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厉声的责问,九儿不慌不忙,任由她手腕从自己手心挣脱来,无奈的扬起嘴角。扯出一个比似笑非笑的笑容,呆呆的说:“我?大家都说我是高高在上的九公主,有父皇疼,母妃爱还有哥哥的包容宠溺。最重要的是皇叔谁也不疼,却偏偏将我看得比什么都宝贝。你说我是谁,我是玄国的九公主啊,我是皇上嫡亲的妹妹。”

仿佛是听到了远远的有脚步声走进,她往门口走前一步,“明安璨,你说我是谁?在王府的那时我便知道你信不过我,可是今天我还是跑来了,如今大门在这里,跟不跟着我随你吧。”

说罢开门往外走去,她的后背挺得笔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肆意妄为的九公主。可明安璨却瞧见了她袖子下颤抖的手,一步一步,走的好艰难。

“九儿,我相信你。”不知道为什么,明安璨的鼻尖一酸,有想流泪的冲动,她紧紧盯着前面的人,那样故作坚强的脆弱,让人心疼。说罢便小跑着跟上去。

九儿是笑了吧,她站在身后看不到,只是将心放回肚子里,紧紧跟在她身后,不管前方的路在哪里。九儿从小在皇宫里长大,轻车熟路的便将她带入春华门的侧门处。转身说:“四哥在外面等你,快出去吧。”

“九儿!”明安璨见她转身要走,一把将她的手臂拉住,真切的说:“跟我一起走吧,草原大漠才是你的家,何必将自己锁在深宫呢。”她心里有了打算,若自己真可以和四皇子一起去玉蝶国,那多个九儿又何妨?

“不了。”九儿听到草原大漠几个字,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渴望和向往,她抬头看了看顶上灰蒙蒙的天空,颤抖的说话,“或许下辈子我就能去了,当一只雄鹰,做一棵胡杨树。生生世世与草原大漠为伴

。”她将头仰的极高,眼泪才不至于在明安璨面前落下来。

“你!”明安璨听出了她的绝望,有些害怕的抓紧她的手臂,还要再开口。

九儿就已经调整好情绪,努力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我真羡慕你,有那么爱你的人,在王府那回我就知道了三哥对你的心思,也就猜到今日你进了宫,他便不会随意放你出去。还好,我来的不晚,我得不到许多东西。却只有你一个朋友,希望你都能得到,得到四哥一心一意的爱,得到明相完整的父爱。得到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明安璨,你要好好拥有,千万莫要辜负了,你的幸福是我唯一的慰藉。”最后几个字刚一说完,九儿便急忙转过身,快走了几步,用袖口将喷薄欲出的泪水给擦干净。

“九儿。”明安璨想起了罗宋,想起了草原上她哭着告诉自己月亮下罗宋给她的那个吻,那个发着光的吻,让她在以后每一个有月亮的日子再也不会孤单。

九儿转过身,苍凉的笑了笑,挥着手说:“你快回去吧,待会儿被皇上发现你就走不了了。”

“你要不要我带话给世子?”明安璨试探性的开口。语气弱弱的。

九儿听到世子两个字,站在原地没动,想了许久,一滴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落下来,她低下头想了片刻,再抬起头说:“冬天快过去了,冻梨再不吃便没有了,那些梨子都是从昆山上采摘的,以后他若是再想吃便要自己去摘了。梨子吃多了其实也不好,性寒凉,易伤中焦。”

明安璨眼睛睁得老大,她说不出,说不出罗宋其实也在想着她,想着冬天里的冻梨,想着月光下的那个吻,想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两个傻傻的人,明明那么爱着对方,却被命运阻隔的那么远。

九儿看着明安璨彻底走出了宫门,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知道自己的这一生完了,她爱了五年的那个人终于彻底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尽管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拥有过,但这一刻却是再也得不到了。

明安璨走出宫外许久都还听得到九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笼罩在皇城顶端,声声不绝。周晋深见她脸色苍白,身子几乎都站立不稳,赶忙走过去一把将她扶住,伸手将她拉上马车。

“九儿,是不是再也没有和世子在一起的可能?”即使躺在他怀里,让马车飞快的走了许久,他们还是听到那悲痛欲绝的哭声

周晋深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轻轻摇头,“一开始就没有过。”

“为什么?”明安璨到底心里不甘,那样相爱的两个人为何要被不知名的东西苦苦折磨,睁着着从他怀里坐起来,不甘心的看着头顶上的人。

“你当襄阳王为何只有世子一个孩子?那是因为许多年前父皇灭了襄阳王一族,只留下罗宋一支血脉,当今的襄阳王原是旁支,皇上为了安抚朝中老臣,将他提拔上来,承袭襄阳王爵位,享受其一切福利,为了感谢天恩,他们夫妇此生没有再要孩子,只帮着罗宋父母将其养大。他其实和皇家有血仇,而挑起当时争端的就是当今的太后,曾经的廖贵妃。”

是这样,原来他们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明安璨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天意弄人,这样的两个人却偏偏相爱了,可怜九儿一直在努力,努力想要打破这种关系,努力想要使彼此走的更近一些,最终还是败给了命运。

绵软的身子又躺进周晋深的怀里,想起罗宋云淡风轻的吃着冻梨,眼里全是享受和喜悦,那时自己只当他是故意逗弄赵如环却没想那样一块小小的冻梨下面埋藏着如此深的情谊。

回了府,明道海的脸色有些不好,怏怏的,江氏发了疯,日日惦记着明杭的事情,可这件事太子已经被关了幽禁,谁还能说出了什么来呢,毕竟新皇登基,谁也不好触这个霉头。可江氏闹的十分厉害,疯疯癫癫,每日抱着明杭的旧衣物不放手,让他头疼不已,只得等在门口找明定邦商量对策。

明安璨下车见二叔和爹爹朝书房走去,就辞别了四皇子,毕竟祖母的热孝还没过,既然说好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悼念,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进来,只是临下车前周晋深拉着她的手叮嘱,“皇上这次是故意将你留在宫里,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提前知会我一声,他的心思在草原上就昭告天下了,不得不防。”

明安璨想起刚刚在宫里周景云对自己的意图,为怕四皇子担心你没告诉他,只是点点头,“我会留意的,有事就告诉你。”

走进湘园,没见到赵如环,倒是罗宋站在梅树下发呆,想起九儿的话,明安璨在心里轻叹一声,走上前去欲把话转告给她,却发现他背对着自己,眼神透过雪白的梅花直直看向宫门口方向,手里还捏着咬了一半的冻梨

“少吃些冻梨吧,性寒凉,易伤中焦。”罗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神采,他立刻转过身,惊喜的看向背后说话的人,撞见的却是明安璨不忍动容的脸。

一愣,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如常,他将手里的梨子用力捏了捏,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明小姐可是哪里的梨子最好?汁水足,滋味甘。”

想起九儿刚刚在宫门口的话,接话,“昆山。”

罗宋眉毛一挑,“昆山?我也是听过那地方的,听四皇子说先皇的梨花茶就是采自昆山的雪梨,只是那地方地势险要,丛山峻岭之间常有猛虎出没,我没有去过。”

原来九儿嘴里的昆山竟是这样险恶之地,她为了罗宋最爱的冻梨竟然不顾自己的危险去到那样的地方,可怜眼前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去没去过昆山不要紧,世子吃到昆山上的梨子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罗宋再次转过身面向明安璨问道:“明小姐此话怎讲,我并没有从昆山上采过梨子,何来吃到一说?”

“九公主说,梨性寒,易伤中焦,让你尽量少吃。”听到九儿的名字,罗宋的身形一晃,看得出来他是竭力忍住的,但嘴唇还是白了几分。巨纵台划。

明安璨索性低下头,这样残忍的话看着罗宋的脸,她实在说不出来,只好避开,“还有,明年或者以后的冬天,你若想吃梨子就要自己去昆山采摘了。”

他手里捏着的半块冻梨啪的一下掉到地上,明安璨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可罗宋的表现的确是在乎九儿的。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罗宋弯腰将沾满尘土的梨子给捡起来,用袖子细心的将尘土给擦拭去,擦了好久,怎么都擦不干净,口中喃喃道:“九儿,九儿你真傻。”

“九儿。”赵如环的声音蓦然从背后响起,明安璨吓得急忙转过身,她又吃惊又痛苦,抱着一盘冻梨,不敢置信的朝后退了两步问:“九儿是一个姑娘的名字对不对,她才是那个爱吃冻梨的姑娘对不对?”

罗宋没理会他,看着已经擦不干净的梨子,心神落魄的走出门外,赵如环从罗宋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低下头想了想,将托盘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飞快的跑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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