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威在唐泰的对面坐了下来,主动给唐泰斟了一杯酒,然后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也倒满。

黄威喝酒是家传,他父亲一斤多60度白酒下肚不耽误工作,只不过,最近上面的禁令要求严,工作时间才不再喝了。

做法医的一般都有点酒量。

黄威现在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因为他没多喝过,上大学最多也就一瓶白酒,再多了就没对手了。

唐泰似乎很爽快,一句话没说,端起一两左右的酒杯和黄威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象征性的蹭了一下下颏。

“小伙子,我知道你去找了琳琳,还请她吃了午饭,我老人家谢谢你。”

黄威笑了:“唐叔,就为这感谢我?怎么看你老人家也不像是为了一顿饭而感谢别人的人。”

黄威的笑有些意味深长,不知为什么,在唐慧琳面前,他总有一种难以把握的感觉,可是,此刻面对这位猜不透心思的小老头,他似乎又找回了一些自信。

唐泰点了点头:“嗯,我没看错,你这小子够聪明,不过心底存着善念,难得,你没有说出昨晚案子的详情,也没有对琳琳穷追猛打,所以我要感谢你。

“琳琳那孩子也挺聪明,不过和你比起来恐怕还要差一些,如果你把昨晚那两个畜生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再继续逼问她,她一定会乱了阵脚,因为她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所以才敢去装神弄鬼。”

黄威微微摇头:“你过誉了,唐叔,我没您想的那么好,只是觉得,即便再多问,也只能徒让琳琳心里多一分阴影,她也不会说出更多对我有用的东西。

“更何况这件事她早晚也会知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这个恶人。”

唐泰叹了口气,拿起酒瓶把两人的杯子斟满。

“说起来,这件事做的有些冒失,也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具体原因我会向你和远子说清楚的,但是,现在时机未到,我得信守承诺

。”

放下酒瓶,唐泰盯着黄威的眼睛说:“你刚才的话我相信,而且我还能猜到你故意不追问琳琳可能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在我这里占有一些心理优势。

“这些我都能理解,你能这么想也不错,这已经超出了一般你这个年龄孩子的心机,不过,怎么说,你还是有为琳琳负责的一面,这在警察中已不多见了。

“干你们这一行的大多数人目的都很明确,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罔顾当事人的想法和切身感受,所以,远子才能喜欢你,你们是一类人。”

说着话,唐泰点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接着说:“黄威,不瞒你说,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确切地说,我注意你们家已经好多年了。

“今天晚上我要对你说的话无论对你,对我都很重要,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承诺,无论我们的谈话结果如何,你都不要把这次谈话的内容说出去,甚至包括你的家人,你的师父,你能答应吗?”

这番话确实让黄威感到有些吃惊,他始终没想清楚这个“小老头”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凭他和师父的关系,如果是案子上的事,怎么会轮到他一个毛头小子?

如果不是案子上的事,他和唐泰之间也没有过其他交集,尤其是他刚才说注意自己和自己的家已经很久了,这是为什么?

黄威稍稍皱了皱眉,没敢贸然点头,而是默默地盯着唐泰那似乎深不见底的眼睛。

唐泰的脸上难得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轻言许诺,不错,有点男子汉的意思了,不过我也先答应你一个条件,我保证接下来说的话不会对你、你的家人和你的师父甚至所有你认为的好人不利,否则,你的承诺就不算数。

“这样,你可以答应我了吧?”

黄威点了点头:“唐叔,我也不是一个刻板拘泥的人,就算我答应了你,如果我觉得有必要也还是会违反承诺的,这个丑话我也要说在前面。

“刚才我只不过是在想你可能会和我说些什么,不过我猜不到

。”

唐泰又和黄威干了一杯酒,抹了抹下巴:“你猜不到就对了,这件事非常隐秘,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猜到我为什么找你。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的肚脐下面是不是有七颗黑色的痣,呈北斗七星状?”

黄威一愣,这件事虽然算不得是太大的秘密,可是,因为长的位置比较特殊,一般人还真不知道。

他默默点了点头,等待着唐泰的下文。

见他承认了,唐泰盯着他的眼睛接着说:“不仅是你,你的父亲,祖父甚至上几代都有这个标志,这是先天的,如果用现代科学方法解释就是遗传基因。

“不过,即便是遗传也不大能说得通,因为除了遗传还会有变异,就算是遗传也不可能只遗传父系,母系的基因一样会在后代身上发挥作用。

“所以,我相信,你们家族对这件事也会有所疑惑,只不过,经过变乱,你们已经没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仅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了解这个秘密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了。”

说到这里,唐泰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叹了口气。

“说起来,你的祖上和我的祖上都是江南人,后来因躲避战乱辗转向北,你们家先来到东北,我的家族躲在山东,直到我的父辈那一代才因某种原因在三十几年前也搬到东北来了。

“你们黄家祖上世代从事一种职业——仵作,也就是现在的法医,中途曾经中断了两代,不知道是阴错阳差还是冥冥中注定,你的祖辈和父辈又捡起了这个行当,做起了法医。”

黄威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了,祖上的事他是听父亲说起过的,只是说他们是仵作世家,不过父亲语焉不详,也只不过是他小的时候一次父亲喝多了酒说起过一次。

他也没怎么在意,一方面觉得父亲可能是酒喝多了瞎说,另一方面,仵作也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既不是帝王将相,又不是名门望族,有什么好炫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