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来听听。”

强打起精神,太后两眼微眯的看着宛贵妃说道。

心内一紧,宛贵妃强自镇定着说道:“皇上的乾安殿里,平日里焚着的,大多都是龙涎香,或是安神宁息香,可近日天气干燥炎热,苏公公便让奴才从御医那儿领了些晒干的薄荷叶,散出来的淡淡清凉气息,倒也有些提神的功效,皇上也着实喜欢。”

不明白宛贵妃为什么讲话题转到了永成帝所用的熏香上,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些不耐,而一旁,皇后却知晓,宛贵妃这么说,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众人的注目下,宛贵妃满面肃穆的说道:“昨日臣妾到乾安殿回禀这件事,却发现,香炉里,多了一味本不该有的香料。”

“是什么?”

语调平淡,太后沉声问道。

“藜芦。”

宛贵妃说完,颇有些后怕的长呼了一口气。

后来宣了太医,仔细的诊断后,知晓永成帝并无大碍,那一刻,宛贵妃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按着永成帝的意思,这件事不必张扬,私下里查,定然会根据些微的蛛丝马迹,查出些什么来。可宛贵妃执意不依,这件事无论查不查的出来,都说明有人意图不轨,无论如何,都不能故作不知的让凶手继续高枕无忧的筹谋下去。

如是想着,宛贵妃看着一脸茫然的太后和皇后,轻声解说道:“藜芦是一味中药,御医们常用来治疗中风痰涌,可是,若是燃着了被人吸入腹中,却会中毒……”

“什么?”

“天啊……”

宛贵妃的话未说完,耳边,响起了太后和皇后不可置信的惊诧声。

“臣妾问过御医,御医说,吸入藜芦的气息后。起先会表现在舌、口腔及其他部位有针刺或是麻痹感,其次。腹部、胸骨后有烧灼感,伴随着流涎、恶心呕吐、出汗等症,甚至可出现腹痛、腹泻。严重中毒者,则会出现心跳减慢,脉息浅弱而不规则。呼吸慢而浅,抽搐、眼睛模糊不清、虚脱、呼吸麻痹等症状,直至心力衰竭而死亡。”

御医颤栗的话语似乎再次在耳边响起,宛贵妃重复了一遍。长叹着气说道:“好在,香炉里的藜芦粉末极少,好在。皇上没有吸进多少,否则……”

心中的惊恐担忧未说出口,宛贵妃转而看向太后,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说道:“这后/宫,确实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死了一只狗,倒是不算什么,如今,竟有人敢谋逆到皇上头上了。”

心中怒极,太后狠狠的在炕几上拍了一巴掌。厉色说道:“皇后,有人竟丧心病狂的要做出这等弑君之举。你这国母也算是有失察之责了吧?这件事,你若是不给哀家和皇上一个交代……”

“皇上驾到……”

太后的话未说完,被正殿外太监的细声通禀给打断了,当即,殿内除太后以外的一众人纷纷站起身,躬身下拜,给踏进正殿的永成帝行了礼。

“都平身吧。”

叫了起,永成帝走到太后下首处坐下,一旁,脸上显出关切神色的太后柔声问道:“今儿这么早便下早朝了?”

点了点头,拿起宫婢呈上来的温茶抿了一口,永成帝淡笑着说道:“昨日乾安殿的事,素心必定不敢隐瞒,会告诉母后,朕也是怕母后担心,所以特地下了朝来跟母后说一声。朕无事,这件事,交由皇后去查便是了,母后也不用想的太严重,许是太医院那边和薄荷叶沫混了也是有的,朕倒不信,这宫里有人胆敢来害朕。”

“太医院的人是做什么吃的?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差点危害到皇上的龙体,幸好无事,哀家一想到方才宛贵妃所说的那些症状,就心惊肉跳……”

连声唾骂着,太后轻拍着胸口一脸后怕的模样。

“母后过滤了,宫里的事,有皇后在,素心在旁协理,母后就好好的颐养天年便是了,万万不会烦扰到母后身边来就是了,母后放心。”

朗声说着,永成帝一脸的和煦笑容。

永寿宫里,一派母慈子孝的和睦场景,可看着太后那言不由衷的关切话语,宛贵妃心里,又是另一派入骨的憎恨。

从永寿宫回到漪兰宫,慕嫣然正静静的坐在内殿里窗边的软榻边做针线。

一抬头,从半开的窗户下看见宛贵妃踏进了宫门,慕嫣然放下手里的绣活,疾步迎了出去:“母妃,没事儿了吧?”

点了点头,宛贵妃轻声叹道:“喜贵在永寿宫养了七八年了,从来没离开过太后身边一步,这次的事,本就有蹊跷,太后怕是存了心,要夺了我协理六宫的权力罢了。其实,她不想让我协理,我还懒得管这些事呢,乐不得的要交出去,只不过咽不下这口气罢了,凭什么要把污水盆子扣在我头上?”

安抚的拍了拍慕嫣然搀着自己胳膊的手,宛贵妃柔声说道:“放心,已没事了。”

“那皇上那儿的事呢?”

想起前一日宛贵妃在乾安殿发生的事,想起她跟自己说起时一脸苍白的惊恐模样,慕嫣然情不自禁的问道。

“乾安殿里里外外的奴才都已尽数彻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而且,太医院那边也仔细检查过,藜芦的分量,并不足以对人有害,许是一丁点儿粉末,从前一次抓的药里残留出来的,所以……哎,好在如今没事。”

安下心来,宛贵妃不由的想着太后听闻自己有所发现时,前后有些让人费解的表情。

“母妃,怎么了?”

见宛贵妃一脸的思索表情,慕嫣然低声问道。

本想摇摇头掩过此事,可想想宫里并不是个安宁平和的所在,而慕嫣然将来也要在这里生活,与其等到将来她自己遇事时再总结经验教训,倒不如拿出来与她参详,日后若真是遇到了什么事,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好。

想到此,宛贵妃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迟疑着说了出来:“我说另有发现时,太后的表情有些轻微的紧张,但是,乾安殿的事,昨日发生后我连皇后都未告诉,太后怎会知晓?所以,我觉得,她的紧张,必定是心虚的表现。及至我把事情说完,再去注意太后的表情时,她一直蜷着的手掌,却慢慢的舒展开了。”

似是也觉得太后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慕嫣然的眉头,轻微的蹙了起来,一旁,宛贵妃接着说道:“本来,我想也许是皇上没事,所以太后才放下心来,舒缓了下来。可是,事后我却越想越不对,就连我当时知晓皇上没事的时候,也仍旧是后怕,半天没缓过神来,而当时皇后也正是如此,可太后,似乎恢复的太快了些。”

“兴许,太后并未把皇上在心里放的太重,所以既然没事,就不去担心了。”

知晓了永成帝并不是太后亲生,慕嫣然揣测的说着,转头看向宛贵妃,却见她摇着头说道:“又或许,我说出的事,并不是她心中担忧的,所以,她才这般如释重负的放下?”

神情一怔,慕嫣然顿时愣住了,细细思量了半天,愈发觉得宛贵妃所说的更加可信。

想透了这一点,慕嫣然不禁问道:“所以,乾安殿的事,母妃之所以查明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禀皇后娘娘,而是等到今早给太后娘娘请安时一起说,就是想看看太后娘娘的反映?”

点了点头,宛贵妃长呼了一口气说道:“因为,我发现的,不止是这些。”

连日来的惊诧,已让慕嫣然的一颗心,变得比从前更能接受那些不可思议的事了,端着丹青捧来的茶碗递给宛贵妃,慕嫣然犹疑的问道:“母妃发现了什么?”

眼中突然浮起了一抹似哀伤又似痛恨的复杂情感,宛贵妃怅然的说道:“前几日皇后传话,让各个宫里整顿一下,所以,漪兰宫内外,也由丹青带着整理了一遍。”

宛贵妃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浓浓的疲惫:“我平日里穿旧的衣服,不是赏给宫里的婢女,便是收起来放在小仓库的柜子里。那日丹青去收拾衣柜,却发现叠起的衣服中,抖落出了好多小虫子。按说,如今正是六月,并不是换季的时候,而且天气这般炎热,怎会在衣柜里发现小虫子?”

见慕嫣然听的仔细,宛贵妃继续说道:“后来丹青继续整理,发现堆叠在那里的那些旧衣服,每一件里,都会发现同样的情形。”

见宛贵妃一脸镇定的模样,知晓她已查出缘由,慕嫣然屏气凝神的盯着她,只见宛贵妃沉声说道:“衣裙上的熏香里,含了极少分量的麝香。”

“麝香,只有有身孕的人才不能用,平常的人都是当了香料在用的,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那些旧衣,都是前些年我穿过的,而且在那之后,丹青查看了内殿我衣柜里其它的衣裙,也全都有这样淡淡的麝香,只不过分量极少,又被熏衣的主要香味给掩盖了,所以,并未发现。”

轻声说着,宛贵妃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岁月积淀后的冷静。

“有人,想要让母妃不孕,抑或了有了身孕,便因为这去而不除的麝香,小产?”

犹疑的问着,慕嫣然的眼眸中,满是愤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