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场景让我想起了中世纪的教廷的裁判所,虽然我也没见过裁判所的真容,但那里的惨状。总不至于比这里还凄惨。

毕竟是人,还能怎么折腾呢?

这是一件空旷的地下室,除了最中央的木架子上拴着彭海庭,其余的人都贴着墙被吊着,绳子勒着他们的手腕,只有竭力踮着脚尖才能不被悬空,可谁能一辈子垫着。

四面墙,有三面都挂满了人,最幽静的那面墙上已经不算人了,好像一条条风干了的腊肉,细长细长,失了水分的缩在一起。不知是骨头被抽走还是已经碎成末,并不像是人形,但身上确实穿着衣服

从那面墙上往过,便是死了不久的尸体。脑袋歪着,唇肉翻卷,手腕上的绳子深深勒紧皮肉里,污迹斑驳的手臂看不出肉色,可一道道血痕却格外醒目。

再往过就是还没死的,有男有女,却也失了神采,他们已经知道未来的结局。连呼救都懒得,最靠边的是个中年女人,她是最有精神的,从那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我们伏在楼梯上,我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呼救,只是懒懒的看我一眼就又低下头。

她并不在意能否被救出去,不知道四大家族的恶人对她做了什么,竟连活着的**都没有了。

绪兴昌也注视到这一幕,他和其余几名警察用手势沟通,最后对我点点头。努努嘴,歪歪眼。

谁知道他啥意思。

不待我问,绪兴昌猛地起身掏出枪从楼梯上跳下去,其余的警察也如鹞子扑食一般的迅猛落地,他们用枪指着中间的六个伙计,大喝道:“警察,不许动,举起手来!”

正在鞭打彭海庭的赤膊大汉冷冷看他们一眼,却说:“警察叔叔,你让我不动又让我举手,我到底是......”一名特警已经持着枪快步走到他面前,迅疾的箭步靠上去,左手搂住脖子。左腿迈到腿后,全身用力给他来了个后仰式过肩摔。

就这短短的当口,伙计全部被警察制服,而警察正好多两个人,绪兴昌便走到哭喊的彭海庭面前,揭开他手上的绳子,彭海庭兴奋地吼道:“兴昌,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咱们是好兄弟,就如我不会出卖你们,你们也绝不会放弃我!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具体时间不知道,但你说的话我们全听见了。”

彭海庭尴尬:“缓兵之计,缓兵之计......方航呢?他没来么?”

“我来了,正在埋伏起来等那对夫妻鬼,兴昌快跑。”

我和齐健一直没有露面,就是等那对夫妻鬼现身,此时彭海庭身后的黑暗中冒出两个一跳跳的红色身影,绪兴昌面对彭海庭自然是看见了,急忙倒地一个干净利落的驴打滚翻出三米之外,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放进去的手枪,抬手,瞄准,piupiupiu,连续开了三枪

真是帅啊,不愧是特警出身。

彭海庭身上的绳子还没完全解开,这时候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急的满头大汗:“救命啊救命啊,鬼来了,方航你赶紧来救老子啊......兴昌你别跑啊,放开我再跑......”话音戛然而止,一根婚礼用的红色绸缎静静挂在他脖子上,彭海庭哭腔求饶:“大哥绕了我吧,我知道方航家在哪,带你们抄他老巢去。”

我和齐健从楼梯上跳下来,边跑边骂:“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没有危险时,我比任何人都有骨气!”

此时被警察抓住的六个伙计十分轻松,对着我们调侃道:“还不放开?不然两位老祖宗出手,你们全都要死!”

我扇了他一巴掌:“你祖宗是被我赶下来的,我还怕他俩?”

夫妻鬼的脑袋一左一右出现在彭海庭肩头,张口又是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话,齐健对我说:“他们让你放人!”

“告他们,不可能,要么投降,我送他俩投胎,要么就撕票吧,反正彭海庭也是个叛徒。”

彭海庭骂道:“姓方的你不要脸,老子跟着你出生入死,你说让老子吃香的喝辣的,结果连顿饱饭也没吃过,现在居然不管老子的死活。”纵状在巴。

我回他:“缓兵之计嘛,你不要着急!”

“把老子缓死怎么办?”

“那就是计谋失败了呗!”

听了我的话,夫妻鬼又一阵叨叨,齐健说:“他俩的孩子在孔家手里,不然也不想与咱们为难。”

结阴亲还会生孩子?

新生的婴儿是亡魂去投胎,可结阴亲却是人死之后的事,阎王爷怎么会让亡魂去死人肚子里投胎。

“可能是冥婚吧,也可能是棺材子?我问问。”

齐健与他们沟通几句,对我说:“西北人,女的是童养媳,未婚先孕,男的意外暴毙,这女人是被活埋的,她的儿子辈孔家从肚子里刨出来藏着

。”

我草,阴胎?滴血道童!

前面说了,但凡沾了大气运的人投胎,会助他的父母亲属吉运长隆,可这户人家若是忽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则不能再享有这份运道,他们的孩子就会意外夭折,而这意外也很隐涩,这女人大着肚子被埋进棺材里,乃是公婆害人性命,也自然断了属于他们的运道,连小孩也一并害死。

并不是每个死于意外的胎儿都是滴血道童,但我感觉这个有可能。

按捺不住心热,我对他们说:“放心吧,我一定把你们的孩子救回来好生照顾。”我没说送孩子去投胎,但愿他们别看出猫腻,若是真是滴血道童的材料,魂魄也早没了,我就要具尸体而已。

夫妻鬼自然不会被我这一句话所打动,但齐健叽里咕噜跟他们说了好几句,又靠近耳语一阵,夫妻鬼终于松开彭海庭,两只鬼慢慢走到我身前,齐健站在一侧,他们先转身向后,齐齐弯腰,齐健再喊,他们又面向我鞠躬,没来得及搀扶,齐健喊了第三句,他们相互礼拜。

这是成亲的规矩,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他们拜我为高堂是什么意思?

不用想也知道是齐健出的主意,如果我不照顾好那个小孩,就会被他们缠住!

行礼完毕,我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急忙问道:“齐师傅,问他们张雕毕去哪了!”

来这里就是为了抓他,一番折腾下来,居然将这个小滑头给忘了。

齐健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丝线绣了八卦图案的黑布,蒙在夫妻鬼的头上,就好像放了气的气球,黑布慢慢落在地上,齐健捡起扎紧口子放回身上:“你身后的那堵墙上,从右边数第六个就是张雕毕,一进来我就看见了!”拍拍口袋,齐健说:“应该是交不出天珠,被四大家族的人杀了泄愤吧,他已无关紧要了,抽时间我送这一对亡魂投胎,你知道不知道这里的尸体是什么意思?”

循着他的指头看去,圆滚滚的一个人被吊在空中,嘴巴里还有汨汨的鲜血留下,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张雕毕,也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胖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旦存了害人心就注定被人害的结局,他在江云镇搞出反弓变正弓,就注定有这一天,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今日的果乃是昨日的因

将那种迷蒙的念头赶出脑中,我走到齐健身边回答他的问题:“这些尸体跟四大家族盗墓养鬼有关吧。”

“古代时陕,甘一代有一系少数民族叫西戎,西戎其中之一的鬼戎族就有巫师擅长这种炼尸之道,我估计四大家族的人传承了这种邪术,要不是就是从墓里挖出来的。”

“不管他,兴昌,赶紧叫他们来抓人吧,这一屋子的尸体,少说有五六十,别说四大家族,十四大家族也得倒了吧?”

绪兴昌正色道:“看手段,看看他们掰腕子谁能赢吧。”

我想将墙上还有气的人救下来,齐健却拉住我说他们早就死了,只是一口怨气积郁在胸口不得喷出才好似能动,搬这些尸体时也不能大意,必须将楼上的地板砸开,让阳光射进来晒上半小时才行。

压着六个面如土色的伙计上楼,我们不方便现身,还是乖乖从后门溜走,便听到楼里一阵呼啸嘶吼,余下的事我们没有参与,至于阴胎的尸体,我嘱咐绪兴昌找到后交给我,那东西他们处理不见得会有好事。

开着绪兴昌的车回了宾馆。

付雨辰听彭海庭大肆吹牛逼,讲他是如何不畏生死诱敌深入,最后我们捡个现成的便宜,抓了一伙恶毒的杀人犯。

从上午到下午,付雨辰和嘉缘还有虎子都没吃饭,正陪他们点菜,绪兴昌就打来电话,声音中不可抑制的兴奋:“方航,以后叫我绪副队长!”

“恭喜你,我表哥的事怎么样?”

“放人!你什么时候去接?”

“这么容易?不需要走走程序?付姐姐他们接不到犯人怎么交差?”

“领导的签名就是程序,领导说赵小碗有罪才需要他们接走,现在说他无罪,还有什么需要接的?赶紧来接人吧,我在医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