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古怪显眼的帽子,他再熟悉不过,是叶玄机的!

他们一起到百花城的金梅山庄的时候,叶玄机初成吸血鬼,为了掩盖自己苍白的面目,为了遮挡太阳光,他始终戴着这顶硕大的黑帽子,被风俊扬几次嘲笑过。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问道:“叶玄机来过?”

“谁?你说什么?”风问柏的手一抖,一块红烧肉掉下筷子。

风俊扬感觉到父亲的惊慌,他更加确信是叶玄机来过,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到了家里,不知道他还做了什么。

“叶玄机!那挂钩上是他的帽子!”风俊扬站起来,拿过帽子说,“这帽檐上有被荆棘挂过的痕迹,再明显不过,这是他在追月阁的森林里挂的,爹,你告诉我,叶玄机来干什么?”

风问柏站起来,却被淑芳拦着坐下,淑芳笑着说:“俊扬,有你这么叫你师父的吗?叶玄机也不是你叫的。你怎么突然发脾气了,扬扬,那是你爹在马戏团看戏,小丑扔下来的帽子,当时你爹还上台和小丑互动了。你今晚是怎么了?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

“是真的吗?爹?”风俊扬不相信地问道。

“这孩子,全万户城的人当晚都在看演出,你可以挨家挨户的去问,是不是我接到了这顶帽子。”风问柏责怪道,“你怎么变得疑神疑鬼了?”说着,他和淑芳交换了一个眼色,淑芳站起来走到风俊扬的身边,拉过他坐下,轻声说:“吃饭,有什么事情,等吃了饭再说,莫要扫了两位远客的雅兴。”

“好……”风俊扬回答着,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桂花酒的味道清淡而悠远,但是他完全没有兴致去品味。

太奇怪了,明明是叶玄机的帽子,为什么父母都遮遮掩掩?

“来来,岩安,我们干一杯,这桂花酒味道非常淡然,好像是君子之交,为你和我们一家的萍水相逢,来,干一杯。明珠,你也品尝一下,这可是比百年陈酿更珍贵的酒啊!”风问柏高高地举起酒杯,与岩安和明珠碰了碰。

岩安浅尝一口,不像风俊扬那样一口饮尽,他慢慢的品尝着,那清冽的味道一直从嘴里传到胃里,感觉好像置身于桂花园里,浑身清爽,他赞道:“果然是好酒!好酒啊!风俊扬,你觉得呢?”

“好酒。”风俊扬索然无味的说,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个帽子的事情,吃任何东西在嘴里如同嚼蜡。

“孩子,你哪儿不舒服吗?”淑芳担忧的问,“要不早点回房休息?”

“没有,娘,大家快吃。我没事了,哎哟,我这是在干什么?客人来了我还不在状态。岩安,明珠,随意啊!”风俊扬笑了笑,暂时从混乱的思绪中抽身而退,他夹起一筷子菜放进母亲的碗里,说,“娘,来吃菜,等明天我亲自为你下厨。”

“有娘就没爹了?”风问柏吃醋道,“我伤心了。”

“天啦,老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娘腔?”风俊扬惊呼道,起身倒了一杯酒给风问柏,然后举杯说,“老爹,让我们珍惜现在幸福的日子,真的,我现在觉得好幸福,看到你们二老和美的样子,我恨不得……恨不得……”

“别说了!千言万语尽在这杯酒里。你是爹的好儿子,虽然这么多年没看你往家里拿一分钱回来,每次回来都像讨债的一样把我的账房榨干,但是,我理解你的豪情壮志,俊扬,相信你会干一番大事的。加油吧儿子,我们就指望你了。”风问柏语重心长的说。

“问柏,你就会说钱钱钱,儿子不用你的钱,还有别人来用?你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分彼此啊。”淑芳嗔怒道,“明珠,你说是不是?”

“嗯,是啊……呵呵……”明珠不知道把这个话题抛给谁了。这风夫人,不会也误会了吧?

“娘,我昨晚做了一个梦。”风俊扬突然说,“我梦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说……说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要我滚出风家,他说他是风家的祖辈,不要我这个外人继承家业。这可怎么办啊?”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紧紧盯着父母的神色,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样。

风问柏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了,他脸上的表情是忍俊不禁,他强忍着,吞下那口饭,还是被呛得咳嗽,喝了一口水,风问柏直愣愣的看着风俊扬问道:“你这小脑瓜整天在想什么?”

“对啊,俊扬,你一愣一愣的在想些什么?你不是我们的儿子,那你是谁?”淑芳也笑了起来,“娘保证,你是我们的儿子,生你的那天我还仔细看了你的模样,嗯,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来。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当时的接生婆,就是右后街的何婆婆。那一天只接生了你一个小孩,就被你爹爹欢天喜地的留下来,好酒好菜地招待了何婆婆三天,何婆婆临走时,都还乐得合不拢嘴,擦着嘴说,大侄子,啥时候又生娃啊?”

一句话将在场的人都逗乐了。

“风俊扬,你脑子搭错线了?”岩安递来一个眼色,他知道风俊扬想问什么,他迫切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都顾不上这里还有两个外人了。

“随便说说而已,你看你们紧张的样子。我说梦境啊,你们不是说梦境与现实是反的吗?”风俊扬故作轻松的说。看父母的表情,他们完全是出于本能,毫不掩饰,而且母亲还说有何婆婆作证,难道是叶玄机他们搞错了?自己压根儿就和金梅山庄没有关系?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虽然金梅山庄的际遇让人感叹不已,但是牵连到家仇之恨,他相信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解决。

做风问柏的儿子多好,有父有母,有家有业……

一顿饭吃得是各有其味,最认真吃饭的莫过于明珠了,单纯的明珠竟然没有看懂这些人的心事,埋着头吃得津津有味。而风俊扬则是旁敲侧击,风问柏与淑芳不停的查漏补缺,而岩安,倒成了一个和事佬,处处打圆场。

“好啦,大家都吃饱了?俊扬,你带客人到西厢房,那里已经整理干净了。”风问柏笑了笑说,“岩安,明珠,我也不留你们交谈了,尽管我有很多感兴趣的事情要问你们。明日吧,你们旅途劳顿,早点安歇。”

“有劳伯父费心了。您们也早点歇息。”岩安和明珠有礼貌的同风问柏告别,和风俊扬进了侧门,到西厢房。

“风俊扬,你何必在饭桌上同你的父母说这些事?”岩安说,“我感觉你有些冷血有些过分了。你父母眼里都是你,你却偏偏不合时宜的说些伤害他们的话,真是大煞风景。”

“我是有些冲动。我不是迫切想知道吗?”风俊扬自责道,“现在我也后悔……”

久不说话的明珠发话了:“我说风俊扬,其实你不必那么在乎你的身世,你现在多幸福?你若继续追查下去,是或者不是,都会对你们一家造成伤害的。行了吧,当你看到我和岩安都无家可归的时候,你还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吗?”

风俊扬无语。三人走到西厢房外面的院落中,夜色将整个酒巷笼罩,到处都是黑灯瞎火,三人的说话声显得非常响亮,这空寂的夜,让风俊扬心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岩安,你住左侧那一间,明珠,你住右侧。”风俊扬安排道,见明珠皱着眉头看着空空落落的院子,他笑着说,“当然,我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我住中间给你们壮胆,好吧。”

明珠莞尔一笑。

“你们先进去,灯亮着呢。睡不着的话里面有书,可以看看。”风俊扬说。“我去父母那里道个晚安。”

“马上就变得懂事有礼貌了。”岩安嘲笑着,“你可不能再让他们生气了,不然认了我和明珠坐干儿子干女儿,那这里的家业就真的没你的份儿了。”

他离开西厢房,沿着曲曲折折的凉亭到了一个岔道口。他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一边是母亲的居室,一边是父亲的。他们已经分居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