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见过宣王殿下,宣王妃娘娘,给殿下和王妃请安了。”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嬷嬷,头发已灰白了,可精神却出奇的好,一双眼睛看向人时,慕嫣然竟觉得她的眼中有一丝洞若观火的探视感,让人不敢小觑。

行了礼,肖嬷嬷站起身,恭敬的说道:“宣王妃娘娘,老奴在焕王侧妃身边服侍,侧妃刚刚才醒转过来,只说要请宣王妃过鸿宁宫一叙,老奴也知王妃如今身怀有孕,这样的请求着实有些唐突。不过,侧妃说事急从权,还望王妃海涵。”

转过头看了贺启暄一眼,二人眼中尽是狐疑,慕嫣然径自思忖了片刻,方斟酌着问道:“肖嬷嬷,可是焕王侧妃对自己落水一事有了线索?”

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肖嬷嬷垂首答道:“回王妃的话,老奴不知,老奴只听候侧妃的差遣,来漪兰宫宫跑一趟,具体的缘由,侧妃却并未跟老奴说起。”

这肖嬷嬷果然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却也半点都寻不出错处,一时间,慕嫣然竟觉得她像是那水里的泥鳅,滑不溜秋的让人无处下手。

可焕王侧妃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慕嫣然回看了贺启暄一眼,方点头应道:“好吧,那本妃便前往鸿宁宫一趟吧。”

俯首谢过,那肖嬷嬷正色说道:“王妃不如请殿下同往,这样来回的路上也能做个伴。”

这本也是慕嫣然自己的本意,如今肖嬷嬷说出来,倒是让人愈发无法怀疑焕王侧妃的用心了,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对焕王侧妃的举动,更加好奇起来。

天色已稍稍有些黯了,再过一会儿便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怕宛贵妃惦记。慕嫣然和贺启暄先到正殿跟她打了声招呼,才出了漪兰宫。

漪兰宫属于东六宫。到鸿宁宫却也有一阵子距离,坐在软轿里,慕嫣然一时间,不由的静心思忖起焕王侧妃的意图来。

按说,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刚刚小产,此刻怕是正沉浸在无边的伤痛中无法自拔,而焕王侧妃,竟还有心思邀自己过去鸿宁宫。还说有事情要与自己谈,看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最起码。心性之坚强,都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况且,中午被宣召到永寿宫的时候,太后还说她还昏迷着,此刻。却又派了肖嬷嬷来请自己,可见,是醒了没多久。焕王侧妃这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想法?

心中疑问颇多,却不知道该从何处突破,慕嫣然为难的皱着眉。轻轻的叹了几口气。

一盏茶的功夫,软轿停下了。轿帘打开,正对上贺启暄伸来的手,慕嫣然探手过去,从软轿中钻了出来。

这是慕嫣然自进宫以后,第一次来鸿宁宫。

鸿宁宫的布局,与瑞安宫大致相仿,此刻灯火通明,看起来,却别有一番富丽堂皇的景象,慕嫣然只大致瞟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的跟在肖嬷嬷身后进了东配殿。

鸿宁宫正殿是焕王和焕王妃起居的地方,焕王就藩走后,太后也曾提过,让焕王侧妃搬至正殿,不过,却被她婉拒了,可进了东配殿,看着那奢华的装饰甚至超过太子妃的正华宫,慕嫣然的心里,却起了一丝奇特的感觉。

贺启暄留在了东配殿的正殿,慕嫣然便有紫云和紫月扶着,跟在肖嬷嬷身后进了寝殿,顿时,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息迎面而来。

焕王侧妃的脸色甚是苍白,见慕嫣然进来,只微微笑了笑,指着身边的位置轻柔的说道:“宣王妃过来坐吧,香凝如今也没什么气力,没办法大声说话呢。”

只一句话,焕王侧妃就有些轻喘了,慕嫣然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有孕在身,自然是要仔细些,香凝就不准备茶水糕点了,还望宣王妃莫要见怪。”

焕王侧妃说着,一边,挥了挥手,示意内殿中的宫婢尽数退了出去,而慕嫣然,也回头看了紫云和紫月一眼,示意她二人去站在屏风处候着。

“宣王妃一定在想,香凝请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吧?”

开门见山的说着,焕王侧妃的一双俏目,紧紧的注视着慕嫣然。

抿嘴浅笑,慕嫣然直言道:“本妃倒是觉得,事情就在眼前,你定是为了今日的事。不过本妃有些好奇的是,我,为什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神情微微一怔,焕王侧妃伸手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一边低声说道:“因为,想害我的人,原来是从瑞安宫出去的,若是有人蓄意,瑞安宫,怕是也逃脱不了干系吧?”

“焕王侧妃,是想嫁祸于我?”

挑眉看向焕王侧妃,慕嫣然一时间竟觉得愈发有些看不懂她了。

贺启暄和慕嫣然大婚后,按照规制,内务府曾送来了四个小太监和十二个宫婢,用了一段时间,慕嫣然便留下了几个看起来老实些的,剩下的几个,便找了由头打发了出去。

先不论焕王侧妃是怎么认出了要害她的人是那几个人中的,只论她现在的目的,慕嫣然就觉得,这事定然另有蹊跷。

脸上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容,焕王侧妃低声叹道:“孩子都没了,不顾着找出凶手为自己报仇,却想着嫁祸于无辜的人,这不是我庞香凝的为人处事之道。”

见她话中有话,慕嫣然也不急于接口,只听着她幽幽的说道:“焕王和宣王大婚,内务府按着规制,鸿宁宫和瑞安宫,尽数添了奴才,可焕王妃的父兄早已为她打点好,所以有两个奴才,原本是南宁侯府的人,却被送进了瑞安宫。如今,宣王妃可明白了我的意思?”

南宁侯府准备了自己亲信的奴才,无非是想让女儿在宫里有自己的人可以用,而且不用担心那人会求荣卖主,可焕王妃,却将人手临时做了调动,换到了瑞安宫。

焕王妃,想做什么?

慕嫣然对焕王妃从无喜感,却也并不讨厌,可此刻,慕嫣然的心里,对那个面色清冷的女子,却没来由的厌恶了起来。

“接下来的话,宣王妃听听就好,香凝只是想让你知道,至于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面色淡然的说着,焕王侧妃侧过身从床边的小几上端起茶碗,径自抿了一口,方徐徐说道:“焕王妃昔日在都城中,也有交好的姐妹,香凝无意中得知,她心中,却是有喜欢的人的。阴差阳错被指了婚,成了皇子王妃。自古男女婚嫁都是媒妁之言,这本无什么可非议的,可焕王妃却觉得,焕王从前求娶的是慕府嫡出小姐,结果,你做了宣王妃,而她,变成了那替代品。虽然,她与你并无相似之处。”

“内务府要送到鸿宁宫的两个奴才,临时被替换送到了瑞安宫,焕王妃到底是何计较,这不得而知,不过宣王妃的运气却极好,那两个奴才在瑞安宫没几个月,便被打发了。”

声音中透着一丝笃定,焕王侧妃继续说道:“香凝做了这焕王侧妃,自然要把焕王和焕王妃的喜好琢磨清楚,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倒也打听出来了不少东西,就不与宣王妃细说了。那两个奴才,香凝本已决定要顺藤摸瓜的查些什么的,结果,自己一个不慎,却搭进了自己的孩子……”

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涌出,焕王侧妃别过头,拿起帕子缓缓的拭去了。

“你还会有孩子的,莫要太过伤心,小月子里,最好还是别流泪的好。”

同样是女人,同样都是身怀有孕的女人,此刻焕王侧妃的心情,慕嫣然怕是最能理解的,是故,她轻声的劝解着。

吸了吸鼻子,焕王侧妃释然的摇了摇头,长呼了口气继续说道:“事已至此,香凝无法埋怨任何人,可想害香凝的人,却绝对不能逍遥法外。”

“你想怎么做?可有证据吗?”

知晓焕王侧妃意有所致,慕嫣然有些犹疑的问道。

无力的摇着头,焕王侧妃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两个奴才,定是每日一到我要去怡华宫给母妃请安,便早早的在那儿候着了,只可惜,这么多日了,一直没让他们得手。今日……”

胸口起伏不平,焕王侧妃深呼了几口气继续说道:“那两个奴才从活水出口逃出,却连去路都选好了,两个在花圃做粗活的太监被杀死,湿漉漉的潜水衣便葬在花圃旁,而那二人,如今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照旧做着自己的差事。”

唇边浮起了一抹悲痛,焕王妃颓然的说道:“那人好深的心机,可我没有证据,什么都没有。但是,香凝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要一个引子,便好了,等到了那一日,我定会十倍百倍的加诸在她身上,让她尝尝今日我所受到的苦楚。”

厉声说着,焕王侧妃的眼中,尽是狰狞的恨意。

一瞬间,慕嫣然却是突然明白她请自己来的意图了。

“你是想,等到有合适的时机,让我说出,焕王妃当日曾托付我照看你?”

眸色渐深,慕嫣然冷声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