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瑞安宫,哄着珠儿睡了,慕嫣然坐在床榻边,仔细的思索起了贤妃的话。

曾经和宛贵妃闲聊,慕嫣然也知晓,永成帝初登帝位大封六宫时,宛贵妃本来是要被封为四妃之一的,可她却执意做一个位份低些的妃嫔,想到树大招风,永成帝便按着皇后的提议,立她为昭仪了,直到时隔二十年后才一跃至正一品的贵妃。

如今,贤妃的话里,却显而易见的指出,宛贵妃之所以位份停留在昭仪这么多年,其实不乏皇后的打压,贤妃的话,到底该不该信?

想起宛贵妃衣裙中熏有的淡淡麝香,想到宛贵妃体内无法化解的毒药,慕嫣然的心内,总是不由自主的透出一股寒意,要说这宫里能害到宛昭仪,还能躲过永成帝暗里的追查,那这人在后/宫里,必定手段异常高明,最有嫌疑的,便是太后和皇后二人。

可相比之下,皇后身上的嫌疑,又略微轻一点,毕竟,她和宛贵妃是嫡亲的堂姐妹,何况这么多年了,皇后对宛贵妃也一向照拂有加,而太后,却是摆明了厌恶宛贵妃至极。

可是转念再一想,人们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时候,实际的真相,并不如表面看到的一般清晰。

如是想着,慕嫣然愈发觉得不能相信贤妃所说的话,一切,只能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亲自核查到的。毕竟,宛贵妃已经去了,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找到一个替罪之人。

苦笑着摇了摇头,慕嫣然不禁又想到:贤妃在自己面前说这一番话,又是为了什么?恐怕。她今日到漪兰宫面前走这一遭,怕是也老早就盘算好了的吧,自己,才是被算计了的那一个,可是,贤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心中的犹疑念头一个接一个,慕嫣然却觉得一点儿思绪都抓不住,仿若身处于一个河流的漩涡之中一般,让她进退为难。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慕嫣然甩了甩头,将繁杂的想法都抛在了脑后。一切,只待日后慢慢核查便是。

不过,贤妃有一句话,却是说在了慕嫣然心里,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这宫里,除了贺启暄。怕是再无人能信了吧?

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才是。

心内打定了主意,慕嫣然再行事起来,也愈发温婉乖巧,每每到永寿宫给太后请安,从不带着珠儿,而她自己。也低眉顺目的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到让太后越发寻不到她的错处。

等到了毓秀宫,慕嫣然宛如从前一般,热络的陪着皇后叙话,可却决口不提宛贵妃。没多久,皇后也从慕嫣然的脸上看出。宛贵妃是慕嫣然不愿过多涉及的话题,是故,两个人在一起,谈论的多的,却是贺婉茹,抑或宫里的琐事。

这一日从毓秀宫出来,想到好些日子没去看过小皇子和锦容公主了,而这个时辰珠儿才刚吃了奶睡着,慕嫣然转身去了正华宫。

小皇子正和锦容公主在内殿玩,见秦素儿迎着慕嫣然进来,两个小家伙如小大人一般,守礼的走到慕嫣然跟前,甜甜的唤了“宣姨母”,慕嫣然抿嘴一笑,将两个小家伙揽在怀里,关切的问了几句。

锦容公主自出生以后就颇受永成帝和皇后的喜爱,也算是天之骄女,如今才两岁多,可通身已有了皇家女儿的气势,进退间颇有几分模样了。相比之下,小皇子就显得羞赧多了,每每见到生人,总会一脸警惕的缩在乳母怀里,或是拽着姐姐的手躲在她身后,秦素儿教导了多次,小皇子的性子仍旧如此,秦素儿便随他去了,只要他平安健康,其它的,也只等他长大了再说吧。

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秦素儿便唤来了乳母让她们带着小皇子和锦容公主出去院子里玩了,看着秦素儿一脸神秘莫测的样子,慕嫣然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秦素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再看向慕嫣然时,眼中满是羞窘:“昨儿身子不适,御医来请平安脉时,诊出我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倒是我疏忽了,险些铸成大错。”

这么算来,恰好是五月里有了身孕的,而宛贵妃却是五月薨逝的,怪不得秦素儿有些羞窘。

“母妃逝去,也算不得是国丧,姐姐有孕是大大的喜事,切莫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倒是姐姐自己个儿,有了身孕还不自知,实在是太马虎了些,好在身子没事,姐姐日后可要多多注意些了。”

交代了秦素儿几句,心里惦念着珠儿,慕嫣然疾步回了瑞安宫。

天气愈发炎热,瑞安宫里,往年这个日子已摆了好些冰雕在殿内,可如今顾念着珠儿还小,怕凉气太甚侵入体内,慕嫣然便撤去了一半的冰盆,看着小家伙酣睡着的自在容颜,慕嫣然心内的燥热,也慢慢的散去了几分。

坐了没一会儿,有宫婢通禀说玉良媛来了,慕嫣然起身迎了出去。

玉良媛还同往日一般,只带着言桑一人,照旧,手里拿着个小包袱,打开来,尽数是给珠儿做的小衣服小肚兜,一件件精细无比,慕嫣然一边看着,一边感慨的说道:“姐姐,孩子如今还小,可几天就一个样儿,往往没穿几次就小了些,看着还簇新簇新的就压了箱底,妹妹觉得着实对不住姐姐的心思,姐姐以后就少做些吧。”

释然的笑着,玉良媛摇了摇头道:“珠儿也算是我的小外甥女了,宫外我也没什么亲人,从前还能孝敬老太太和婶婶,如今连你也不能长出宫了,我除了给珠儿做,也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了。我都不心疼,你倒替我不自在起来了。”

两人笑谈了几句,慕嫣然便也放开了,索性不和玉良媛客气了。

提及贤妃那日在漪兰宫前说过的话,玉良媛神情一顿,颇有些严肃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嫣儿,如今这宫里,除了殿下,你切莫轻信任何人,我倒是不信,她会那么好心的提点你什么,定是有她自己的算计,你切莫着了她的道。”

玉良媛的这一番话,到和慕嫣然当日所想一般无二,心内赞同,慕嫣然一脸狡黠的看着玉良媛问道:“难道姐姐的话,我也不该信吗?”

神情一怔,顿时明白慕嫣然是在调侃自己,玉良媛嗔怒的斜了她一眼说道:“信与不信,自在你心里,与我何干?”

笑嘻嘻的去扯她的袖子,冷不丁的,听见内殿有珠儿的声音,慕嫣然招了招手,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内殿。

小家伙还不太识得人,见了谁都不认生,只要抱着的姿势舒服,她都会乖乖的,只滴溜溜转的眼珠透着一份灵动,让人只看着就心生欢喜,一时间,玉良媛满脸的温柔笑容了。

心里似乎还惦记着方才慕嫣然跟自己说过的话,玉良媛一边轻柔的拍打着襁褓,一边抬头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贤妃在这宫里,算不上是最得宠的,可从前皇上去她宫里的次数却也不少,这其中不乏皇上念旧,可撇开宛贵妃娘娘她比不得不说,与后/宫的其它妃嫔们比起来,贤妃也算是个圣宠不衰的人了,你想啊,以她这么多年稳居四妃之位,能是个没有手段的吗?妹妹可切莫防着她些……”

似乎是怕慕嫣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玉良媛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从前的良妃,就是折在了她的手上,妹妹可切莫掉以轻心,被她给算计了去。”

宫里的这些往事,慕嫣然向来不大放在心上,此刻玉良媛说起,慕嫣然的心里,却陡然一惊,再回想起那个浅笑淡然的贤妃,顿时觉得她不似表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了。

“良妃?”

这是慕嫣然这几年头一次听人在自己面前提起一个陌生的人,此刻听玉良媛提起,慕嫣然一挑眉,一脸诧异的看向玉良媛,等着她的后话。

“皇上初登帝位大封后/宫,从前王府出来的旧人,便只有皇后,宛贵妃,淑妃和贤妃。不过,过了几年,正二品的四妃,却是满满当当的了。贤良淑德四位妃嫔,除了德妃是早年身子不好病逝的,那位良妃娘娘,却是当时除了宛贵妃以外最得皇上心意的,可是仅仅几年而已,便早逝了,听闻这中间也有些故事呢。”

轻声说着,玉良媛换了一下胳膊,才复又说道:“这都是宫中的旧闻了,我也是听人说的,到底真相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宫里的老嬷嬷们都说的活灵活现的。她们说,良妃娘娘当年逝去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这其中,又和贤妃、淑妃都逃脱不了干系呢。”

玉良媛的话说完,内殿中,沉淀着一股莫名的诡异,一时间,慕嫣然竟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些丝丝凉凉的清冷,再看向玉良媛时,慕嫣然也换上了一脸的慎重:“若姐姐,我知道了,总之旁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就是了。”

心思一转,慕嫣然的心里,对那位来特意前去提醒自己的贤妃,又多了一分思量。

贤妃,到底在算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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