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蛋家炸开了锅,鬼上身的小芳男人跑了,刚才还和和睦睦的村民纷纷指责小芳,认定她家男人会伤害杏桥村的人,小芳哭哭啼啼的寻死觅活,整个院里被叽叽喳喳充满,热闹的像是不要钱的集市。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爷爷拖着我的手跟在虎子后面向村里走去,别说虎子,就连我都能闻见空气里的面汤味。

“狗,爷爷失算了,那个饿殍根本不是横死,估计是冤死的,来找小芳男人报仇的呀!”爷爷满脸懊悔,他已经给小芳男人下了死亡通知书,百分百救不回来:“棋差一招,棋差一招啊!”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一锅面汤喝下去,喉咙和胃都熟透了,切成块当下酒菜都行!

“爷爷,冤死和横死有区别么?”

“没啥区别,只是小芳男人救不回来了。”

救不回来就让他死呗,全村人都叫他小芳男人,可见混到什么地步,听说他没来杏桥村以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老爹老娘都不赡养,家里的地卖了就打房子的主意,好不容易入赘到小芳家,除了吃饭啥也不干,动辄对小芳非打即骂,要不是杏桥村民风淳朴,早就和他离婚了,小芳男人这个称呼也不知道是谁先叫的,久而久之也就传开了,意思就是提醒他一下,你是小芳家的人,可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这样的男人死了也不可惜,爷爷就是心慈手软,要是他能干脆一点,小锁怎么会落得可悲的下场。

杏桥村三面环山,虎子带我们一路寻找,就来到南面的山脚下,我现在看见山就发怵,问爷爷这里有什么妖精。

“哪有那么多妖精,南山上有炼焦厂,把畜生们都赶到咱家后面的山上去了,不过这几年污染太大,基本都关了门,”看着黑压压的山脉,我们这两人一狗渺小至极,爷爷嘀咕道:“好久没有人烟,这里若是冤死了人,怎会现在才闹鬼?”

“狗,冤死鬼和横死鬼要用不同的办法对付,横死鬼心胸狭隘阎王爷不喜欢,你把他们的尸骨剁碎都无妨,只是冤死鬼都是含冤而亡,凭借一口怨气赖在人间,你越欺负他,怨气就越重,如果以后你见了冤死鬼,要么蛇打七寸直接弄死,要么就顺着他的心意来,爷爷希望你用第二种办法,善恶轮回终有报,如果你杀戮太多,阎王爷会给你记笔恶账。”

“瞧您说的,出了杏桥村我到哪见鬼去?”

爷爷眉毛一扬,说道:“金悦湖里你不就见到了?”

“那也是意外,我活了十六年都没遇见过这些,常走夜路的人才担心见鬼呢,鬼上身这种事我根本不怕。”那些鬼片里的主角,每次被鬼缠上就哭哭啼啼的寻死腻活,我就想不通,你他吗倒是去寺庙啊,既然有鬼就一定有神仙,找和尚办了他们多好。

左红莲就更是个意外了,好死不死往她老巢跑,以后只要传说闹鬼的地方,我一定敬而远之,阴气重的女厕所都不去了!

我的办法确实不错,爷爷却泼了冷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原本你不会遇见鬼,但五乘专门把黄大王杀死,就是为了往你身上罩一团孽障,爷爷教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混饭吃,而是保命

!”

我的心肝重重一颤,急问道:“什么意思,五乘到底想干什么?”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先把小芳男人的事解决,早不发疯,晚不发疯,黄大王刚因你而死,饿殍就冒出来了,五乘这招真是狠戾。”很和善的爷爷少有的冒出了狰狞的面孔,衬着夜幕,他比饿殍更让我恐怖:“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当年我能弄死你,现在你又来害我家孙子,说不得你连鬼也做不成了!”

我惊得说不出话,爷爷拉着我说道:“走,咱们上山,有爷爷在,我倒要看看哪些阴晦污祟敢欺负你。”

虎气,太虎气了。估计这只饿殍的下场不妙啊,谁让他欺负我来着!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好像也没把我怎么着,是爷爷非拉着我找他。只能怪他倒霉了。

南山有炼焦厂,山路自然很平坦,只是虎子带着我们穿梭在树林里,并没有走柏油路,夜间上山总有诸多不便,现在又是夏天,露在外面的小腿被杂草划出不少伤口,还有许多毒蚊子在我身上放肆的吸血,走了半小时,估计我肿了一圈。

路上看见不少破败的厂房,都是紧闭大门黑着灯,越过一座小山头之后,就看见一片洼地,爷爷说那是炼焦厂炸出来的厂房。

小地方的工厂经常违规的施工,所以就炸出一个大坑将厂房建在里面,夜晚开工点灯不会被山下的人发现,机器声也会直冲上天而不是传到山脚下,虎子就停在这里,冲我们呜呜几声之后平趴在地,两条后腿不动,光用前爪子爬着到了洼地边缘,探出狗头偷窥。

我的妈呀,这条死狗要成精了么?居然来了个匍匐前进。

爷爷带着我趴在地上,看着厂房里一个人影。

工厂里只有连成一排的屋子,一套大型机械在当中,机械下面的人影持着铁锹不停挥动,似乎在挖什么东西。

我小声问道:“爷爷,这就是小芳男人吧,咱们下去弄他?”

“不急,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原本爷爷以为是普通的饿死鬼,咱们跟着来到他死去的地方,爷爷把鬼从小芳男人的身体里赶出去,你再假装路过让他跟上,借你的童子身锁住,可既然是冤死鬼,就不能这么做了,先搞清楚他的冤情,看看能不能结了心结,让他自己去投胎

。”

“你怎么忽然又说他是冤死鬼呢?”

“鬼的**极大却很单纯,吊死鬼只想把人吊死,若是饿殍上身,应该没日没夜的吃东西,可小芳男人居然和小芳夜夜亲热,这就不是普通的饿殍了,要么他法力高强有了七情六欲,要么就是存心来报复,你把横死鬼当成傻子就行,痴痴呆呆只会重复一件事!”

我又问:“那他为什么不是法力高强?”

“要是真那么厉害,村里的人怎么会抓住他?”

小芳男人还在忙碌,我心里升起一股很怪异的满足感,从来都是鬼藏在暗中偷窥人,居然有一天我也能偷窥鬼,真是爽呆了。

又挖了几分钟,小芳男人将锄头仍在一边,从地里抱出一个水瓮,又抓起了一个长条形的东西,就这样施施然进了屋子,我问爷爷:“咋办,看不见了。”

“下去看。”

我们蹑手蹑手的爬下去,越接近屋子我越亢奋,心脏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要是饿殍此时出门,看见三个黑黝黝的影子走来,会不会被吓死。

屋子比较简陋,我们猫着腰到了透着灯光的窗户下,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最底部的灰尘擦去,露着半个脑袋往里瞟,我刚凑上脸,就感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向一边挤我,虎子居然也趴着窗台站起来想偷看,它不能擦玻璃,只好跟我抢地方。

要是换个场合,我非骂他一顿。

小芳男人背对我们坐在椅子上,屋里传来凄惨的哭声,他手里持着柳条不停抽打空气,打得重了,哭声就更悲惨,爷爷在我后背上写了两个字:打魂。

我明白了,那里有个魂魄,只是我看不见。

“儿啊,你莫要哭,当初你打爹的时候,爹也没有哭。”

“爹,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我一定给您老风光下葬。”

“饶了你?饶了你,你也回不去了,你闻,你的身体已经熟了,胃都被烫出个窟窿

。”小芳男人狠毒的笑着。

我和爷爷骇然对视一眼,从这三句话里,他们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饿殍是小芳男人的亲爹,他居然要害自己的儿子,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害死他的正是小芳男人。

“爹,我是你的亲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不想死,你快把身体还给我。”听到这个声音,我更加确定是小芳男人,几天前我还去他家吃过饭,那个猥琐的男人将我拉到墙角,问我爸的公司还要不要人,他可以当个经理。

“爹也不想死,但你不把爹杀了?”饿殍的语气冰冷,透着一股憎恨:“你活着有什么用?爹给你起名叫大海,你到了杏桥村居然连名字也没了,大海啊,你是咱们老赵家的独苗苗,我和你娘都指着你光宗耀祖,可你不争气,这也就算了,只要能让你活下去,爹厚着老脸让你入赘,卖了祖屋给当嫁妆,和你娘上街讨饭,只为了让你过的好,可你还不满意,把爹骗回来折磨死,你说,爹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大海爹又是几鞭子抽下去,小芳男人嗷嗷叫起来,我恨不得给他鼓鼓掌,这种儿子早该喂狼了!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想我爸了。

小芳男人的魂哭着求饶:“爹啊,我错了,我没本事,在杏桥村被人瞧不起,听一个野道士说五鬼运财的法子,这才动了你的注意,我觉着你这么疼我,为我过上好日子牺牲一下没啥大不了,您老都快六十了,还有几年好活呢?当个鬼不比在外地讨饭强?”

大海爹怒气更胜,揪着空气连抽个不停,小芳男人估计被抽的满地打滚,可惜我看不见这赏心悦目的场景。

等大海爹抽累了,他才坐回椅子上,阴沉问道:“大海,爹问你,你娘在哪里?”

“我不说,说了就没命了,你把我放了,我接娘去家里好好过日子,要是再耽误几天,她老人家也得死。”

大海爹叹气,悲痛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你淹死在尿盔子里。”

“你不能怨我,谁叫你们没让我过上好日子,杏桥村口的老方家那个小子,含着金钥匙出生,为什么我不是他?你知道小芳那个贱人怎么说?她说要是早生五年,就嫁给那个小畜生,一眼都不会多看我,爹,我不服啊,那个小畜生哪里比我强,凭什么杏桥村的人都拿他当宝贝,因为他爹有本事,既然你给不了我钱,怎么不能给我当个运财的鬼?我都打算好了,你和我娘,小芳家三口,正好五个人,把你们都变成鬼,将老方家的钱全弄我手里

。”

我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招谁惹谁了居然背地里叫我小畜生,小芳男人平时见了我也是一口一个好弟弟叫着,真是人心隔肚皮。

我看看爷爷,他面无表情,一下子我就明白为什么他从来不要儿子的钱,在村里过的十分低调。

大海爹沉默一会,忽然感叹道:“儿啊,你真的回不去了,本本分分投胎去吧,你媳妇怀孕了,爹准备钻进她肚皮里,既然你讨厌那个小子,爹帮你收拾他。”

“不,我不要死,你让我钻进去,你就在我身体里,这辈子我还给你当儿子。”

“算了吧,你这种儿子,爹不敢要啊!”

大海爹提起小芳男人的生魂......也不对,小芳男人的身体被烫熟了,他到底算是鬼魂还是生魂?

“大海,估计明天杏桥村的人就会找到这里,他们会看见你的尸体,爹也正好上一个人的身回去,你安心去吧。”

“不,我不死,你不管我娘了?我告你她在哪。”

这时我才看见屋里的一张**躺着什么,大海爹刚才挖出来的一个是瓮,另一个居然是他的尸体。

死了没多久,皮肤看上去还有弹性,只是年纪大了头发掉了不少,被饿成皮包骨的模样,一条条肋骨清晰可见,眼睛还睁着只是失了神采,眉头紧锁,郁结着浓浓的痛苦,他的舌头吐出一些,薄的差不多三四张纸摞起来,脑袋扭向窗户这里,一张干瘪的脸恐怖至极。

我有些戚戚然,虎子却猛地汪汪大叫起来,我吓得连忙按住它的嘴,爷爷拉起我的手说:“被发现了,快跑。”

与此同时,屋里响起小芳男人的尖叫声:“窗户上有人,救命,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