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红莲应该没有骗我,与鬼有了纠葛的人注定命途多舛,欠下鬼的情债。就要用情来偿还,这样分析起来,无论小溪姐还是李冉的死,都与我上辈子的事有关。

有关就有关吧,我上辈子都是傻子了,还能让我怎么样!

赌气不去理她,继续向深山进发,一路上左红莲乐呵呵的调戏我,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山女的死,是不是也可以赖在左红莲头上!

一天一夜的行路,终于看见人烟。打问后得知已经出了太原,再往南走十里路有去大峡谷的车,我便捧着一个破罐子行去,这罐子不知装过谁的骨灰,能让左红莲藏在里面躲避太阳。

长途车上,昏昏欲睡的人们想不到他们正与一只厉鬼同行,若非左红莲被牛哥的三寸不烂之舌解开了心结,恐怕这一路会发生诸多恐怖。

再次到了当年的起点,绝村依旧荒凉破败,更为巧合的是天空飘雪,道路泥泞,不过山色未变。来人却不是当年的人。

左红莲想从罐子里出来却被我按住,她大包大揽的说不会有事,可我还是不放心,毕竟她当年太惨了,触景生情之下难免会情绪激动。即便她此时没有太大的怨气我收拾起来都力不从心。更别说再变成厉鬼,很可能我当年逃出生天,如今却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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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左红莲闲聊,渐渐靠近绝村之后她的情绪便开始低落,虽然按着罐子口,却能听到呼呼的阴风之声,好像置身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上,随时要被巨浪打翻一般让人揪心。

不知不觉,我看到一片熟悉的山坡,当年就是在这里。丹丹捡到了左红莲用过的怜子铃,也就是在这里,我们向绝村进发。

此时此刻,山坡上坐着两男两女,打扮时尚,青春年少,都是厚实的冲锋衣和靴子,背着?囊囊的书包,脚下还搁着行囊,看这样子,应该是来旅游的。

我犹豫一下,正要躲进树林里,左红莲就阴沉沉的说:“进碗子村只有一条路,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今夜一定会进村避雪,难道你要在山林里藏一晚上?乖,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你不会发疯吧?”

“难说,当年你们四个,如今他们也是四个,最多最多,我留那两个男人的命。”

我急了:“你怎么还是怨气未平?”

左红莲冷笑:“这个地方勾起了我的痛苦,需要有人陪葬!”

“别傻了,咱们下山住一晚,明天再上来。”我捂着罐子要走,没想到眼前人影一闪,左红莲居然出现在面前。

小溪姐的长相,可我知道她就是左红莲,伸手去拦,却被她轻灵的绕开,见了茅厕的野狗般向那四人疯跑而去。

他们已经看到了左红莲,站起来挥手打招呼:“你们好,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人。”

两男两女,男的威武阳刚,女的温柔可人,听口音不是山西人,好像是南方那边的,左红莲揪住最前面的男人,用一种很魅惑的嗓音说:“小帅哥,你看我美么?”

四人??一怔,面色变得呆滞起来,我心说不好,这是被左红莲迷了心智,她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居然见面就要杀人。

我急忙跑去,一巴掌将左红莲抽到在地,压在她身上假装厮打,实际上是掐出铁叉指顶着她的心脏,怒骂道:“贱人,不勾引男人你就浑身不舒坦是么?来来来,老子跟你在雪地里打个野战

。”

被我这么一打岔,四人回过神来,看我们的眼神都无比怪异,我冲那男人友善一笑,掐着左红莲的脖子扛在肩上,小跑着钻进了树林里,还能听到身后传来他深沉的话语:“难道我已经帅到这个地步了么?没发现呀,在四川时都没有女人这样主动的送上门。”

左红莲在风雪中剧烈的与我厮打,从后面看这是一个发了羊癫疯的女人,可实际上她在我耳边很陶醉的低声唱歌:“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这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一想到未来的两年要与她呆在一起,我就恨不得拖着她赶紧去投胎。

雪越来越大,太行山脉渐渐被白色笼罩,四个蹒跚的身影果然朝着绝村前行,无独有偶,住进了左红莲的院子,只是这一次,没了杀人的厉鬼,祝他们夜里睡得安稳。

月色星光将大地照的银灿灿,我冻得瑟瑟发抖,却还要徒手扒那冻硬的坟头,左红莲神色孤寂,坐在一块大石上哼着我听不懂的歌,哀啼宛转犹如悲伤的美人鱼附在岸边啼哭。

拆了村民遗留的木床引火,枯骨噼里啪啦的炸碎,左红莲闭着眼搭在我肩头上详细介绍:“这是手骨......这声是膝盖......”

说的很轻松,可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在滴血,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烧化,并不是美妙的经历。

“方航,我们趁夜下山还是回院里休息一夜,要不要缅怀你逝去的小溪姐?”

“没兴趣缅怀她,我只想知道......算了,下山吧。”其实我想问问她那些老村长血亲的亡魂如何,那可是不辞辛苦想救我们出院子的老人,可一提起老村长,恐怕又戳痛了她的心。

“呼......”她将手中的一捧雪花吹在我脸上,隔着薄薄的雪雾,我忽然想起山女那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当初她也做过同样的动作,左红莲用冰凉的手指捏住我的脸:“咱们下山后去哪?”

“两年以后你真的会去投胎?”

左红莲瞪大眼睛,天真的点头:“放心,我不会一直赖着你,难道你觉得我喜欢这样活着?”

“那你说去哪就去哪,我陪你

。”

左红莲仰着脑袋思考:“这样吧,森林,草原,大海,高山,你制定个行程把所有好地方都带我去一遍,虽然咱俩不能在一起,可你上辈子答应我的,蜜月旅行总不能少。”

“好,先去海边吧,我还没见过海呢。”

来路已经被雪压垮,左红莲跳上我的后背,指点我向深山行走,彻夜不眠的赶路,明天下午就能走到河南地界,我们的第一站就定在青岛,左红莲想要去海南,我感觉海南人多,指不定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要按我真正的想法是去广西,最偏僻的渔村看一眼大海就算了。

远远望了一眼山顶亮着晕黄灯光的小院子,我感觉人生总有许多意外,三年前我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女鬼,如今却要带她去旅游,那时她张牙舞爪,满身伤痕的恐怖模样,如今却像只熟睡的猫儿,静静趴在我的后背,若不是鼻子里喷出细微潮湿的气体打在我脖子上酥酥,痒痒,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似乎,陪她玩两年也是个不错的经历,只要她别发疯就好。

但事实证明,狗改不了吃屎,左红莲变成不文静的女鬼。

吃饭结账时,我会发现钱包不在了,左红莲消失的无影无踪,静谧清幽的小村落脚时,人们会在我身后看到一只无头的女鬼。

就连睡觉都不得安生,总有浓妆艳抹的女人敲门,说我叫了特殊服务。

最惨的一次在贵州,左红莲骗我吃了三天的野果,味道确实不错,甘甜多汁,唇?留香,后果就是腹泻一周,整日里昏昏沉沉,我以为她的恶作剧到此为止,却没想到这些阴寒的水果搞得我命火微弱,阳气稀薄,她趁机上我身去灯红酒绿的夜店消费,等我清醒时,已经喝的烂醉如泥,被两个捏着兰花指的男人扶到了宾馆,我真不知道左红莲死于建国之前,是怎么知道同性恋酒吧这些事的。

时光如白驹过隙,两年共计七百多天,可有左红莲在,每一天都过的无比充实,别看她二十多岁的模样,调皮起来却如十三四岁的女孩一般,好几次我都恨得牙痒痒想要离她而去,可左红莲只要可怜巴巴的拖着我道歉,便心软了,我一直安慰自己,她受苦多,也只剩下两年,陪一天就少一天

日子一天天过,两年一点点少,左红莲的恶作剧越来越过分,可她的笑声越来越欢心,不再是阴霾瘆人,反而如初生的婴儿,每一次笑都让人感到单纯与清澈,当她幻化出一条白色连衣裙,光着脚露出半截小腿坐在栏杆上畅快的看着我的狼狈时,我都想让自己变得再窘一些,好让她更加开心一些。

最后三个月,左红莲连续三天都落落寡欢,有一天清早没见到她,我正要熟练的裹着床单开窗逃跑,却发现衣服和钱包都在,她并不是为了捉弄我而消失,于是我一直等,等到夕阳西下,一个漂亮的女孩敲门,我轻车熟路的掏出钱递给她:“现在不想了,不好意思。”

这女孩却拉住我的手往外走:“抓紧时间,这个女孩还有三天的寿命,我帮她父母赚了些钱,这才说服她把最后三天送给我。”

三天过后,左红莲又开始笑了,我也很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在乎她的喜怒哀乐,她不开心时,我也变得不开心,于是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找那些大限将至的女孩,用钱买她们的所剩不多的日子。

想法不错,可收效甚微,并不是每个人我都能算到她们的寿命,偶然间算到的,也无法说服她们相信自己快死,找那些病到奄奄一息的,左红莲又喜欢玩些刺激的游戏,本来人家能活半个月,一趟过山车没坐完就死了。

我倒是不在意她强行上人身,可左红莲变了性子不想害人,而若非快死的人的身体,她也无法体会到真实的感觉。

纵然万般努力,九十天的时间也不过有寥寥十七天让她享受到了真正的生命,我一直担心她来了性趣,要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与我同床,那样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可她并没有这种意思,我很隐晦的问她要不要找个帅哥,左红莲简单的笑笑没有回答,嘴角牵动的很无力,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由于生前的不堪经历,她一直很自卑。

该来的总要来,在狂笑中连续喝了三天的酒,早上九点,左红莲忽然扑进我怀里痛哭,等她哭够了,又微笑着说:“走吧,咱们该回碗子村了。”

飞机上,我抱着的陶土罐子里传出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方航,我不想回去,我害怕那间孋子。

更怕的,是曾在孋里子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