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带来的小尸体泡在福尔马林中,吃完饭我就抱到厕所给他洗了个澡,并不是普通泡水腐烂的尸体那样。一碰便如沾水的纤维流出恶臭浓汁,这个小尸体虽然有些干瘪,但皮肤还算娇嫩,肌肉也有弹性,就如睡着的枯瘦婴儿一样,只是双眼紧闭,胸部没有起伏,更没有一丝呼吸。

想做滴血道童,除了要寻到一具合适的尸体,还要施为诸多小术,更要有这尸体的生辰八字,但将那对夫妻鬼收服后。齐健送他们入河下阴间时,我曾询问过一番,当时女人大肚子被推进棺材中活埋,婴儿也胎死腹中。可她穿着嫁衣,怀着身孕,被公婆以残忍的方式虐杀,自然怨气难平。

按道理,她会变成厉鬼复仇,万幸她还有个老公。

怨气未平,不能投胎更无阴寿可享,这夫妻鬼便在墓地里缩着。孔家去盗墓的时候将他们挖了出来,领队的一眼就瞧出这尸体不对劲,正在缓缓吸收亡魂有化为僵尸的迹象,于是他明人将尸体刨开,想取内脏喂狗,绝了尸变的可能。

挖开肚子,僵尸被毁,冒出了夫妻双鬼,可盗墓贼戾气重,煞气重,悍不畏死的士气更重。双鬼奈何不得他们,反倒被挖出了肚里已死的胎儿。

胎儿在腹中惨死,连这个世界也没有看一眼,怨气有多重可想而知,但他没有变成小鬼,这就证明了我的猜测,确实是滴血道童的材料。

而那些盗墓贼得到了死婴便带走,反倒引着夫妻鬼跟在身后,直到了孔家才有高人出手,供奉血肉让他们留下帮忙看铺子

可这又涉及到一个问题,茅山术里的记载的滴血道童是产下的死婴,自然有生辰八字,而我的这个是被人从死尸肚子里挖出来。生辰八字就不得而知。

在黄纸上写着他被挖出来的日子,我只能希望这样有用,若是不成功也无所谓,滴血道童这种小怪物,有了固然能防身,没有也不见得注定会死。

焚香三根,插在小尸体面前的馒头上,我持着桃木剑绕着他步罡踏斗,这是为了祭天,告诉老天爷我要搞滴血道童了,若是你不同意就提前吱一声,别我搞出来你又一雷将我劈了,那就不讲究了!

滴血道童与僵尸同属,不同之处就是用赶尸术控制僵尸,施术人动一下,僵尸便动动一下,这样做无非是借僵尸无惧疼痛死亡,力大无穷又手爪锋利,而滴血道童有智商,与五六岁的小孩差不多,能领会人话,看懂人心,不然也不会称为道童。()

之所以有这样的神异,还是因为曾经的魂魄。

正如前面所说,沾了气运而生的好命人死后才能做滴血道童,远的可以说梁山伯,天上文曲星下凡,近的就是周吉,生辰暗合地贼星,他要是出生就死,也是滴血道童的材料,而这种魂魄虽然散了,可那一点灵机却留在尸体中不会散去,滴血道童的智商就是这个!

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反正是头晕眼花,立足不稳,就连盯着我看的虎子都成了斗鸡眼,我看墙上的表已是三点五分,可心中所感,此时正是五更天整。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赠你身,送你命,天将阴差为我兵......”好似顺口溜的一段话,却是茅山术中记载,喊完后我忍着痛将食指全部划开,双手成爪按在小尸体的头顶,鲜血缓缓流下,渐渐流过他全身,到了脚底时却没有继续,在我看不到的位置被吸了进去。

略微干瘪的小尸体好像充了气一样膨胀,我忐忑的望着他,却惊疑的发现他居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细细的双眼,正冒着红光盯着我。

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下一步该怎样做,这小尸体微微张嘴,发出嘤咛的一声轻哼,似乎是舒服极了,我欣喜他的叫声,刚想收手,却见他张开小嘴,闪电般的咬在我中指上,急速的吮吸着

身体里的血有种被水泵抽走的感觉,那种失血过多的眩晕阵阵袭击,终于在一波心悸之后,我唔了一声,歪着头晕倒。

头脑昏沉,睁开眼仍是模糊的重影,我扶着地艰难的爬起来,低声呼唤:“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点劲也没有?”

傻呆呆的看窗外仍是黑色,下意识瞟了一眼墙上的表,凌晨三点半,看来我没有昏迷太长时间?

昏迷?我为什么昏迷?

坐在床尾,将刚才的事思索一番,蓦然惊醒,顾不得有可能被偷窥,跌撞着跑去开灯,屋里充满光亮后,我看见虎子蹲坐在门口,威风凛凛如狮子王辛巴在悬崖上审视领地,它头顶盘坐着一个小人,明明是七八个月婴儿的模样,眸子里的灵动却如最顽皮的童子。

灰色的皮肤,就是死了好久的颜色,牙齿微微泛黄,手指与脚趾也略显粗糙,但其余皮肤滑腻的闪着光,头顶只有前端长着细软的一层黑发,这个模样原本有些恐怖,可我看他却越看越喜欢,有种看自己儿子的感情。

小人两腿大开,中间是小拇指头长的**,蔫巴巴证明他的性别,我咳嗽两声,尽量显得慈祥:“来,让爸爸......让哥哥抱抱!”

我还担心他不会喜欢我,他却径直从虎子头上跳下,像是大猩猩那样手脚并用爬到两米之外就猛然跃起扑进我怀里,力度之大直将我撞在**,小人坐在我胸口,嘟起柔嫩的嘴巴在我下巴上亲了我口,酥痒又麻麻的,我将他抱在怀里:“给你起个名字吧,灰色的皮肤......怎么不是蓝的呢!好吧,以后叫你格格巫,专门欺负蓝精灵。”

格格巫叽叽的叫两手,小手抓在胸前的衣服挂着,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我得给表哥看看:“走,带你去见个坏蛋!”

刚说完话,格格巫就从我身上跳下,一步跃到门前张开双臂拦着,嘴里发出不明的叫声,双手连摆让我退后。

我问他:“怎么了?”

格格巫的声音有些仓促,我却不明白什么意思:“你不想让我出门?”

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可是咱们也不能一直呆在屋里,放心吧,有我保护,没人能伤害你的!”

格格巫摇头,指指门,又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然后摊开手无奈的望着我。

“你说门外有让你害怕的东西?”

格格巫摇头,指着我,继续发抖。

“门外有让我害怕的东西?”纵他女划。

格格巫点头,我哈哈大笑,故意大声的说:“是不是有两个疯女人举着刀在门外等着?走,看哥哥怎么大嘴巴子抽她们。”

有了这句话,格格巫不再坚持,小跑到脚下揪着裤腿利索的爬到肩头,扶着我的耳朵站定,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他的坐骑。

挥手让虎子挪开,我深吸口气暗中戒备,脚尖点地随时准备后撤,将门拉开一条细缝,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刀光和有人闯进,便全部打开,后撤一步凝神看去。

门外没人,我抬头望女孩的屋子,门缝里也没有光亮传出,也不知格格巫到底在说什么。

出门,右转,忽然停步,感觉身后意味阴森,缓缓扭头,却看到走廊里幽暗的等下一人坐在椅子上。

低头,袖手,一身黑色紧身衣,胸口心脏处插着一柄尖刀,只剩刀柄露在外面,鲜血将他的打扮衣服打湿,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滩深红色的血迹。

嘀嗒,嘀嗒,浓浓鲜血从椅子上滴下。

周吉被人杀了?我脑中浮现这个十分诧异的念头,却是一万分的不敢相信,一步步向他靠近,挑起他的下巴。

尖嘴猴腮,奸诈的容貌,确是周吉没错,而他的嘴角向两边竭力上挑,双眼眯成一道细线,赫然是欢心到极点的笑容。

周吉真的被人杀了!还示威般的将尸体摆在我家门口。

下午刚来,拜齐健,拜我为师,虽然我们没有答应,却愿意交他这个朋友,而晚上,他帮忙打探对我有敌意的两个女孩的隐秘,居然被人刺穿了胸口,还放在我的屋外,还给他摆着这样开心的脸

他死的很开心么?

他被人杀死,应该很开心么?

这样的事,人做不到吧?

“周吉,你......”欲言又止,鼻头酸痛,双眼微湿,我半跪在地,扶着他染血的膝盖,将脸埋在胳膊上好一会,终究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沉沉的吸气又缓缓吐出,对着他的尸体说:“我把鬼搞出来了,你看看啊!这家伙和僵尸差不多,你看他的牙,尖的,还会吸血!罢了,你看不到,我让他给你报仇。”

起身,我扶着走廊的栏杆,深深凝视了斜对面紧闭的屋子一眼,又看向周吉,终究压抑不住胸口的憋闷,大喝一声:“去那间屋子里,把那两个贱人给我弄出来。”

一声炸喝在这座别墅中响彻,格格巫嘶哑的怪嚎一声,从我肩头跳下,双手撑地飞快的消失在走廊尽头,虎子甩着舌头追在身后,眨眼间也出现在楼梯,紧接着,便是接连的开门声,表哥,齐健,彭海庭都穿着内衣跑出来。

“方航你又......我草!”表哥看到了周吉的尸体,他惊骇的捂住嘴,另一只手一点点的去试探他的鼻息,这个动作让我有些意外,胸口插着刀子,大理石地面上流着大面积快要干涸的鲜血,他居然还要试探周吉是否有鼻息。

如果换个人,我可以理解为他不相信下午还是活生生的人,晚上却成了尸体的事实,但这个人是表哥时,就变得很可疑,我不知道他是否杀过人,但显然见了不少尸体,当年小溪姐和丹丹死了,他也没有这样惊骇的苍白脸色。

就如我猜想的那样,表哥有事瞒着我,当他的手指从周吉鼻子下挪开时,他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双手搭在我肩上:“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

我静静的看着他:“凶手快来了,马上就到,但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因为周吉不能死,他死了我们都要遭殃。”表哥拉着脸,靠在墙上有些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