转身向浅月湾退去。

“楚兄你慢慢想吧,等你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觉得李柏年可信了,就到浅月湾来找我好了。我还住在原来的宫殿里,相信你还没有忘记怎么走。只希望,到那时候,玉灵儿小姐还安好无事。”

楚文生想了一下,立刻大步跟了上来。

“慢着!我跟你一起走。”

李柏年并不停顿脚步,等候楚文生,他在前面远远的问,“你改变主意了?”

“你见到灵儿了?”

李柏年仍是淡淡一笑,“宫主早忘记浅月湾还有李柏年這号儿人物了,而且,她也不可能会舍得让玉灵儿小姐住在浅月湾的,我又怎么可能会见到她?”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灵儿的消息的?”楚文生知道,明月宫中,各门派都是隔开的,像這样的事,并不怎么互通消息。

“呵呵,”李柏年呵呵大笑,“像玉灵儿小姐這样的人,来到明月宫,就像是晴天响了一个霹雳,李柏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好烂的比喻!”楚文生冷晒。

李柏年毫不介意的笑笑,“多年不碰笔墨,楚兄暂且将就吧。”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浅月湾。

浅月湾建在明月湖的一个三面依山的半月形的浅水潭边,浅月湾這名字也由此而来。在這里居住的,也都是明月宫主罪养尊处优的一群人——他们都是曾经被明月宫主喜欢的、功夫高强的男女。楚文生也曾经被明月宫主安排住在這里。那时的浅月湾还只是一片水塘,水上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景色,水岸上,也不过只有一片竹林。

但此时,浅月湾已经今非昔比。只见水面上,多多娇羞的睡莲正静静的开放,晶莹的水面下,一群群好看的金鱼悠闲的游过;水对面,搭起了一座座竹亭,每座竹亭的旁边都鲜花丛生,在鲜花的后面,才是一座座在竹林里似隐还现的房子。

楚文生和李柏年一起施展轻功,踏水向着对岸走去。远远的,楚文生听到从竹林里传来的阵阵悦耳的鸟叫声。

“好惬意的生活。”楚文生禁不住感叹一句,看向李柏年。

“确实很惬意!”李柏年冷冷淡淡的一笑,“這里不是江南,却更胜江南一筹!”

楚文生冷笑了,“怪不得,柏年兄舍不得离开了!”

“有生活如此?我夫复何求?”李柏年也毫不掩饰。

“哼,那這是宫主的意思了?”

“不是,”李柏年说,“是在下的意思!我可不能再让你和玉灵儿两个人搅得整个明月宫都不安宁。”

“就凭你?”楚文生冷笑了。

“再加上我们呢?”

楚文生的话音未落,立刻从不同的方向闪出了几个人,守在了楚文生的四周。

楚文生不动声色的看看从四周的逼过来的男男女女,“柏年兄,你刚才也说过了,如果杀了灵儿,宫主只能更加伤心。你要想清楚了,也许她一怒之下,就要真的解散明月宫了。”

李柏年也冷冷的一笑,“如果,我告诉宫主,你老兄也已经来到了明月宫,并且,不知好歹的带着玉灵儿走了呢?”

楚文生心里一凉,心想,明月宫主对玉灵儿用情至深,若是知道灵儿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他不敢想下去了。

“哼,那样的话,宫主也会伤心欲绝,她同样会作出一个决定,那就是追杀你们到底!”李柏年的脸一寒,冷冷的说。

楚文生轻蔑的说,“我还以为你对明月宫主有多忠心呢,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保住你安逸的生活而已!”

李柏年也同样冷冷一笑,“与其让宫主为了你们這对不知好歹的男女一次次伤心,不如让她彻底死心,寻找新的欢乐。”

楚文生观察着朝他逼过来的人们,“说的真好听!”

“柏年兄,和他废什么话!他人既然来了,就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人群中,一个女人冷冷的说道。

李柏年一挥长箫,“他当然走不掉!”率先攻了过来。楚文生打一个水漂儿转,让过了李柏年,攻向对面的一个女人。那女人手里拿着一对儿桃花扇,看见楚文生攻过来,她不慌不忙的一高一低优雅的举起了手中的桃花扇。楚文生不仅一惊,那女人右手里的桃花扇已经朝着楚文生的肩膀削了过来,而她左手里的桃花扇则攻向了楚文生的小腹。楚文生脚一点,急忙旋开,又攻向那女人身旁的男人。

楚文生一只手直取那男人的眼睛,一击不中,他立刻改用脚踢向那人的手腕。那男人手里的武器是一支判官笔。那笔拿在那人手里,看似轻轻巧巧,但楚文生知道,其实,那只判官笔是纯铜打造的,沉重的很。见那男人横着判官笔攻向了自己的小腹,楚文生猛的一提气,身子立刻纵了起来。他伸脚一踢那男人的手腕儿,踩着那人的肩膀就向包围圈外跃去。

“拦住他!”李柏年一声大叫,众人立刻改变了方向,齐刷刷的攻向了楚文生。楚文生运足了气,向前奔跑着,“李兄,别送了,楚文生告辞了!”说完,他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前面的水面上,忽然闪现出一张大网。楚文生暗叫一声不好,却已经止不住脚步的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