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以往死寂的千佛镇突然变得喧嚣起来,千家万户都亮着灯,大兵拿着枪在街上走来走去,挨家挨户地搜查,百姓干脆不睡觉不关灯,应付着一拨又一拨地检查。千佛镇成了一座灯火明亮人声鼎沸的不夜城,只是气氛紧张,一点都没有歌舞升平的样子。

相反,龙凤客栈却显得安静了许多。黑灯瞎火大门紧闭,门上的白花也被拿下了,以前迎来送往,吆喝声此起彼伏的情景已不复存在了。白天,吴司令的人来带走了张顺和张龙飞以及一众伙计,调查张凤舞通匪一事,真是人走茶凉啊!张凤舞只不过才死了不到十天,转眼娘家就成了吴司令调查的对象!

一队巡逻的大兵走过龙凤客栈,他们身后悄悄尾随了一个人影,等巡逻队绕过街角,此人迅速将身子贴着客栈的墙壁,移向侧门,只是轻轻一推,侧门好像自己开了!

那个黑影轻手轻脚进入侧门,回身轻轻将侧门关上,并从里面插了锁。龙凤客栈的四合院内,没有灯光,惨淡的月光也被院内的大树挡得严严实实。客栈的布局是下面一层做酒店饭堂,上面一层是客房,此时两层楼都关着门,以往的热闹不在,只有无尽的死寂和沧桑!

进门的那个黑影,轻轻走上楼梯,到了二楼的客房。二楼客房都紧闭着门,插了锁,黑影挨个地查看,没错,几十个房间都看完了,没有一个是开着的。黑影轻叹一口气,重新检查,这一次,他不只是检查门锁,还在门上各处细细查看,奈何月色惨淡,又不敢弄出光亮,来来回回几次也一无所获。

他是要借宿?挨个查看房间有没有打开?如果是,胆子够大的,居然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到龙凤客栈住宿!

但是他挨个门又在查看什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黑影大失所望,走到楼梯口,抬脚就要下楼。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好像从客房的走廊里传出来的!

他悄悄倚在楼梯口,将头探出去看。

果然,木板走廊里有一个人!那人穿着长衫,头上挽着高髻,背对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尽头,停下了!

他悉悉索索地好像在掏东西,会不会是掏钥匙?刚这样想,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开了!长衫人走了进去!

还真有人在里面住宿!只是,黑影就站在楼梯口,这个长衫人,是怎么上来的?

但是长衫人的出现似乎给了黑影一个惊喜,他顾不得有没有弄出声响,几步就跑到长衫人进去的那个房间,门虚掩着,黑影在外面悄声问道:

“是青灵子道长吗?”

屋内没有动静,虚掩的门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黑影伸手推开门,屋里的东西一目了然:一桌一椅一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刚才进来的人呢?

“道长……”

话音未落,黑影就感觉不对劲了,他的脖子上,被架上了一把白晃晃的长刀!

“别动!”一个声音冷冰冰地说,“慢慢转过来!老实点!”

黑影慢慢转过去,面前站着的,拿刀架着脖子的,不就是刚才的长衫人吗?

“道长……你误会了!我是风俊扬!”他轻轻用手推开刀,“你不认得我了?你叫我到龙凤客栈找你,我刚才见每间客房都锁上了,就四处查看你有没有给我留下记号……”

对面的人一声不发,也不将刀放下。

“哦,是我这身行头让你误会了!”风俊扬苦笑着说,“都怪星菊,让我穿女人衣服,幸好我刚才换了一双鞋子,不然双脚早就断了……”

他伸手往脑后,轻轻揭下了面具,轻轻说:“道长看清楚了?”

借助暗淡的月光,依稀可见一身女人装扮的人,的确是一张男人俊秀的面庞。对面的人这才放下手中的长刀,风俊扬松了一口气,突然眼前一黑,感觉身子猛然往下坠!

下落的速度之快,让他来不及惊叫一声,屁股便硬生生跌坐在地上,疼痛感一下子窜到腰际,好像腰都折断了。

那个长衫的道人,却轻飘飘的落下来,熟练地转了一圈,屋里便亮起了微弱的灯火。

风俊扬四下一看,这是一处地下室,四壁都是泥土,泛着潮湿的霉味,发出亮光的是一小截蜡烛,他这才看清楚长衫人的脸,惊道:“你不是青灵子道长!”

那人利索地脱下长衫,露出里面淡绿的套装,解下头上的道髻,一头顺滑的黑发垂下来。

“你是个女的?”风俊扬笑道,“你女扮男装,我男扮女装……”

女子冷冷地打断他:“你真的是风俊扬?”

“如假包换!”

“那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扮着,为何?”

“姑娘,我若不是如此扮相,早就被抓走了!”风俊扬拍着胸说道,“幸好我碰到一个长舌头的媒婆,无意中听到街上有一个叫冯老二的,就说我是冯老二家的亲戚……你把青灵子道长藏哪儿了?你为什么要扮作他?”

“你的问题我先不答!”女子蛮横地说,“我先问你!你答对了,我才回答你!”

“怎么样才算答对?”他问,“要是我答对了,你故意说不对……”

“去你的,只有你才这么不讲道理!”女子指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坐下来说!”

“你这也是待客之道……”他嘟囔着说,“偌大一个龙凤客栈现在败落成这个样子。”

“你不坐就算了!别叽叽咕咕地抱怨。那我问你,你真的是风俊扬?”

风俊扬不耐烦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不信你去打开大门,大叫一声‘风俊扬在这里!’一定有人来验明正身,你还可以领赏!”

女子突然一笑:“别贫嘴!你明明知道我不敢走出这个大门,和你一样!”

“你是谁?”他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谁让你问了?”女子一撅嘴,“你既是风俊扬,那吴千鹤哪儿去了?”

妈呀!转来转去的还是问到了这个敏感的问题上!外面是一群捉拿自己的大兵,这地下室里也有一个关心吴千鹤的女人,难道她也是吴府的人?

不对,吴府的人都在大街上趾高气扬,不会这样偷偷摸摸不敢见人。

“她……她受伤了。”他不敢说死了,还没有弄清对方是谁之前,他吞吞吐吐地说,“现在在一个朋友家里……养伤。”

“我知道她受伤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女子急切地说。

风俊扬不紧不慢地说:“你的问题问完了没有?”

“完了!”

“你就两个问题,那我算赚到了。”风俊扬嘴角一扬,坏笑着说,“我的问题很多,你做好准备!”

“要问就问!费什么话!问完了带我去找吴千鹤!”女子是个急性子。

“青灵子道长是不是到龙凤客栈来投宿过?”

“住了一晚。”

“现在人呢?”

“走了!”

“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信件之类的?”

“有!”

“拿来!”

“这个不是问题,是要求!我拒绝回答!”女子说。

风俊扬定定地看着她:“怪事了,青灵子留给我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寄存在这里,你为什么不给我?”

“不――想――给!”女子蛮横地说。

“你是不是把他杀了?故意来糊弄我?”

女子怒了:“我杀一个牛鼻子道长干什么?你太不讲道理了!”

顿了顿,抚着自己的胸口,强压住火气:“我顺顺气!让你给气死了。还有没有问的,没有就带我去找吴千鹤!”

“还有!你怎么在龙凤客栈里?”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你是谁?”

女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搞半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哦,对了,那天你没有看见我的脸……”

“我们见过?”

“岂止是见过!”女子伸出双手,怒道,“你看,你差点砸断我的双手!”

女子的双手缠着布条,隐约可见血迹斑斑。

“啊!”风俊扬一拍脑袋,“你就是吴家坟场的那个女鬼……不是,那个什么多少列多少排的四少奶奶……你没吓死我,但你的黄金镯子差点害我丧命啊!”

“哈哈哈哈……”女子大笑,“我就是张凤舞。阴差阳错你被抓了,我大致也听到了一些,镇上的人都是吃饭不干事的脓包,幸好有人救你,不然我还欠人命债了……”

“你的手……好些了没有?”风俊扬歉意地说,“当时从乱尸堆里爬出来,当真以为你是鬼……”

张凤舞淡然地说:“没事了。龙凤客栈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些,我就挑明了吧,我想用吴千鹤把我们一家和刘氏两兄弟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