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俊扬听完父母的叙述,陷入了长长的深思里。他们的诉说看似密不透风,有时间有细节,但是仔细想想,却是经不起推敲的。

首先,父亲风问柏是最讨厌热闹人多的场所,喧嚣嘈杂的地方呆久了,他就会犯偏头痛,所以,他是不会去马戏团看表演的,更别说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第二,父亲有些自恃清高,看不起演戏唱戏的人,叫他们为“戏子”,在他的观点里,还是有些封建思想的残余,尽管他思想总体看来比较开放。每年酿酒的开坛仪式,他请了戏剧团来表演,那都是被货商们逼不得已,但是他却在开场以后就回家休息,等到开宴的时候才出来。

第三……

“俊扬,没事你就去睡吧。”风问柏打断了风俊扬的思绪,他关切的说,“有什么话明天再问。”

风俊扬干脆坐下来:“我还有话说。”

“你还想问什么?”风问柏无奈的笑笑,“该不是想和爹娘挤在一个床睡吧?”

“你们要是困了就睡下,我坐着,我有事情要问你们。”风俊扬一本正经的说,“爹,现在没有别人,你老实告诉我,叶玄机真的没有来过?”

“这孩子怎么又说这话了?我还想问你,每次回来都带着叶师父,怎么这次却只带了两个朋友来?叶师父和你分开了?”风问柏反问道。

“别装了,爹,叶玄机一定来过。我闻到了他的气息,凡事有他到过的地方,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风俊扬想了想,直说了,“那我告诉你们,叶玄机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吸血鬼!你们还在替他隐瞒什么?”

“吸血鬼?”淑芳突然吓得一怔,慌张地看着风问柏,风问柏看了她一眼,紧紧握了握她的手,风问柏说道:“儿子,你说叶玄机师父成了吸血鬼?”

风俊扬定定地看着父亲进的惊讶的脸,回答道:“对。吸血鬼,所以爹,娘,你们要告诉我,叶玄机到底有没有来过?”

风问柏站起身,对风俊扬道:“儿子,我算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你觉得叶玄机来过,而我们又没有见到叶玄机。我去给你拿一样东西,看了你就明白了。你在这儿陪你娘说说话,我去我的书房。”

风问柏说完就出了门。

“扬扬,做什么事都不要钻死牛角,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信任,你还能相信谁?你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我和你爹商量了,这一次不要你走了。等过了这段纷乱的日子,你就安安心心地呆在万户城,将我们的酒业做下去。”母亲语重心长的说,“我们老了,做不动了。”

“我喜欢品酒,但是我不喜欢酿酒,那是两码事。就像我喜欢吃鱼,但是我并不喜欢养鱼是一样的。”风俊扬倔强的说,“要留在万户城,我也不会做这个行当,我会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

母亲被他的话挡住了,也不再问。她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气。而风俊扬心里不满的同时,也责怪自己,怎么又跟以前一样,喜欢在母亲的面前顶撞?明明是关爱,明明想用商量的语气说话,但是说出来就变了调。

少顷,风问柏的脚步声传来,他走进卧室,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看纸板,那报纸是近段时间的,还带着新色。

“拿去看,头版头条。”风问柏将报纸交给了风俊扬。

“新官上任三把火,三声炮响炸土匪和吸血鬼窝?”风俊扬将那大黑字的题目念了出来,并将内容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他惊得跳起来,“千佛山的土匪都死了?吴家坟的吸血鬼也都死了?天啦!这坏消息好消息怎么一起都来了!”

风问柏不解地说:“这都是好消息,土匪和吸血鬼都是祸患,你怎么说是坏消息?”

他没有告诉父亲,他与千佛山土匪的交情,但是更大的喜悦占据了他的内心,报纸上还配了几幅图,那地势,山势,都是他熟悉的吴家坟,但是最后一张图,那里被夷为平地,报道说,里面的几个吸血鬼都没有出来,当兵的守了几天几夜,都没有他们的动静,被炸为焦炭的吴家坟,怕是以后寸草不生了。

“这么看来,你说叶玄机是吸血鬼,他恐怕已经死了吧!”风问柏说,“这下你放心了?”

“放心了。爹,这吴家坟就是吸血鬼的老巢,就是叶玄机的地方。”风俊扬舒了一口气,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但是他马上又问,“那最近没有风传哪儿有人被吸血鬼伤害吗?”

“没有。吸血鬼的事传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是被炸死以后了。这么看来,万户城还算是太平了。”风问柏打了一个哈欠,说,“儿子,没事就去睡了。今天是第七夜,虽然外面值守的人已经上岗了,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

风俊扬也觉得有些困了,他起身走到门口,转身对父母道了晚安,走出了门。

今夜一样仅有朦胧的月光,风俊扬刚走出门几步,父母的房里就熄了灯,看来他们是真的困了,他有些愧疚,为了这些问题纠缠了父母那么久。

到了岔路口,他往父亲房间的方向看了看,发现那里还亮着灯,是父亲刚才到了书房忘记关灯了?这干燥的夏季,万一引发火灾就麻烦了。这样想着,他到了父亲的书房前。

突然,他明显的看到灯火里,有一个影子一闪,那个侧影映在窗上,看起来像一个女人的侧影,后脑有一个大大的发髻。

是谁在父亲的书房里?他有些诧异,父亲的书房常人不能进,难道是父亲的那个小狐狸精豆蔻?他一想起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恨得咬牙切齿,豆蔻算是父亲的相好中比较固定的一个,她居然长久地住在家里,抬头低头地给母亲眼色看,还动不动地指桑骂槐,嘲笑淑芳的容颜像秋风中的树叶,一日一日的枯黄败落。有一次,她竟然迎面撞上淑芳,将淑芳撞倒在地,致使右脚脱臼,在**躺了半个月。

如果真是这个女人,他一定将她轰出去。对,就在今夜,让她永远也不要再回风家。

这样一想,他来了勇气,猛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豆蔻!”风俊扬低吼一声,“你给我滚出去!从此不准再进这个家门。”

的确,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但是她的头发却是披散在腰际的,她的姿势是一手提着笔,另一只手在细细地研墨。纤巧的背影微微地抖动着,看起来让人有一种怜惜的冲动。

“贱人,居然坐在我父亲的位置上,狗模狗样的写字!”谁不知道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为了迎合风问柏的风雅,才装模作样的写几个字,画几幅谁也看不懂的画儿,可以将苹果画成西瓜……

“你没听见吗?小贱人,我回来了,就不容许你再欺负我娘。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轰你走。”风俊扬看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恼怒地说。

豆蔻仍然是不理不睬,如是平时有人和她这样说话,她早就跳起来对骂,一定要骂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骂得整个万户城都不得安宁。今日她是怎么了?温水烫猪不来气了,看来是和风俊扬耗上了!

看她慢条斯理还在那里研墨,风俊扬没有了耐性,他一步跨过去,一把将豆蔻提了起来。奇怪,豆蔻太轻了!好像是提着一只鸡一样!

“贱女人……”风俊扬刚骂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呆了。

这不是豆蔻!确切的说,这个人不知道是谁!

因为,她没有脸!

尽管她有一个完美的背影,一头乌黑的长发,但是她的面部,却不能看。

她额头以下,呈一个横切面,血肉模糊,面部的五官都没有了!好像被齐刷刷地一刀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