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从未有过远大的目标,只是循着初心想再见山女,可一路走来却忒多的艰难险阻,还尽是巧合才遇到的麻烦事。唯一与我为难的就是五乘,可他也从未起了歹心,无论是弱郎,蛊婆还是陈三水,都与他没有关系。

我若是普通人自然不会与他们相遇,偏偏被爷爷带上一条不普通的路,路的尽头就是山女,我始终不能放弃。

等见到山女了,却又发现她身后还有一条路等着我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思绪万千,不免有些唏嘘,望着窗外幽幽叹气,鬼市的天从来都是黑的,皎皎月轮常在

。漫天繁星灿然,它们亘古不变,而我稍有不慎就会消失,消失不可怕,是那份牵挂让我心有不甘,人一旦有了欲,就会滋生千万魔。

我想要的不过是与山女厮守终生,哪怕回到杏桥山与世隔绝也好,可在红尘厮混打滚。我变了,她也变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不知何时,窗外立了一个消瘦的身影,简简单单的站着却如一柄锋刃般散着锐意,他留着精干的短发也带着面具,同样是花旦脸谱却不是那日救我的人,说起来我好像发现一个问题,面具人也有级别,花旦脸谱就是领头之人。

这人念出四句诗后也不进来,靠在窗前说:“你的心乱了。”已上传

“被刺穿过。怎么能不乱?”

他戳戳自己的胸口,闷声道:“我这里也被刺穿过。与你不同我是被子弹打穿了,一个叫jim的人做的。”

“哦?”我随口问他:“那我们同病相怜?”

“这到没有,你现在烂成稀泥,可我还健步如飞。”面具人沉沉道:“咱俩是同命相连。”

我皱起眉头紧锁他的身影,最开始以为是三爷到访,可听他的话显然不是,我微微低头,郑重道:“你是......乐正林?”

他打个响指,缓缓摘下面具露出苍白的面孔,虽然我每天都会在镜子里看到同样一张英俊的脸庞,但此时我终于发现自己挺自恋,原来我顶多算是清秀,没有一点帅哥的影子。

见到方盈盈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幻想过与乐正林会面的场景,无一例外都是我将他踩在脚下,手握牛骨刀仰天狂笑,阴森森说句安息吧。(然后刺穿他的心脏或者割下脑袋。

可真的相见了,却是我像条死狗而他神采奕奕,随意的站在窗外就显出年轻人该有的意气风发,好像一根挺拔苍翠的青竹深深又牢固扎在地里,那从骨子里往外散的自信但凡见到他的人都会为之一振,而凝视后又会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骄傲人,眉宇间的沉稳与老练确实担得起这份自信

他是另一个我,也曾是我的情敌,也许在这种场合下见面我应该自卑或者感到羞愧,可说真的我没有,歪头看他就好像看自己,他越精神越干练我就是越欣慰,曾几何时,我也如他一般腼腆的笑却透着强大的自信,斜挂百宝囊,手握牛骨刀,肩膀上蹲着强横的滴血道童,脚边卧了一只疲懒的狗。

我在扬州破风水局请倌人送亡魂,在东北招魂与蛊婆谈判,在西藏斗弱郎灭恶贼保护美人,在陕西深入鬼坊集还捣毁古董集团,在太原镇压亡魂又杀了茅山陈三水......想想过去,虽然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可也算出生入死,一番浴血奋战下来威猛如狮,连活时捕快,死作阴差的?健都不放在眼里。

那一夜的厮杀真是痛快,平心而论,若非最开始我手下留情被他砍了几刀,凭?健的身手可没机会招鬼就会被我斩于刀下,哪怕眼睁睁看着他将绣春刀刺入胸膛我都没有怕过,还笑的很快慰,有种死得其所的感觉。

这样想来,今夜见到乐正林而没有羞愧不是我厚颜无耻,而是有种看待后起之秀的心态,我牛逼过了,现在轮到你牛逼,时也命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弟弟,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你的弟弟。”

我跃跃欲试道:“可我对你真有种亲弟弟的感觉。”

“随你怎么称呼,我只是来通知你一件事。”

“说。”

乐正林忽然换了一副神态,十分感兴趣的趴在窗前问道:“闲聊两句吧,你能评价一下自己么?”

“烂人一个。”

“我也这样认为,可师父却说你是个好孩子。”乐正林不解道:“可你哪里好呢?山女在的时候你嬉皮笑脸,山女不在你也仅悲愤几天就又开始玩世不恭,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喜欢你。”

“不但有人喜欢我,而且你发现没有?”我神神秘秘的说:“喜欢我的女人都是绝色,喜欢我的男人都是英杰,你想不通吧?因为他们高人一等,所以才能发现我身上最神秘的高贵品质

。”

乐正林更加感兴趣:“说说看,什么品质。”

我羞涩道:“长得帅?”

乐正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也不怕引人过来,他笑的很夸张,好像要掉眼泪一般:“可是咱俩长的一样呀,这种高贵品质我也有,但师父总说我不如你。”

“先入为主呗,不过你师父就究竟是哪一个?五乘还是爷爷?亦或是我不知道的高人,比如鬼市三位大爷?”

乐正林莞尔一笑:“对你来说没区别,无论是谁,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都会放弃感情,如果是五乘难道会让你欣慰一点?不见得吧!其实你最希望的还是爷爷。”

确实不见得,我对五乘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总跟我调皮捣蛋而不是真下杀手,可乐正林的存在却是为了让我彻底消失,如果是五乘做的只会让我更加难受,乐正林也说的没错,我希望是爷爷。

每个人从懂事起就知道长辈会先自己一步而去,哪怕感情再深也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我最心疼的是山女离去而不是爷爷,真到了反目成仇的那一天,爷爷执意要毁掉我和山女,为了她,我可以对爷爷下手,当然,能对爷爷下手就更不会在意五乘。

真正让我这样希望的还是实力,我再练三辈子也对付不了五乘,而他肯定是没死,如果五乘搞出乐正林,我干不过他俩又找不到靠山,但如果是爷爷,以五乘一贯与他不睦的作风,结果就是五乘和牛哥罩着我,那一边是爷爷陈春峰带着我弟弟,大家实力均衡,谁也不比谁弱了。

爷爷高深又心狠,但五乘不要脸呀!他俩斗了两辈子都互有胜负。

“弟弟,你见山女了么?”

一团和气的乐正林忽然冷了脸,显然这个问题让他很难受:“闲话少说,我今天露面就是要通知你,时间差不多了,等你从鬼市下去。”乐正林森然而笑,不可否认当我们这张脸摆出阴森的表情时还是挺有威慑力的,此时,乐正林的嗓音都带着血腥味:“等你从鬼市下去,咱们就互相杀吧,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好啊,”我学着他的表情和语气,郑重的通知:“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我么?如果我没死在这里,你能见到真正的方航

。”

乐正林摇头笑道:“残疾小白兔还学老虎威胁别人,可笑。竹郎骑马来,绕床弄青梅。我与盈盈就如同你与山女,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师父说山女与你有一诗定情缘的经历,其实盈盈与我也有,她十五岁我给她当家教,当时情愫暗生,一年后便送我四句诗,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她在等我,我不能失约,你明白么?”

多么感人肺腑的故事,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盈盈?你别叫的这么亲昵,这名字还是我取的。”

乐正林傲然道:“是么?可她二十年前就存在,你认为自己赋予了山女这个名字,却不知山女只是方盈盈的替身,就如你我,你始终是替身,你能将方盈盈变成山女,我一样能将她变回我的盈盈。”

没有人能动山女的主意,虽然我知道多说无益,却还阴冷道:“拭目以待,我必不会死,你敢动她,跃马扬刀杀你家。”

“呵呵,拭目以待。”身形一闪,消瘦的人影消失窗前,随着风声灌进的还有一句话:“山女,山女,美人当如许,可不只有你喜欢!”

乐正林来的飘忽走的也诡异,我深吸几口气安抚心神,将冷酷的面容褪下后便惯做以往有气无力的模样大吼:“石宙,快来。”

外面一阵响动还有彭叮的小声低呼,石宙慌慌张跑进屋里,我阴沉着脸说:“石宙,拿面镜子来。”

他不明就里的将桌上镜子对住我,望着镜中阴沉的脸蛋,我自言自语:“妈的,为什么我冷着脸就不恐怖呢?石宙我要杀了你!怎么样,怕不怕?”

石宙皱眉问道:“这是泡的时间长脑袋也进水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集宝大会,你究竟想好怎么办没有?”

我放弃练就威慑的面容,耸搭着脑袋说:“还是原来的计划,你把我搬到三爷面前让我俩大眼对小眼就没事了。”

“这不好吧?万一三爷恼你不敬要杀人呢?”

“那我就吐他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