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在宫里遇见慕嫣然,贺启暄已不复往日的忐忑,眉眼间的笑意,给他俊朗的面容又增加了几分如沐春风的喜意,让人愈发挪不开眼。

而慕嫣然,依旧冷冰冰的不愿搭理他,见到他如此高兴的模样,愈发觉得他没心没肺。

贺婉茹的嫁期快到了,莫说皇后,就是宛贵妃,也有些不舍得这个小丫头离开,这些日子,总是拉着慕嫣然和贺婉茹说话,一边仔细的叮嘱着贺婉茹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让贺婉茹每每出漪兰宫时都眼圈红红的如同小兔子一般。

而看着慕嫣然时,宛贵妃像是知晓了她的小秘密,温和的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促狭,每每多看几眼,慕嫣然就会做贼心虚一般的红了脸,身处在温暖的正殿之内,却犹如架在火炉上烤一般的局促不安。

“嫣然,你和暄儿闹别扭了?”

贺婉茹被皇后差人来请走了,正殿里,便只剩下了宛贵妃和慕嫣然两人,宛贵妃看着她柔声问道。

神情有些不自然,慕嫣然淡淡的摇了摇头,嗫喏着说道:“没……没有。”

见慕嫣然不愿意说,宛贵妃抿嘴笑着,未再追问,看到她那副小女儿的羞态,心里却着实替儿子开心,只盼着能早些将婚事定下来,也让她了却一桩心事。

生怕宛贵妃再问下去,慕嫣然红着脸告退,出了漪兰宫的宫门。

这个时辰,宫车怕是还没到,若差人去唤,也要耽搁一会儿功夫,慕嫣然微一思忖,转身去了棠荔殿。

玉良媛正坐在窗前的案桌旁看书,听宫女通传说慕嫣然来了,她欢喜的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迎了出去:“嫣然妹妹来的正好,本打算这几日派人去唤你呢……”

苏若的位份。从贵人晋升到良媛后,后/宫的奴才们。便再也不敢像从前那般待她,如今,从前看不惯她的那些贵人,也不敢再小觑她了,可苏若行事却比以前更加低调。一时间,便连永成帝,对这个私下里直言不愿侍寝的妃嫔,也另眼相看。

这其中。除了苏若像极了少女时的宛贵妃以外,还有,便是苏若的知进退了。

“姐姐找我有事?”

踏进正殿。慕嫣然一边解下身上的裘衣,一边轻声问道。

看了言桑一眼,玉良媛柔声说道:“天气愈发冷了,我闲来无事,给老太太做了顶暖帽。又给叔叔和婶婶做了两双鞋,还有些哄小孩子玩的东西,妹妹带回去帮我送给他们吧。不值什么钱,请老太太她们别嫌弃。”

说着,言桑从内殿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递给了玉良媛。

“这是给老太太做的暖帽。这是给叔叔做的暖鞋,这是婶婶的鞋子,还有两双厚袜,这是两件小袄,大的给轩哥儿,小的是诠哥儿的……”

一件件提在手里说着,玉良媛的脸上,尽是孺慕的温情,一时间,慕嫣然觉得眼眶有些微微的温热。

“姐姐,你想家了吧?”

握着玉良媛的手,慕嫣然轻声问道。

犹疑着点了点头,玉良媛低声答道:“怎么能不想呢?做梦都在想,好在,姨妈的身子比从前好了很多,再也没什么让我挂心的了,如今,每日里看书,下棋,抚琴,再做些针线活,日子从未有过的安逸。嫣儿,我做梦也不敢想,我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微微扬起的面孔如白玉般皎洁,灿若星辰的眸子中透出的欢喜,也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可慕嫣然听着,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想起苏若曾跟自己讲过在山东老家时过过的悲苦日子,如今的锦衣玉食,对苏若来说,确实算的上的和美安乐了,可一想到这样一个温婉柔顺的好女孩儿,这一辈子就要这样困在高高的宫墙里,慕嫣然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姐姐,我倒宁愿,你从未进宫,就在宫外,嫁个普通的人家,过个小日子。”

心中感慨,慕嫣然看着玉良媛柔声说道。

摇了摇头,玉良媛反驳的说道:“嫣儿,我不悔,我从来都不悔,如今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女子的脸上,尽是知足的淡笑,仿若这是她期盼中无与伦比的生活一般,慕嫣然心内暗叹了一口气,旋即点了点头,将心思拉回了面前包袱里的衣物。

两人说了会儿话,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慕嫣然淡笑着说道:“姐姐,明日我带几本杂闻游记来给你看吧,打发时光也是好的。”

点头应和着,玉良媛如往日一般,携着她的手,两人朝内宫门走去。

“嫣儿,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瞧着你闷闷不乐的……”

踌躇了片刻,玉良媛轻声问道。

见慕嫣然有些为难,玉良媛拽了拽她的手轻声说道:“你若不愿意说,便不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是为了何事,都莫要影响了自己的心情,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我们为什么要把这美好的时光,浪费在不开心的事情上呢?对不对?”

玉良媛的话,慕嫣然深以为同,可再想起这几日的小别扭,心里却又觉得有些难受,迟疑了一下,慕嫣然将来龙去脉仔细的告诉了她。

掩嘴笑着,玉良媛亲昵的说道:“你真是个傻瓜……”

见慕嫣然的脸上腾起了一抹羞意,像是晕开的胭脂一般艳丽,玉良媛低声的说道:“你生气,是因为你知道那宋晓是个女孩儿啊,可宣王殿下虽然也知道,可毕竟他们在军营里共处了这么久了,宣王殿下怕是至今都当宋晓是那个男儿身的肖宋呢,你呀……”

说到最后,玉良媛还一脸夸张的用同情的语调说道:“可怜了宣王殿下,至今都还不知晓自己错在何处呢,真是可怜啊……”

“那宋晓明明就是个女孩儿嘛,他又不是不知道。”

强词夺理的狡辩着,慕嫣然的脸色愈发羞赧。

“好了,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你自己也说了,他这些日子已经低声下气的道过许多次歉了,就看在他这份诚心上,你也该好好儿跟他说话,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别再使性子了,知道吗?”

眼见软轿就在眼前,玉良媛顿下脚步,仔细的叮嘱着慕嫣然,直到她点头应允,才放心的挥了挥手回去了。

坐在马车里,一想到这些日子贺启暄耷拉着脸跟在马车后把自己送回慕府,见自己不愿和他说话,又怏怏不乐的掉转马头回宫,想到他那副受气的模样,慕嫣然一时间竟觉得脸颊愈发滚烫了,口中,还喃喃的念道:“傻子……”

远东大将军一行自回到都城后,这些日子一直在规整军队,等一切都核查清楚,论功行赏完,便要解甲归田了,而原本就有军职在身的那些将士们,则需要每日到营里点卯。

贺启暄从军营中赶回宫里,慕嫣然所乘坐的宫车已经出宫好久了,贺启暄叹了口气,怏怏的朝漪兰宫去了,可随即又想到那小女人是在吃醋,贺启暄又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精神劲儿。

漪兰宫里,宛贵妃正等着儿子回来用午膳,见他一扫前几日的烦闷,宛贵妃打趣的说道:“好了?”

耸着肩膀,贺启暄摇了摇头,脸上却一派神清气爽的答道:“不过快了,今儿没见着她,明儿见了,自然就哄好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宛贵妃细心的叮嘱道:“军营里都是男人,大大咧咧的,你哪里懂得女孩儿的细腻心思?到底她是女孩儿,你要多让着他。”

连道“知道了知道了”,贺启暄一脸的不耐烦,直嚷着肚子饿了,让丹青等人赶紧摆膳。

傍晚时分,天边飘洒着落起了雪花,不一会儿,地上便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霜,贺启暄从上书房出来,看着口中呼出的雾气,不由的想起了慕嫣然给他做的狐皮围脖,只是想想而已,贺启暄就觉得心里透出了一股暖意。

回瑞安宫,必定要经过御花园,方转过弯,远处有人迎面走来,贺启暄还未看清那人的长相,对方已盈盈拜道:“婢妾见过宣王殿下。”

“玉良媛请起。”

知晓面前的女子是慕嫣然的表姐,贺启暄对她,也比对待旁的低位份妃嫔多了几分客气。后来知晓这两年她闲暇的时候偶尔还会去陪着宛贵妃说话解闷,贺启暄对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子,也不由的多了几分好感,此刻再见,话语中,也透着一份礼遇。

“婢妾晌午见过嫣然妹妹了。”

站起身看着贺启暄,玉良媛的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关怀。

听玉良媛如此说,贺启暄也大致猜到,慕嫣然定是将缘由告诉她了,一时间,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婢妾斗胆揣测,殿下如今心里大致也清楚妹妹的心意了。不过婢妾仍旧想说一句,宋小姐隐瞒身份在先,妹妹误会在后,虽说两人都无错,可到底是女孩儿,心里总会胡思乱想。还望殿下谅解。”

直率的说着,见贺启暄并无怨怪,玉良媛莞尔笑了笑,见贺启暄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道:“婢妾还有一个疑惑,还望殿下解惑。”

眉毛一挑,贺启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说。”

“那宋小姐回到都城,身份既已明了,为何还会身着男装与殿下在街上叙话,莫非她不知道这样是不应该的吗?”

坦言说完,见贺启暄神色怔忡,玉良媛行了礼,径自离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