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暗涌初现(二)

自打从凤翔宫出来之后,慕沁安的忧色就没有展开过。/连翘和红妆跟在她身边也不敢多问,苏传荣现在是独孤皇后的大总管,自然就是跟在独孤皇后身边,没有跟着慕沁安出来。

“连翘,王爷回府了么?”慕沁安问。

连翘摇摇头:“没有收到青叶的消息。”

“那好,咱们去御书房。”慕沁安说着就要打道过去,连翘和红妆竟然齐齐挡在慕沁安跟前:“王妃止步。”

“你们这是做什么!?”慕沁安看着连翘和红妆,倾城绝色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声音只有比冰更冷。

连翘和红妆看到慕沁安面带愠色的脸,竟然也没有让开,依旧挡在慕沁安的跟前,齐声说道:“王妃止步。”

“谁给你们这个胆子?!”慕沁安呵斥道。

连翘和红妆都低着头,慕沁安冷笑,拨开两人就直直的走向御书房的位置。连翘和红妆又撵上去,挡在慕沁安的跟前。

慕沁安冷笑,说道:“挡在本王妃跟前,却有一字不发?这是本王妃教你们的么?!”

“王妃止步。王爷吩咐了,为王妃安全着想。”到底还是连翘说了一句。

慕沁安听到连翘的话,想起御诸墨在马车上的神色,她有些犹豫。可是想起方才独孤皇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样子,慕沁安只觉得这一趟,非去不可了。

“你们的主子是王爷还是本王妃!”慕沁安冷哼:“若是王爷才是你们正儿八经的主子,那就跟着他走。如果是认我,那就不要拦着我。”

慕沁安看着连翘和红妆,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连翘跟了慕沁安这么久,也知道慕沁安这一趟势在必行,绝对是不会后退的。也知道,慕沁安嘴里说的这些话都是认真的。

“王妃,连翘知错。”连翘低着头,却退到了一边。

慕沁安没有动,看着红妆,红妆接触到慕沁安的眼神同样没有迟疑的退开了,慕沁安嘴角一弯:“走吧。”

御诸墨看着谌帝脸色苍白的样子,低声说道:“兵行险招?”

“此乃朕的心意。”谌帝没有转身,就直接说道。

心意?这算是哪门子的心意?御诸墨实在是不明谌帝所为,封厉冶为皇太弟,这继承皇位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厉冶这般的心高气傲,他又会要这个施舍一样来的皇位么?

谌帝转过身,看着御诸墨那张邪魅俊美的脸上尽是寒冰冷意,他竟然温和的笑道:“你不必担心,他必然是会接受的。因为她。”

“皇后娘娘?”御诸墨一下就想到了谌帝说的‘她’是谁,但是御诸墨的脸色愈发的冰冷起来。

谌帝点点头,笑得有些释然:“毕竟,他对她还是有情的……”

“那么皇后娘娘呢!?皇上有没有问过皇后娘娘的意思?!”慕沁安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慌慌张张的杜方。

谌帝一看慕沁安的架势也知道杜方不是不拦慕沁安,是拦不住慕沁安。这样一想,也就是挥挥手让杜方退下。

慕沁安冷笑的看着谌帝和御诸墨,说道:“皇上一厢情愿的决定,竟然也不管结发妻子的意愿?你这是要将表姐推给别的男人么?!”

“放肆!”御诸墨看着慕沁安愈发无状的样子,抢在谌帝开口之前呵斥道。

慕沁安看了御诸墨一眼,当然知道御诸墨是为了帮自己开脱对皇帝大不敬之罪,但是慕沁安又对着御诸墨低声说道:“若是我将你推给贡荪华溪,你当如何自处?”

御诸墨眉头一挑,眸子里蕴藏着怒火,这个小东西是不是太认真了?

“你看,你已经怒火中烧了。”慕沁安竟然笑,随即对谌帝说道:“皇上如何让恒王对皇后娘娘有情?恒王两位妃子,皇后娘娘身怀龙裔,莫不是皇上打算自个儿归西,恒王登基之后,将皇后娘娘收了么!?”

“你放肆!”谌帝被慕沁安气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撑在书案旁边,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朕给你特权出入皇宫,却没有给你以下犯上的特权!”谌帝咬着牙,怒道。

慕沁安被谌帝这样一说,怒极反笑:“我放肆?皇上不如杀了我!这样皇上做事都没有人拦着挡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慕沁安!”御诸墨看着慕沁安怒极之后,口不择言的样子,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她自己给怎么了!这个小东西倒是好!竟然还说让谌帝杀了她!真是雄心豹子胆!

“皇上何必要这样不给自己留条退路!”慕沁安闭了闭眼,冷静下来。

谌帝却冷笑道:“朕还有退路么?!”

“有!”慕沁安朗声说道,却是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谌帝跟前。谌帝万万没有想到慕沁安会这样,被慕沁安惊吓到,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慕沁安看着谌帝有些惊讶的神色,毫不迟疑的说道:“皇上不妨问问娘娘,不妨同娘娘摊开来说一次。这世上,本就没有固定不变的事。”

御诸墨和谌帝都明白了慕沁安的意思,但是御诸墨没动,谌帝更加没有动。慕沁安也就这样跪在谌帝的跟前,谌帝最终还是心软,走上前去将慕沁安扶了起来,说道:“朕意已决。”

“那就请皇上赐皇后娘娘一杯毒酒。”慕沁安的目光毫不犹豫的迎上谌帝射过来的目光:“免得为人所辱。”

谌帝大惊!怒斥道:“什么叫做‘为人所辱’?”

慕沁安毫不在意的冷笑道:“自己的丈夫要将自己送给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这还不是辱么?自从嫁娶当日就对丈夫死心塌地,最后却被丈夫送给了自己之前曾经爱慕不在的人,这还不是辱吗?一女不伺二夫!这还不是辱么?!”

谌帝被慕沁安的话字字敲打,有些神色不明的样子,最后竟然无力的坐在了龙椅上,低声喃喃道:“难道是朕错了么?朕不过是为了她做打算,这也错了么?”

“皇上没错。”慕沁安声音响亮的打断谌帝的话,继续说道:“可是,皇上可曾想过,皇后娘娘对皇上的感情,今非昔比?!”

谌帝浑身一震,‘今非昔比’?这有可能么……?她的心,不是……

“请皇上亲自移驾凤翔宫,想必皇后娘娘也在等着皇上的驾临。”慕沁安说完就走了出去,也不管御诸墨有没有跟上来。刚刚走出御书房就对杜方吩咐去准备皇上的轿椅,话刚刚说话,谌帝就已经风风火火的带着杜方想凤翔宫的方向走去了。

御诸墨走出来,看着慕沁安有些萧条的背影,终究是忍不住心中那股子疼惜,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到:“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的。”他永远都不会抛弃她的,就算是她不要他了,他也不会放开她。

慕沁安这才眷恋的缩进御诸墨的怀中,闷声说道:“若是你敢,我就算是玉石俱焚,也不会放你走。”

御诸墨搂紧了慕沁安,怎么会呢。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能逃开他!

容贵妃自从被厉冶接到了恒王府,她就一直没有管过王府的事,只是日日在后堂诵经念佛,就算是厉冶想要见她一面,都时常被拒绝。

可今日,容太妃竟然让人去请了恒王到了后院的佛堂来。

“母妃。”

厉冶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容太妃跪在蒲团上手拿佛珠念念有词。一身素色的衣衫,整个人好像真的就是一心向佛。

“来了。”容太妃淡淡点了点头,缓缓睁开眼,看着一身便衣的厉皱眉说道:“这是准备出门么?”

厉冶微微低头,恭顺的将容太妃扶起来:“儿臣要去宫中给太皇太后请安。”

容太妃很显然的相信厉冶的这个说法,也说道:“你倒也是有心了,听说太皇太后的身子有些不好了?”

听容太妃的话,厉冶显然的知道容太妃还没有和外界失去联系,只能点点头,说道:“儿臣正是因为此事入宫。”

容太妃抬眼看了厉冶一眼,说道:“母妃找你所为何事,你可知道?”

厉冶摇摇头:“儿臣不知。”怎么会不知道?母妃对自己的期望不知有多高,这一次的夺嫡,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谌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压制了他和厉徵,那种声势,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别忘了你的正事。”容太妃看着厉冶这一幅淡然的样子不由得来气,甩开了厉冶的手冷冷的说道:“你说过,你的保证现在在哪里!”

“母妃息怒。”厉冶看着容太妃的脸,心中已经多出一丝不耐。

容太妃看出厉冶的一丝不耐,她也了解厉冶的性子,若是自己逼得急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容太妃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母妃这也是为了你好。”

“儿臣知道。”厉冶说。

“这席鸢和杜如玉嫁到王府也有这么段日子了,怎么没听到什么好消息?”容太妃话锋一转,又开始对厉冶的子嗣说道:“子嗣单薄,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母妃心太急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儿臣自有打算。”厉冶冷冷的扯出一抹笑意,子嗣的事,最不用着急。

容太妃冷冷哼了一声,看着儿子冷淡的神色,有些怒气:“你可是知道,皇后已经有孕!”

“母妃未免也太过着急了。”厉冶冷声说道。对于容太妃这句话中暗含的意思有些厌倦。她已经嫁做人妇,竟然成了自己母妃威胁自己的把柄。

厉冶的神色一瞬之间就冷了下来,容太妃看着儿子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脸上也有些尴尬,便又走回蒲团之处跪了下去,冷声说道:“罢了,你出去吧。”

“儿臣告退。”厉冶双手一拱便匆匆离开了后堂,没有听到容太妃的那一声叹息。

儒光一直都守在门口等着厉冶出来,看到厉冶出来之后,他上前一步说道:“太妃开口了。”

厉冶看着儒光依旧是一身黑袍,带着斗笠的样子,沉重的点点头,脸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色总之是不太好的样子。

厉冶是个孝子,但是面对容太妃这般急切的心思却生了几分不耐,不仅仅是因为容太妃的心急,还是因为容太妃已经习惯用独孤雾来威胁自己,并且打个巴掌给个枣的方式已经逝去效用了。

“王爷不必担心,太妃的担心人之常情。”儒光的语气很淡然,好像完全听到了母子两的对话一样。

厉冶嗤笑,对着儒光淡然的样子有些恼怒:“人之常情?本王看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了!”

“王爷最近心浮气躁,儒光觉得王爷还是应当修身养性,静候时机。”儒光好像没有看到厉冶是对着自己生气的一样,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哼。”厉冶冷哼,眉间染上一丝怒色,当真是被儒光说中了,最近确实是有些心浮气躁,性子急切了。

“王爷还是带着王妃进宫吧。”儒光说完便做出让厉冶先走的手势,厉冶看了看儒光,无奈得很,也只得走在前头。

厉冶此次进宫就只带了席鸢一人,儒光送厉冶上马车之时,还给厉冶说道:“王爷不若往前。”

厉冶当真是对儒光无话可说,这个儒光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这人根本就不像是幕僚,倒是像史官一样,说话言语都带着一些些的不客气。

厉冶还没有来得及对儒光回话,儒光已经飘然远去了,厉冶无奈,只能钻进马车内,准备入宫。

席鸢在王府倒也还是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杜如玉这么刁蛮的人都不得不在席鸢的管束下生存,厉冶说到底还是对席鸢不错的。但是这样两个人的相处,确实注定了没有爱情的。

“王爷可是乏了?”

席鸢一双巧手想要按上厉冶的脑穴帮他舒缓一下,却不想被厉冶一下子捉住手。席鸢一愣,厉冶睁眼看到席鸢愣神的表情这才缓过来,低声说道:“这种事不用你来做。”

席鸢当做刚刚的事没有发生,掩嘴一笑:“王爷这是什么话,臣妾是王爷的妻,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么?”

厉冶笑了笑,权当是认同了席鸢的话,任由席鸢的手在自己的脑穴上轻轻揉按,也换来片刻的安逸。

这是乘着这样的时候,厉冶想起席鸢那一日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一日是他带着她回门之后的第二天,她找到自己,告诉自己她是要皇后之位,作为代价她会帮自己处理掉那些绊脚石。

“你?如何能帮本王?”厉冶当时的表情有些冷笑,席鸢是定国公的女儿,虽然是嫡女,但是下面的几个庶女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来之下,手段必然也是有的。

席鸢笑:“虽然不是男儿身,但是爹爹若是谈论公事,却从未避讳过我。”

听席鸢的话,厉冶倒是有些惊讶了,虽然大周男女之重不那么明显,但是朝堂上的事却极少有女子参与的。这个定国公,倒是十分让人觉得新奇。

厉冶看着席鸢坚定的容颜,玩味一笑,说道:“那就如何呢?爱妃,本王素来都是觉得女子不宜参政。”

席鸢看得出厉冶脸上的玩味,她更为认真的说道:“我要做你的皇后,拿我整个定国公府来助你一臂之力。”

听完席鸢的话,厉冶更是嗤笑到:“爱妃莫不是以为定国公府现在还能助别人一臂之力?”

席鸢听到厉冶的话也不恼,只是低声说道:“定国公府所有的人,所有的势力,全部为你所用。”

厉冶心下一惊,看着席鸢坚定无比的侧脸,他这才认真的问道:“这是为什么?”就算是选择他,未必能当上皇后。

席鸢坦然一笑:“你不知,若是爱一个人,只想完成他的一切想法。”

厉冶当时心下一惊,望向席鸢的眸子,那处竟然是满满的爱意。眉心一跳,他说道:“本王除了情爱,都能给你。”

“所以,我要你皇后的位置,用我毕生的忠诚来换。”席鸢的脸上是淡淡的苦涩,可是那双眸子里的坚定竟然有些刺痛了厉冶的眼。

“除了江山和情爱,其他的,我都许于你。”厉冶记得,自己当初是这样说的。

是啊,江山和情爱。江山,是他穷途一生都要的东西。而情爱,一个独孤雾就让自己的心已经落败,这一生怎么还会拿着自己的心再去赌一次?

席鸢按揉的力道让厉冶逐渐清醒,他和席鸢这一生注定了只能是这样生活。他只能给她最好的物质,可是在情爱之上,却不能给得半分。而席鸢,她嫁给了自己就注定了要被辜负一生的命运。

“别揉了,你休息会儿。”厉冶抓住席鸢纤细的手腕,淡淡的说道。

席鸢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意:“是。”

“今日我同你一去看看太皇太后。”厉冶睁开眼,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席鸢点点头:“也好。太皇太后久居深宫,也无趣得很。你去了,说不定她的心情会好一些。”

厉冶冷笑,太皇太后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去了的话,恐怕不是会心情变好,而是心情变差吧。太皇太后的心从来都是偏向谌帝的,从幼时起,边就是这样的。这么多年过来了,谌帝到底也还是身为帝王了,太皇太后想必也很忧心他和厉徵的存在。就像先帝当年的兄弟们。

席鸢察觉到厉冶情绪的一丝变化,一双小手覆上他的大手,他还来不及抽离,就听到席鸢轻软的声音:“她已经老了,不足为惧。”应该担心的,是谌帝还有独孤皇后。

“本王知道,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厉冶冷笑,他也理应去看看那个老人,甚至比起他的父皇更为强势却隐藏的极好的老人。

“恒王,王妃,到了。请下车。”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厉冶一双凌厉的眼眸睁开,一刹之间,风华尽显。

“走吧。”厉冶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出了马车,席鸢看着厉冶的背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面带着笑意的下了马车。

席鸢才下了马车,就听到身边的太监尖声请安:“奴才给镇江王请安,给镇江王妃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