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亭内坐了一个时辰,贺婉茹乖巧的跟在慕嫣然身旁,回了夕颜殿。

若是从前,贺婉茹定要欢喜的说:“我要去告诉南哥哥……”

可此刻的她,平静中带着一丝镇定,晨起时脸上的慌乱,像是错觉一般,一去不复返。

“婉儿……”

慕嫣然有些担忧的唤道。

转过头看向慕嫣然,贺婉茹抿嘴淡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嫣然姐姐,我突然觉得,从前的我,就像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身边有父皇母后疼我,兄长们护着我,还有嫣然姐姐让着我,若真是换个环境,我怕是定要受人欺负的。”

低垂着头深呼了一口气,贺婉茹抬起头看了看高高的宫墙,继续说道:“从前我一直很庆幸我是女儿身,若我生做了男儿,若我像南哥哥一样去了一个不认识任何人的陌生地方,我……怕是活不下去了。嫣然姐姐,我……”

脑海中一片混乱,贺婉茹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拉着贺婉茹的手,慕嫣然安慰着她说道:“婉儿,我懂,我都懂……”

许久,贺婉茹的眼中,浮起了一汪水盈盈的泪光,撇过头看着殿门外湛蓝的天空,她颤声说道:“嫣然姐姐,如果南哥哥回了秦国,我和他,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对不对?”

若是司徒南真的回了秦国,历经千辛万苦登上了秦王的宝座,他和贺婉茹在一起的机会,兴许,比现在要大的多。

可这样的话语,慕嫣然又怎能和贺婉茹说?

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数太多,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道理,慕嫣然懂,所以。她宁愿贺婉茹就像现在一样,没有期望。没有失望。

默不作声,看着眼前娇艳的如同花骨朵一般明媚的少女脸上是那么深重的忧伤,慕嫣然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疼。

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泪意生生的逼退。贺婉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嫣然姐姐,南哥哥这样好的人,老天爷不该辜负他,不该夺去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所以,我会祈求老天爷,保佑南哥哥早日回到秦国。早日问鼎秦王宝座。”

面前的女孩儿笑容明艳大方,周遭的花草一瞬间都像是失了颜色一般,无法与她媲美,可那一瞬间,慕嫣然的心里。铺天盖地的忧伤翻滚着袭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难过。

之后的几日,都城里一片平静,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在女眷之间传播,质子府里那个原本就不引人注目的司徒南。更是长久的淹没在了人们的杂谈中。

正华宫书房里,太子定定的看着面前镇定的司徒南。沉声说道:“此事风险甚大,孤没有十成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点了点头,司徒南的嘴角,渗出了一抹苦笑。旋即,他抬起头朗声说道:“设身处地,若南此刻是太子殿下的身份,南也不会轻易许诺。”

太子神色微一怔忡,司徒南已继续说道:“正如之前南跟太子所说的一般,此事,互惠互利,双赢的胜算颇大,先不论将来大梁和秦国的结盟,只论眼前。”

语气顿了顿,司徒南抬眼问道:“恕南冒昧,假如大梁现在国局不稳,太子有几分胜算,能顺利登上大梁皇位?”

呼吸一滞,太子的神色,颇有些不虞,旋即,他的脸上浮出了一抹淡笑,看着司徒南只笑不语。

“南觉得,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和南颇为相似。所以,南此刻的谈判,是与太子,并不是与大梁。”

说罢,司徒南端起身旁案桌上的茶碗,饮了一口茶。

见太子一脸的思索,司徒南深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秦国与大梁相互制约了很多年了,从我父王开始,才慢慢的与大梁交好,可尽管如此,大梁和秦国,相互间对彼此的防范之心并未有丝毫减少。如今的局势,纷乱复杂是一方面,对南来说,却是机遇与挑战并存,胜者王败者寇,南心中很明白。所以,若是有太子殿下相助,他日南能登上秦王宝座,有朝一日,南也定会同样协助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胞弟,焕王殿下,若南没有看错,他是太子殿下最大的威胁吧?太子虽储君身份已定,可一旦到了那一日,谁手里的兵力多,谁才更有胜算。南不敢承诺太多,若到了那一日,南是秦国君王,秦国三成的兵力,南愿意借给太子殿下作为助力,如何?”

抛出了自己的许诺,司徒南诚恳的看向太子。

秦国三成的兵力……

太子满面思索的看着面前摊开的大梁地图,有些犹疑的说道:“孤并不怀疑你的诚意,可……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你所谓的那三成兵力,若是没有在孤需要的时间内赶到,对孤而言,无疑来说就是一局死棋。”

释然的摇头笑着,司徒南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了太子身侧。

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移,司徒南指着秦国和大梁比邻的边界处说道:“虽已缔结盟约,我父王对大梁仍旧怀有戒心,所以边界处镇守的士兵,是秦国兵力的两成。待到大梁时局有变,南会增派两成的兵力到边界处,只要太子需要,三成兵力会从边界处迅速赶往都城,作为太子的助力,南能许诺的就是,十日之内,这三成兵力会赶到都城外听候太子殿下差遣。”

信心满满的在地图上指点着,司徒南看了一眼神色颇有松动的太子继续说道:“而镇守在秦国边界处的那最后一成兵力,若是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不论太子殿下是否需要,南都会派来,若是不能恭贺太子殿下顺利即位,就当是为秦国先前派出的那三成兵力收拾残局的吧。”

四成的兵力,已相当于大梁两成的兵力了,不得不说,这已是极大的诱惑了。

手指敲击着桌面,太子思忖了许久,方抬起头看着淡然饮茶的司徒南说道:“如今的情形来看,孤所能做到的,便是说服父皇放你回秦国,若是另派兵力祝你登上王位,怕是很难实现,如此一来,你的许诺,可还生效?”

肯定的点了点头,司徒南诚恳的说道:“大梁皇帝能放南回秦国,已颇是艰难了,南感激不已,其它不敢再有奢望。不过……”

踌躇了片刻,司徒南有些为难的看着太子请求道:“如今,多耽搁一天便多失了一分胜算,南所能指望的,唯有早日回去部署一切,所以,还望太子能助南早日回秦国。”

点头应着,太子站起身沉声说道:“嗯,孤知晓……三日之内,不,两日,孤定会说服父皇同意你回秦国,所以你先回质子府收拾行装吧,孤会替你安排打点好一切。”

拱手一拜,司徒南道了谢,一边,却洒脱的说道:“南还有一个请求。”

双眉一挑,太子朗声问道:“可是隐藏你的行踪,不让秦国众人知晓你要回国的消息?”

仰头大笑了几声,司徒南打趣的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太子果然懂南。”

两人哈哈大笑,眼中,尽是惺惺相惜的慨然。

是夜,乾安殿内灯火一夜未尽,直到天际冒出了第一束曙光,太子才迈着疲倦的步伐踏出乾安殿。

第二日早朝时分,永成帝以“司徒南身为质子却心存妄想”为由,罚其在质子府面壁思过白天,不许他再随一众皇子跟随夫子学习。

旨意一出,联系如今秦国的时局,满朝哗然。

夕颜殿里,贺婉茹面色平静的呆坐在窗前,看着天边变幻不定的云彩,神色茫然。

“婉儿……”

连声唤着贺婉茹,慕嫣然的神色,有些许慌张。

“嫣然姐姐,我还能如往常一般时时见到他,可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开心呢?”

得知永成帝的旨意时,贺婉茹的心里,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起,她似乎能想象,那一头,司徒南的脸上,是何等的失魂落魄。

怜惜的握着贺婉茹的手,触手冰凉,打发了兰芝去泡一盏热茶来,慕嫣然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明日戌时,司徒南从都城东门离开,到时候,我们躲在我三哥的马车里,去给他送行。”

眼中顿时溢出了一抹欣喜的光亮,贺婉茹像是一瞬间有了生机一般,紧紧的攥住了慕嫣然的手。

“嫣然姐姐,我去毓秀宫了……”

打了招呼,贺婉茹提着裙裾朝外疾步走去,端着热茶进殿的兰芝一脸的不解,随即却是放下茶碗紧跟在贺婉茹身后朝外去了。

不知贺婉茹找了什么理由,第二日礼仪课毕,贺婉茹拉着慕嫣然一起到毓秀宫,陪着皇后用了午膳,随即,二人坐着宫车去了慕府。

一直到日落时分,慕府侧门外,一辆马车疾驰着驶出了都城东门。

天色渐黑,一眼望去,官道上竟什么都看不到,贺婉茹有些担忧的看着慕嫣然问道:“嫣然姐姐,他不会已经走了吧?”

打趣的刮了一下贺婉茹的鼻子,慕嫣然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我三哥都还没来呢……”

说话的功夫,远处,传来了骏马奔腾的声音。

“来了……”

眼中浮起了一抹欣喜,慕嫣然转过头冲贺婉茹说道。

一瞬间,贺婉茹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