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冶听到这话,黯然神伤,却在慕沁安的呵斥下,继续听下去。

“她嫁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嫁给你。”

“我慕沁安从来不屑于在背后说你什么,若是没有这种关系,我相信你能给她最好的一生幸福。可是,你仔仔细细想想,若是没有这种关系,你能遇到她么?她能知道你么?”

“成大事的人,最忌就是感情用事!”

“而这就是你最大的弊端!别人能利用这个,就能让你死上千遍。”

慕沁安的话就像是惊雷一样一个个砸在他身上,觉得剧痛无比,却又不知道哪里才是伤口。痛极思痛,他就想是掉在一个无线循环的痛楚中,难以自拔。

“够了!”厉冶沉声打断了慕沁安的话,本来呵斥慕沁安一番,却在抬头看到慕沁安冷若冰霜更甚从前的明亮的眸子,他竟然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御诸墨惊讶的看了看厉冶又看了看慕沁安,心里倒是有几分看戏的味道。不能说他缺德,只能说他几乎鲜少看到厉冶在人前失态的样子,这种样子,他独独是见过一次而已。

慕沁安不了解厉冶的成长,但是她懂得厉冶的隐忍,被逼到一定的地步,就会失态。与其以后被别人逼得失态,不如失态的时候是在自己人面前更好一些。

厉冶有些狼狈的抬眸,看着坦然自若的慕沁安怒道:“你何必咄咄逼人。”

慕沁安镇定自若,针锋相对:“我若不逼你,你的隐忍在别人眼里就是最好的引线,引爆你所有自持!”

“谁知道!”

“谁不知道!”慕沁安有些恼怒厉冶这幅样子,更加是心疼皇帝的辛苦,怒道:“你以为你最聪明?你派人监视所有人,你父皇,你母后你母妃,太后皇后,太子七王,大臣左右两相,各族王族!但你有没有想过,动作太大了也会打草惊蛇!难道你以为你没有被监视到么?亦或是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这个手握实权的六王爷到底中意何人!”

“厉冶啊厉冶!若是那些话换成是太子对你说,你要如何应对?!”慕沁安又是一剂狠药贴上,厉冶终于认输。

厉冶看着慕沁安,面上毫无迟疑的苦笑:“我当我隐藏得极好。”

慕沁安不禁觉得那种深深的悲哀,厉冶怎么不好,这个人太好了。如果是独孤雾的夫君,这两个人一定是伉俪情深的一对。可是,这是为什么?厉冶感情用事的缺点太过明显,皇帝曾经敲旁侧击的问过厉冶他的王妃人选,他迟疑了。

皇帝告诉慕沁安,他原本以为厉冶考虑了这么久会说独孤雾那孩子的名字,却不想听到了的名字竟然是定国公家席鸢。皇帝当时心里怎么想的,慕沁安一清二楚。他是在觉得厉冶的犹豫实在不应该。若是犹豫,那是势必就是犹豫若是娶了独孤雾的话,贡荪家的对峙,亦或是他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厉冶却是犹豫,也错失了这个机会。他的犹豫,让皇帝觉得这个孩子的感情用事已经成为他巨大的弱点。

所以,皇帝当着厉冶的面,就告诉了厉冶,独孤雾,那是为厉寒选的正妃。他爱的女人是他的皇嫂!

厉冶身在局内,是看不清这样的局势的。可是慕沁安却是局外人,这个局内的局外人。她存了一份私心,她看得出太子似乎是对独孤雾极好的。厉冶就不该挂念着独孤雾。

就是因为慕沁安看清楚了,所以,她才会让厉冶远远的避开或者完全无视独孤雾。她知道这样很痛苦,但是若不是这样的话,独孤雾有朝一日被发现是厉冶的弱点,发现的人只要稍微加以利用的话,厉冶不得乖乖听话么。

如果这样的话,厉冶的帝王业简直就是放屁一样!随手可以击垮!

成大事者,必须重小节!而厉冶的小节,就是独孤雾!他要学会,将自己的弱点化为无形!这是慕沁安会帮助他,告诉他的第一步。

“是我疏忽了。”厉冶笑了笑,眸子里的苦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如往昔风流王爷的形象,万般无所谓,千般贵公子的模样。

慕沁安舒了一口气,她知道厉冶这个样子这件事算是这样被厉冶放在心里了。毕竟,没有谁愿意自己的软肋被别人拿捏住的。更何况,厉冶这人他已经是在筹划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就像是慕沁安说的,成大事者重细节,他需要好好拿捏住他的细节。

“嫂夫人明智。”

慕沁安万万想不到厉冶竟然会心甘情愿的叫她嫂夫人,心中倒也少了那种想要戏弄厉冶的感觉。

御诸墨在一旁观看了整个过程,心中觉得心疼又觉得这是必然。将慕沁安王怀里带了带,说道:“罢了你,莫要太操心。操之过急反而会露出马脚。”

“暂且是静观其变吧。”厉冶点点头,他这样一趟王府倒是没有白跑啊,只不过注定了自己要失去。到了现在,厉冶已经想清楚了。独孤雾已经成为了他的软肋,要在这之前,将这个秘密扼杀,不然就不能让它成为自己的弱点。

可厉冶却也深深的佩服这慕沁安,难免侥幸:索性她只是个女子,若这样的人是个男子,洞察人心的能力太强大了,也会是一根如芒在背的刺,不除不快。

厉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让御诸墨微微皱眉,慕沁安却是知道厉冶这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若你是男子……”

慕沁安打断厉冶的话,笑道:“没有若是。我从不假设若是。”她的若是都只用在别人身上过,比如刚刚的厉冶身上。

“我乏了,先去休息了。”慕沁安对御诸墨说道,那样子确实有满疲乏。御诸墨心疼小妻子,便让红妆和连翘跟着回去了。

慕沁安走了之后,厉冶这才说道:“你这正妃还新鲜着,有人就惦记着你的侧妃位了。”

虽然说慕沁安是说了,除非御诸墨不纳妾,但是大多数听到这话的人都把这句话当成了戏言,没有人会相信御诸墨真的只娶慕沁安一个妻子。男人大多三妻四妾,想必御诸墨也不例外。

可厉冶就是知道,御诸墨从没当那句话是句玩笑话。所以,这段日子不断的给御诸墨献殷勤的人基本上家中都是有一个如花似玉待嫁的黄花大闺女的。竟然都是抱着那种不能当侧妃当个小妾也是可以的想法。想到这些厉冶就忍不住要发笑。

御诸墨冷冷淡淡的瞥了厉冶一眼,说道:“看你的样子还是闲得很,派你去边关战上一战,可好?”

御诸墨可没有忘记,皇帝一直忧心边疆的事宜。鸠澹就算不是一个实力足以和大周抗衡的国家,却也是会引起百姓不安。战争,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道鸠澹,厉冶的神色也沉重起来,这一场仗是一定要打的。可是到底让谁去呢?御诸墨不是不能去,只是他刚刚新婚在即,若是刚刚新婚就要赶赴战场,这不是让人诟病大周无人,堂堂镇江王新婚燕尔之际竟然提枪上阵?!

所以,无论如何御诸墨是不能去的。

御诸墨看着厉冶沉思的样子,微微蹙眉,说道:“这一次武举的前三甲你知道么?”

厉冶点点头,本就人才不多,武举的人自然都必须拢在手上了。这次武举的人是厉冶早些日子的门生,这一次武举说白了,就是几个争夺皇位的人在逐渐侵蚀皇家的朝堂。

“状元郎李珣欢,探花郎秦方。”厉冶说出两个人名来。

御诸墨微微思忖了一下,他对那个叫做秦方的人还有些印象,这个人的名字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一样。

“秦方身世。”御诸墨问。

厉冶惊讶的看着御诸墨,说道:“你竟然不知道?他原本是你手下的一名小兵。”

闻言,御诸墨笑道:“不愧是我的兵,有骨气。”

厉冶撇撇嘴,刚刚还不知道人家是谁,这会子倒是会说人家有骨气了。但是对御诸墨刚刚的话,却还是觉得同意。秦方确实是个人才,若是一直在军营中被淹没着当一个小兵的话,想必也只是这样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若是有战争,恐怕就不知不觉的死在战场上了。

“你倒是毫不客气。”厉冶抿了一口茶,这茶竟然这么香,接连着喝了好几口。

御诸墨看厉冶频频喝茶,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让秦方来王府一趟,若我不能去,那就让青叶同秦方去好了。”

御诸墨想来都信得过自己带出来的人,更何况厉冶的意思就是秦方是从他的新兵中出来的。御诸墨心中十分清楚,那群新兵,正是他自己的亲信之人,哪怕尚未熟悉。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军令!

厉冶点点头,“也好。明日就会让秦方过府来。”

“你自己小心点。”御诸墨说道,皇帝虽然病重,但并不表示现在的行事可以放松。相反的,越是这样,就越是要小心。皇帝的心思素来深沉,这种事若是被皇帝知道的话,那就是官官勾结。这个罪名,任是谁都担当不起的。

知道御诸墨的关心,厉冶点点头。两个人一言一语的在说着……

太子东宫

“太子殿下,这是送来的奏折。”苏传荣抱着一叠奏折走到太子书房。

皇帝身体不适,对外宣称太子监国,苏传荣自然也就是听从皇帝的意思把大臣们的奏折全部都送到了太子这里。

太子从书案上抬起头来,这些奏折已经积压了很久,他看得着实是有些费心,但这也是皇帝给他锻炼的机会。眼中深深一凝,他总要让一些人知道。

“辛苦苏公公了。”太子不带一丝感情的色彩,冷漠得让人心惊。

苏传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太子更辛苦。奏折既然送到了,那么咱家就先走了。”

“小平子,送苏公公。”太子伸手拿过一本奏折,却看也不看苏传荣一眼。

小平子刚刚应了一声,想要送苏传荣出去,苏传荣一个抬手示意小太监不要动,他看了看太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子,千万别辜负了皇上的好意。”

说完,苏传荣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也不管太子听到这哈是什么反应。

太子丝毫不为所动,小平子怯怯的看着太子,说道:“殿下……”

“不必放在心上。”太子的声音十分冷静,丝毫没有任何影响,手中的朱砂笔仍旧没有停下。

小平子在太子身边乖巧的磨墨,低着头,什么都不做声。但是磨墨的动作,总也是有些分心了。太子抬眼看了小平子一眼,叹了口气,放下了朱砂笔,说道:“你在想什么?若是不想磨墨,就不用磨了。”

小平子大惊失色,连忙跪在地上请罪到:“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小平子不是不想磨墨!太子殿下饶命!”

太子听到小平子这样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正常,然后十分亲和的将小平子扶了起来说道:“你跟着本殿这么久,本殿乱杀过人么?”

小平子当真当着太子的面就想了想,然后怯怯的摇摇头:“没……没有。”

“那你为何惊慌?”太子温和的笑笑,和刚刚对待苏传荣的样子判若两人:“本殿不过是看着你有些不对劲,意思是若你累了便去休息就是。”

小平子支支吾吾,太子也不动声色,松开了扶他起来的那只手,背过身去,冷冷的说道:“怕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让怕让本殿知道吧!”

小平子简直就是像是在遭受折磨,太子一下冷一下热的态度让他诚惶诚恐。

“殿下,小平子冤枉!”小平子大呼,说着又要跪下去。“

”下去!“太子怒斥。

小平子惊讶:”殿下?“

”本殿说让你下去!“太子怒道:”听不懂么?!“

”是!是!“小平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看到小平子跑了出去太子目光中露出一种怀疑,却不愿深究。又坐了下去,仔仔细细的审看那些奏折。心中缓缓的,却在想着一些事情。

皇帝说是身体不适,并无大碍,但是却又是让自己来暂代监国之事。原本就是很平常的事,也不是未曾有过,但是他却感觉得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就在这风云诡秘的朝堂上。

太子一个人沉思了很久,终于顿住了心思,右手中指背着扣了扣桌面,他轻轻的唤了一声:”飞刀。“

一个身穿藏蓝色衣服的男子出现,左侧竟然是挂了一把短剑。

”飞刀参见殿下。“冷酷无情的声音。

”她如何?“太子闭了闭眼,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奋斗的,那就是她了。皇位,不过是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稳定地位,也不过是为了能好好的守在她身边。

飞刀不言不语,就拿着一封信递给太子,说道:”这是太子妃给太子的信。“

独孤雾虽然没有正式的嫁给太子,但是太子的命令,让自己的人都这样称呼独孤雾,这也是为了表示太子对独孤雾的重视。这样也是有效的,太子府的人都对这个未过门的太子妃十分尊重。

太子接过那封信却没有着急打开,继续问道:”她如何。“

飞刀一怔,没有想到太子如此执着这个问题。他低头回到:”太子妃很好,只是太子妃想让太子小心为上。“

小心为上?太子微微皱眉,心中升起点点欢喜,她到底也是记得自己的。

飞刀看着太子明面上就露出了欢喜的样子,顿了顿,说:”请殿下小心。飞刀疑心,殿下用心过重,反倒是让人生疑。“

太子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无所谓生疑不生疑,婚期已定,本殿对本殿未婚的妻子多多关注,并无不妥。“

飞刀听到太子这样说倒也是放心,又默默的隐到了一旁去。

太子盯着那封信好了好久,一盏灯油都快燃尽,又被人换了,他这才拿起那封信缓缓的看。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喜悦,他也不敢太用心。这种时候确实让人心暖,只是皇帝的身体……这种年纪的人,一旦生病,那就是病来如山倒!若是身子底子好的话,那病去如抽丝一般简单。可是太子却清清楚楚的知道,皇帝有有旧疾,这劳累之象,加上旧疾,想要好得快,想来是没那么容易的。

太子小心翼翼的拆开那封信,细细的阅读了那封信的内容,一点点的记在心中,他神色有

些异样,随即就恢复正常。

随手将信装好,然后伸到油灯上面点燃,一点点的看着信燃成灰烬。心中一瞬,脑海中一个计划就形成了。

”飞刀,送信给镇江王妃,就说本殿有事交代。“

隐隐约约听到飞刀应了一声,然后再没有了响动。太子想起刚刚独孤雾在信中提到的那些话,有些话着实暖心。他敏锐的看得出,那句话,独孤雾对慕沁安的依赖很重。

那么,有些事,不得不交给那个人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