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捧着铜锣围着人群四处转,铜锣被铜板和散碎银子敲打着,发出响亮的声音,圈子中间卖艺的几个汉子和妇人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欢喜起来。

转完了一圈,少女将铜板和碎银倒回箱笼里,翻过来用铜锤用力的敲了几下,新一轮的表演,又开始了。

天府茶楼的雅间内,长平郡主看着身边面色不善的长乐郡主,语气轻柔的说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世子哥哥他对你……”

“长平?”

愤怒的眼神像两把小刀子一样甩了过来,长乐郡主的脸色愈发暗沉,长平郡主的话,也被打断了。

过了好久,长平郡主像是沉浸在了楼下空地中热闹的节目里,口中,却语气幽幽的说道:“姐姐从小就个性极强,我还记得,七岁的那年,表舅舅家的岚姐姐来咱们府里做客,当时,母亲恰好得了一只极可爱的小京巴犬,还没等姐姐瞧见,岚姐姐便跟母亲开口要了去。”

转过头看了一眼姐姐,见她似是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中,长平郡主继续说道:“后来姐姐回来,喜欢的什么似的,说要抱去亲自养,可母亲却说已经送给岚姐姐了。当时,姐姐争执了几句,见母亲仍旧不改初衷,便没再坚持了,可后来就听说,那只小京巴掉进后花园的池塘淹死了。那件事,姐姐怕是早都不记得了,可妹妹却记得清清楚楚。姐姐。你还记得当时从池塘里捞出那只恹恹的已没了生气,身上却还在滴滴答答掉水珠儿的小京巴时,姐姐脸上是什么表情吗?”

撇了撇嘴。长乐郡主看了看眼前那让她觉得刺目的二人,沉声说道:“我一定很高兴才对,我得不到的。我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

淡淡的摇了摇头,长平郡主轻声说道:“姐姐当时发着抖瑟缩在乳母身后。眼神中的惶恐,让人瞧着,分明就是个极怜惜那只可怜的小狗的人,可谁又知道,是姐姐吩咐了下人去把那只小狗丢在池塘里的?”

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长乐郡主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那只狗,扔进池塘后还妄想自己游出来。可我怎么会让它游出来呢?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岚姐姐欢天喜地的抱着它走,怎么可能?既然注定不能属于我,那我宁可亲手毁了它。”

说到最后,长乐郡主的脸上,带出了一丝狰狞的凶狠,眼中的戾气,更是让身旁的长平郡主不自禁的颤栗了一下。

“姐姐,可世子哥哥不是那只小京巴,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不能被你左右。你何苦为了他把自己变成这样?姐姐……”

伸出手去拽着长乐郡主的袖子,长平郡主扭过头去看了看依旧平静的人群,央求的唤道。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人如同一颗闪耀的明珠。长乐郡主有些犹豫了,可片刻后,看着他满是璀璨光芒的笑容,面对着的却不是自己,长乐郡主一咬牙,果断的摇了摇头,一边却转过头看着长平郡主说道:“长平,你不懂的,等将来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便会知晓了。当你你满心满眼都是他,而他的眼里却没有你的时候,那种感觉,生不如死。我宁愿让他恨我,也不愿意他忽略我,无视我……”

恨声说着,长乐郡主的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水,缤纷的泪珠滴落在窗棱上,不一会儿,就凝结出了淡淡的冰花儿,透着一份凄厉的冷艳。

人群里,慢慢的拥挤了起来,前面的人不住的回头骂人,而后面也慢慢的扬起了喧嚣的声音。

贺启钧和陆叙之分别站在慕嫣然和陆绵身后,稳稳的挡住后面拥挤的人群,不让人挤到他们,可不一会儿,身后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两人已快要支撑不住了。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吧,瞧着人越来越多了,一会儿就更挤了,到了那会儿,怕是想出去都难了。天府茶楼就在一旁,咱们去楼上找个雅间,从窗户里看也是一样的。”

贺启钧看着慕嫣然说道。

低头犹豫了一下,想起每年灯会上都有走散的小孩儿,还会有被拥挤的人群推到在地践踏受伤的,慕嫣然点了点头,耳边,陆绵犹豫的说道:“在楼上看,自然和在这儿看不一样,那儿多没意思啊。”

扭头看了一眼周围,陆绵继续说道:“再说,这会儿这么多人,咱们如果执意挤出去,后面的人往里挤起来,更容易出乱子呢。”

思忖着陆绵的话,又看了看四周人头攒动的百姓,每每身边有人挤动,四处都会传来粗俗的斥责吵骂声,陆叙之附和的说道:“要不然就站在这儿算了,瞧他们都开始收拾东西了,怕是也没有几个节目了,到时候人群散了,咱们跟在后面,这样也稳妥些。”

浓眉微蹙,贺启钧回过头看了看,点了点头。

人群后面,几个黑衣男子聚集起了七八个街头小混混,低声吩咐了几句,见那些人点头应下,领头的男子一挥手,十几个人顿时散开挤入了人群中。

节目进行的如火如荼,百姓们的鼓掌叫好声,映衬着明亮的灯火,和四处响起的烟花爆竹声,显得愈发热火朝天。

锣鼓声声,眼看,已是最后一个节目了,休息的间歇,方才讨赏的少女复又端起铜锣,绕在人群前大声的讨要起来,这一次,百姓们似乎都觉得尽兴了,出手也比方才爽快了几分,一时间,人群前的空地中,已洒落了好多铜板,甚至最后面的人群扔进来的铜板还砸在了前排的人头上。

眼疾手快的挥开了要掉在慕嫣然头上的铜板和细碎银子,贺启钧转过头去朝人群中狠狠的瞪了几眼,一时间,后面的人已调笑的说道:“呀。可是砸到了官人家的小娘子,后面的朋友可要小心些了,回头官人发起火来。这大年节的,伤了和气可不好啊……”

“是啊,哈哈……”

笑声一层层弥漫开来。明知道那些人并无恶意,慕嫣然的脸上。仍旧浮起了一抹怒气。待到转过头看到自己是被贺启钧保护在身前,稍稍退后一点就会撞入他的怀里,慕嫣然的脸上,顿时罩上了一层红霞,如天边璀璨的晚霞一般灼人。

朝前挪了一步,慕嫣然不自然的低垂着头,轻轻的呼了几口气。

耳边响起喜庆的锣鼓声。节目开始了,而身边的人也不复先前一般喧闹,慕嫣然掩下心头的不安,抬眼看向圈内的杂耍艺人。

心里纷繁凌乱的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回过神来,节目已经结束了,男女老少的几个艺人并排拱手给观看节目的人行了谢礼,转过身各自收拾了起来,而身边的人群,也有序的转过身。慢慢的移动着四散开来。

跟在贺启钧身后朝前只走了几步,异变突起。

身旁的一个灰衣男子一个不慎,朝右摔了过来,那人手中慌忙的去拉身边的人。将慕嫣然身前的贺启钧拽住,险些将他也拉到在地,动作极快的稳住身形,贺启钧急忙转身去看,只一瞬,脸色就变了。

四散的人群,将两人分隔开来,而另一侧的慕嫣然,推搡之下,已快要摔倒了。

“嫣然……”

情急之下,贺启钧厉声喊道,可声音却如沉入奔流而下的瀑布中一般,根本听不清楚。

跌倒在自己身旁的人,已被四散的人群踩了好几下,凄声的高唤起来,贺启钧心内着急,一把将他提起,转瞬就朝前挤去。

一个人的力量,又怎能和十几甚至几十个人的蛮力去对抗,明明只一步之遥,在贺启钧面前,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般,让他难以跨越。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大声吼着,贺启钧欲从人群中挤过去,着急间,眼前的慕嫣然,已被挤到在地。

不能耽搁,否则身边的人越来越挤,她会被人踩死的。

心内如是想着,贺启钧抬头打量着四方,看是否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借势过去,抬眼的功夫,贺启钧看到了一侧楼顶上的黑衣人。

这是阴谋。

想到方才四散的人群,还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的朝前挤,贺启钧顿时意识到这不是那么简单的拥挤事件了。

四处根本没有能让自己借力跨过人/流的地方,而那头的慕嫣然,已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贺启钧顾不得想太多,使出了浑身的蛮力,朝身前的推搡着前行的几个人中挤了过去。

果然,慕嫣然已抱着头蜷缩着身子躺在了地中间,身上已多了好些脚印,头上的帽子早已不知掉在了何处,一头长发凌乱的散在肩上。

强硬的挥退身边的人,扶起了慕嫣然,贺启钧将她圈在怀里轻柔的拍着哄道:“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怯弱的泪水挂在脸上,隐约还能看到睫毛上的灰土,慕嫣然轻颤着说道:“我没事……”

旋即,羞窘的从他怀里脱离开来。

脸上浮起了一抹慌乱,贺启钧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我们走吧,去天府茶楼坐一会儿,你三哥一会儿就该到了……”

转身的功夫,楼顶上,一直羽箭极速飞来,贺启钧来不及反应,转身挡在了慕嫣然身前。

神色微顿,慕嫣然顿时知晓发生了什么,抬眼去看,楼顶上的黑衣人早已飞奔远去,而挡在自己身前的贺启钧,一脸痛苦的挣扎。

似乎见他有些不适,慕嫣然顾不得想许多,伸手扶住了他伸过来的胳膊,只一眼,慕嫣然顿时面色苍白。

一只三寸约许的羽箭,深深的扎进了贺启钧的后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