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宙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猪头。

而我也没搞明白五乘为什么变得如此好说话。

在杏桥村与五乘相处了多半年,我始终没有真正的拜他为师,诚然,五乘教过我不少东西。讲一些天地至理,教一些搏击之术,还有从佛经中领悟的箴言,他是彻彻底底的前辈大德,我却从心底里抗拒称他为师父。

这不是矫情,而是五乘太变态,他有时会将我与尸体绑在一颗树上,有时又挖个坑让我跳进去后活埋,我不会因为教学手法过于邪意而抗拒他,真正让我打心底里不愿认他的,是从他身上所察觉到真真正正的杀意。

五乘每让我做一件事时都会补一句不做就杀的威胁,但一开始我并不相信,那一次他让我挖个坑,我挖了,他又让我跳进去。我也跳了,然后他就和树猴子填土,我当然会不坐以待毙,挣扎着要跳出来却被他一铁锹拍晕了。最后还是山女告诉爷爷,爷爷又带着牛哥将我拖出来的。

实实在在的活埋,爷爷说五乘原本会留着脑袋在外面,是我逆了他的意志才全部埋了,我问爷爷为什么五乘对我有杀心依然要我跟他学佛经,爷爷只说对我有好处,并劝诫道:他不会杀你,前提是他说什么你都照做,哪怕让你跳崖也坚定不移的跳下去。跳崖死不了,要是被他推下去可就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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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你让我怎么口服心服的称他为师父?

很多人说我不着调,有时我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索一番,原本挺正常的帅小伙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被五乘逼变态了。

在他身边过着朝不保夕却无力反抗的日子,再严肃的人也会被这股压力折磨到毫无正经,不认识五乘前我见到左红莲只感觉害怕,认识他之后,哪怕再恐怖阴森的野鬼怪尸。我也能苦中作乐找到他们身上的可笑之处,没这本事的人在五乘身边根本活不下来。(’小‘说’)

而今再见五乘,虽然他还和往常一样说打就打,可我真切的感觉到那股从他骨头里向外散着的杀意没了,虽然他说有了孩子的男人都会心软,但我知道绝不会这么简单,真正让他那时候无比暴戾残虐的原因就是不化骨,魂为鸠盘荼,尸成不化骨,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感觉挺威风,背地里的苦果只有五乘一个人知道。

其实五乘也挺有爱的,只是他将自己的感情藏得太隐晦,即便表达出来也要用一种变态的方式。

石宙将我抱到正厅的时候,金伯茫然若失,陈瞎子也满脸懊恼,显然还没从五乘压力中缓过劲,他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没给自己算一卦呢?我好好的操心你干嘛?我都算出来你要倒霉了,怎么就没想到会殃及池鱼呢......”

叫了几声,两个老头都没搭理我,我问石宙,石宙说金伯正处于深深的悲痛中,这一趟来鬼市,金伯从家里带了不少宝贝准备交易,可因我的出现他便没参加那集宝大会,满心欢喜的以为省下了,结果五乘离去时全给他顺走了,还留了一张字条:小金子有心了,可你怎么知道贫僧的孩子即将出世?也罢,贫僧心领了。

山女正襟危坐,见我出来便欢喜的跑来:“五乘呢?他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闲聊了几句就走了,不过他说过段时间去找我。”

山女眯眼,轻蹙峨眉:“你相信他?五乘很坏的。”

“你竟然当着方航的面怀疑他的师父,典型的妖言惑众,方航你还不杀了她!”画堂春冷着脸说道。

我没搭理她,对山女说:“信不信我心里有底,但是爷爷也没交代过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只能自己摸索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山女恍神,脸色一下子苍白些许,无力的笑笑:“有,等你忙完

。”

对她点点头,我让石宙抱着去找面具人,山女小跑着送我,刚将院门打开又猛地关上,紧张道:“外面站了许多人,都带面具,气势汹汹的好像来者不善。”

石宙为难的看我,如果面具人真的要动手,他的立场就变得很难堪,我说:“不怕,送我出去。”

小院被包围了,里里外外站着近百名面具人,带头的是三个花旦脸谱,也许三五个面具人不被五乘放在眼里,但以他们人数众多,若是五十万秦军亡魂不顾一切的爬起来,虽然不至于全部成功,但一千个站起一个也有四五百之众,蚂蚁咬大象一般将五乘围死。

此时此刻我不知他们的目的,但五乘已走,那领头应该不会为难我,何况他还吃了五乘的仙丹。

“嗨大哥们,有什么指示?”

“将军令,一人不得出。”开口的是个花旦脸谱,他们的级别从面具上就能看出来,被打晕三次的带着关公面具,以武圣威名应该是当年秦军中的重要人物,只是不知道重要到何种地步,若是最高级别,拿他就是屠睢无疑。

我说:“大哥,我可是帮你们兄弟报过仇,还是四个兄弟哦,你们救我一命也还有三个人情呢,我不提过分要求,让我见将军一面可好?”

花旦脸谱沉默片刻,抬头说:“善。”

石宙将我交给一个小兵兵,而其余面具人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亲切与真诚,全无一点嫉妒艳羡的意思,要知道石宙也是他们中之一,此时却是截然不同的生存状态,这近百面具人都不嫉妒他二次为人,除了袍泽情深,我估计还有其余原因。

偷瞟石宙一眼,这五大三粗的庄稼汉此时有些拘谨,而接过我的小兵则略带恭敬,难道说他曾经是秦将一员?

猜出这个,与面具人谈判便有了小小一张底牌,我被小兵兵抱着再次到了鬼市尽头的宫殿,这个小兵兵又将我交给另一个小兵兵,七拐八绕的进到一座偏房里

屋里烟霭缭绕,供桌上的博山炉中燃着上好的沉香,一张黄花梨木**铺着厚厚的软垫,黄色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人,正是受了重伤的陈春峰,而曾经见过的关公脸谱恭立在他身边对我眨眼睛。

陈春峰没有带面罩,堂而皇之将自己的容貌暴露,我进来后,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五乘呢?”

“走了。”

陈春峰对面具人说:“将军,让你的部下撤回来吧。”

面具人下去传令,陈春峰忽然咳嗽两声,脸上露出病态的红晕,看来五乘那一拳头确实将他伤的不轻,我说:“陈爷爷,你还好吧?”

“我打你一拳试试感觉?”陈春峰盯着我说:“好小子,我拼死拼活的救你,你居然与五乘联起手来算计我。”

陈春峰是个暴躁老头,担心被他迁怒,我赶忙解释:“真没有,我被五乘弄哑巴了,而且以你对五乘的了解,他会和我联手?”

“这倒也是。”陈春峰撇嘴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啥,叙叙旧就走了,不过他没发现你的身份,你怎么发现他的?”

“刚才那面具人说的,他将我救起后就说大爷其实是一位名叫五乘的和尚。”

“太扯了吧,你俩并肩作战几十年,刚才打了那么老半天就看不出来对方的招式?你不知道他擅长铁线拳?他不知道你是金蛇郎君再世?”

陈春峰说:“当年我们四人相互印证道法佛经,即便活动身子也不会性命相搏,我更不会吃饱撑的找五乘比试,少林七十二绝技五乘精通十六种,没认识我的那些年他和你爷爷走南闯北又学会不少,这铁线拳还是第一次见他使出来,至于我的软剑也从未露过,那是民国时期我们去济南寻仇时无意间得来的,你爷爷瞒着牛精忠偷偷送我,五乘当然不知道。”

牛哥......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他了,有种游戏里打怪见不到人,捡装备时无所不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