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俊扬满怀希望的在头顶上方的泥土上敲来敲去,除了不停的掉落灰尘下来,一无所获。他想了想,可能到“鉴清”的出口根本不在上方,凤舞也算是做暗道的熟手,她可能会巧妙的设置在别处,而不是冒失的设在侦探所的地下。

那会是哪里?暗道的两侧?这让自己从哪里下手!

他知道凤舞喜欢利用现成的地下暗道,比如集市口的排水沟,那么脏乱臭的地方都能被她利用起来,风俊扬暗笑着,不能把她的技术想的多高端神秘,她就是取巧而已,话说的不好听一点,连死人都敢去偷,腐烂的尸体都敢翻动,她还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忍不下来的?就是不知道,她将通往自己曾经心上人的暗道出口布置在何处?

风俊扬不甘心的又向前走了一段,冷不防脚底一打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居然沾满了湿润的泥巴,同时,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臭味。

这死丫头,又将出口设置在下水道里!风俊扬气哼哼的站起来,手上的泥巴黏黏糊糊的,真像是从厕所流出来的脏水。

恶心,凤舞!你见马奔,多么美好的事情,你却要从臭烘烘的地下钻出来,难怪人家马奔悔婚不娶你!活该!

风俊扬在心里暗暗的责怪凤舞,又往前走了两步,地上的积水更多了,臭味更浓,腐烂的味道夹杂着尿味,他更加坚定的相信,这是一个茅厕的排水沟!

要不是马奔的重托,他真想马上转身就回去,这浓烈的尿味熏得自己睁不开眼睛,越往前走,越觉得臭气熏天,脚底下黏黏糊糊,踩下去软绵绵的……

他捂着鼻子痛苦的再往前走了大约十米,地上的臭水大粪都淹到脚踝了。风俊扬有些打退堂鼓,这一直走下去会不会不小心掉进粪坑里,淹死都没人知道?

好在他突然听到了一阵闷声闷气的鸡鸣,离地面不远了!他关了电筒,稍稍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前面三米处,果然有一点点光亮!

可是这个三米,走起来却异常艰难,脚下的粪水越来越黏糊,一脚踩下去,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风俊扬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回去之后都不好意思对马奔说。

对了!回去?一会儿找到马世清的尸体,难道要从这个地方弄出去?天啦,自己一个人走起来都艰难,要是背着他,掉进了粪水里,不但是对死者的不敬,还没办法和马奔交代!唉,先找到人再说,要是实在带不出来,记下现场的线索也是对马奔大有帮助的。他扶着滑腻腻的泥墙往前走,真应了那句话,打着电筒进茅厕——找屎。地上墙上到处都是屎,他比掏粪工人都不堪……终于走到了光亮处,他哭笑不得的发现,这个出口居然是朝上的,凤舞,你也会变通一下。

出口是一个规则的“长方形”,很窄,他将双手扣在“长方形”的两个长边上,滑溜溜的抓不住,他总觉得这个“长方形”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出怪异在何处。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扣住,他小心翼翼的将头伸出去,然后是上半身,他干脆将上半身搭在地面上,双腿使劲一蹬,他不得不庆幸自己身形瘦削,不然非卡住不可。

终于上来了!他现在是浑身发臭,衣服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都是泥水粪水的混合物,他忍不住又朝那个“长方形”出口看了一眼,他的两个长边上各放了一块砖头,四处散落着草纸……

这不就是茅厕的一个蹲坑!

他恨得牙痒痒!张凤舞啊张凤舞,你居然将暗道挖到人家屁股下来了!幸好今天侦探所没人,不然冷不丁上面还真会掉下一坨屎打在头上!

他“呸”了一口,小声骂咧咧的说:“这蹲坑也太大了!谁这么缺德做成一个出口的模样害我上当,我祝福你下一次上厕所掉进去!”

风俊扬现在的样子,用他后来的话说,就是一个“屎人”,浑身上下都是黄灿灿黑乎乎夹杂的不明物。后来,乌蓝朵听他的叙述,都恨不得将胃里的东西倒出去,并且狠狠的说:“要是我当场看见,我会撒手一走,不要你。”

这是后话,风俊扬出了茅坑,才发现这是一个四合院的角落,两面的房子都空置着,好像许久不住人,一眼就可以望见空空荡荡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对面的一栋楼,白墙红瓦,红色的门窗,房间都是单独的格式,不是居家的套房,隐约可见每个房门上,都挂着一个牌子。

看起来好像是办公的地方,这就是“鉴清”侦探所?风俊扬小心翼翼的挨着墙角走,靠近那一栋房子,他能清楚的听见四合院外嘈杂的人声,那是好奇的百姓在外面围观指点议论。

好在这里静悄悄的,没有外人,就连四合院的大门也是紧闭着,好像这里不是命案现场,而是一个需要被保护起来的秘密场所。

风俊扬不明白,马探长就算是自杀,紫阳城派来的人也该前来验尸后,让家属领尸回去,入土为安。况且,这里是马家自己的私人侦探所,民宅,为什么不让死者的儿子进来?不让家属进来也就算了,调查组的人应该进来吧?都守在门外干什么?

他隐约有些不安,这跟千佛镇爆发瘟疫后,吴司令对千佛镇封路封交通,只许进不许出有什么区别?难道,死去的马世清身上也有什么见不得的人的秘密?

既然来了,就要将心中的疑惑弄清楚!这时,他听见外面有人大叫:“饭来了!”

他知道,这是马奔安排的人给看守们送饭,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有马奔做掩护,风俊扬底气十足,大摇大摆的走近了那栋楼。

没错!他一眼就看到一楼楼梯口处挂的牌子:鉴清侦探所,风俊扬,你好样的!他扫了一眼一楼门上的牌子,都是无关紧要的办公室:接待处,茶水处,贵宾处……还贵宾处,这一定是马奔的馊主意!

马世清的办公室应该在二楼,他蹭蹭的上了二楼,右拐,第一间是问讯处,第二间,探长办公室!

探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风俊扬深呼吸一下,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他给自己打打气,然后,一把推开了探长办公室的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对自己的背影。他坐在办公室另一头靠窗的位置,那里有一张巨型的黑漆办公桌,那个人穿着深蓝色的上衣,坐在办公桌前的藤椅上,看不清脸,他的头有些稍稍的下垂,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风俊扬提气,轻轻的走了过去,他非常紧张,这间屋子里涌动着一种诡异的气氛,他感觉到好像有几双眼睛在不同的地方看着自己,地上,两面墙上,天花板上,还有那个人的背上……

该死!竟然没有问那三个人要枪!

走到背影后两步的距离,他站定几秒,那个背影仍旧一动不动,他看起来很像马世清的身板……应该就是他了!

风俊扬两步跨过去,大胆的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眼前的情景吓得他差一点灵魂出窍!

藤椅上的人,两只白白的眼珠子吊在脸蛋上,滴着血水,好像还在冒着热气,他的鼻孔,嘴巴,耳朵,都往外冒着血……而且,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大大的血洞。

这个人面目全非,风俊扬即使和马世清有过见面,但是他实在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不是马世清。

他的双手放在两膝之间,右手握着枪。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手订本,风俊扬从办公桌下拿出抹布,将手擦干净,翻开书的扉页,写着两个字:案宗。

书的中间,还夹着一只笔,这支笔,跟早上风俊扬和萧河将生日写在手上用的笔是一模一样的,那支笔是马奔给的。

对了,自己无意中看见过马奔的衬衣口袋里,装着一个工作证,上面写着侦探所的名字和马奔的名字,这个死者身上应该有。

他伸手在死者的上衣口袋里,一下就摸索出了和马奔一样的工作证卡片:鉴清侦探所,马世清。

是马奔的父亲,风俊扬有些难过,幸好马奔没有进来看见父亲的惨状,他父亲的这个样子恐怕马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会成为他人生的噩梦。河沿上那三个壮汉叫帮忙查看现场,说早上进来的弟兄发现现场一片凌乱,有激烈打斗的痕迹,但是风俊扬放眼望去,办公室里的一切都是整整齐齐,井井有条,连桌子上的案宗都没有一点歪斜,笔墨纸砚排放整齐,凌乱都算不上,更何况有“激烈打斗的痕迹”。目击者和河岸上的人,谁在说谎?

但是,尽管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但是马世清明显是被杀害而死!虽然他被挖了眼,但是他致命的伤害却是额头上的那一枪,看起来是迎面飞来的子弹,马世清的对面是一两扇玻璃窗,风俊扬走过去推了推窗户,才发现窗户都是钉死的,根本就打不开,钉子头看起来锈迹斑斑,不像是刚钉上去的。

风俊扬又走回马世清的身边,他觉得某个地方好像不对,围着他转来转去走几圈,死者七窍流血,淡红色的血水让风俊扬瞬间发现,他额头上的血洞,只是向外扩散了半厘米的血迹。

如果是正常人被猛地一枪爆头,必然会脑袋开花,血肉模糊,脑浆四溢。但是马世清头上这一枪,鲜血并没有溢出来多少。

这一枪是他死后才补上的!

那么致命伤就不在这一枪上。

莫非身上别处还有枪伤?风俊扬顾不得那么多了,将马世清翻来覆去,查看胸部腹部,完毕,身上没有枪伤。

他起身将藤椅向后挪了一下。“叮”地一声,马世清的身上有东西掉到了地上。

风俊扬将那个东西捡起来,它是一支中指般大小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无色的**,风俊扬将它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兜里。

俯身捡东西的时候,他发现,地上没有血迹,尽管他的七窍在流血,但是血量少,没有流到地上,地板上干干净净,好像是早晨才打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