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连子查出来的这些线索,无疑给慕嫣然指出了一个方向,连日来的迷茫,让慕嫣然觉得眼前总是有层层叠叠的浓雾一般,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如今,却是突然有了一丝清晰的视线,慕嫣然不由的也郑重起来。

让紫云重重的打赏了小连子一个荷包,慕嫣然挥退了他,自己,则细细的思量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如雕像一般了静静的呆在那儿了。

按照丹青所说,宛贵妃早已知道有人要害她,所以,她才布置了这么多,目的就在于不想让贺启暄和自己发现什么,就当做她是病入膏肓逝去,日后安稳的过两人的小日子。所以,漪兰宫内有疑的东西,已尽数被付诸一炬。倘若不是小连子发现了这些,怕是永远不会有人知晓。如今看来,这毒定然是下在宛贵妃平日服用的药里面的。

漪兰宫里的宫婢,除了院子里的粗使宫婢,能近身在内殿的,都是伺候了宛贵妃十几年的老人,若说有人下毒,慕嫣然倒觉得不太可能,既如此,外人能想到办法用上手段的,也只能是药了。而御医所开的药方,尽数从太医院抓药而来,若是有人在药里掺杂了什么,确实极难发现。而且权大夫也说过,幕后之人下毒,分量掌握的极其精准,每次只下一点点,即便是查,怕是也查不出来,所以,宛贵妃才会这么多年毒沁入心,以致最后无力回天。

越想越觉得心惊,看着这奢华精美的宫殿,慕嫣然竟觉得从心里透出了一股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内殿里传来了珠儿睡醒的咕哝声,慕嫣然回过神来,起身朝内殿去了。原本沉重的心思,也随着珠儿澄澈的眼眸,恬淡了几分。

第二日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一众妃嫔闲聊的当空,果然有人提起又有了身孕的秦素儿,看着一脸欢喜的皇后,慕嫣然低垂着头故作喝茶,耳朵,却是仔细的探听了起来。

见众人均夸太子和太子妃二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皇后与有荣焉的赞道:“太子从小就是个重情的孩子,莫说太子妃还是他当日自己求来的。自要好好爱护才是。再说了,如今霄儿和锦容也大了,合该有个弟弟妹妹了……”

附和的点着头,一旁,自有人提起了敢谋害皇嗣的奴才。于是,太医院被处死的那三个太监。便被拎了出来。

“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胆敢谋害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活该狠狠打死,否则,真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是谁都担不起这个干系的,好在皇后娘娘发现的早。处置的及时。”

贤妃一脸心有余悸的看向皇后,脸上的关切,也一片真诚,若不是有了漪兰宫门口的那番谈话,慕嫣然险些要以为贤妃是个良善的人了。

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皇后喟然叹道:“哎,这些不省心的事。便不提了,好在太子妃安好,本宫倒真是该给菩萨上一柱香,好好答谢一番菩萨的提点之恩呢。”

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中,也尽是些无聊的胭脂水粉什么的,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抬脚朝正华宫去了。

秦素儿如今已是一副安胎的小心模样了,许是小皇子的羸弱身子让她心中总有些担忧,再加上前些日子发现的换药风云,这一次的身孕,秦素儿倒是比第一胎更小心谨慎了几分,唯恐再有个什么闪失。

到正华宫正殿,太子侧妃和良娣也在,打了招呼,二人温顺的退下了,慕嫣然狐疑的看着秦素儿问道:“素日不是请了安就走了吗?今儿怎么留了这么久?”

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秦素儿有些欢喜,可眉间的隐隐愁绪,又暴露了她内心的忐忑,看了慕嫣然一眼,秦素儿轻声叹道:“从前我没有身孕,东西配殿,太子去的倒也不多,如今,却是不得不好生嘱咐她们一番,让她们小心些侍奉好太子了。”

心内唏嘘,慕嫣然话锋一转,关切的问道:“姐姐这些日子觉得可还好?”

提起身孕,秦素儿的脸上,不由的带出了一抹母性的柔和光芒,点了点头,她一脸欢喜的答道:“很好呢,前一次怀孕,从两个多月便开始吐,成日里我都觉得自己一脸的菜色,这一胎,倒是极顺呢,吃的好睡的也好,从不觉得难受。”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素儿眉眼带笑的凑到慕嫣然耳边轻声说道:“嬷嬷说,这一胎,瞧着像是个儿子呢……”

宫里的女人,无一不盼着有个儿子,即便如秦素儿已经有了小皇子,依旧能盼着再添一个儿子为自己稳固地位。

对慕嫣然来说,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并无什么不同。可对秦素儿来说,儿子,却是多多益善的,不忍拂了她的美好期冀,慕嫣然也欢喜的恭贺道:“那就提前祝姐姐心想事成了。”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提及了太医院的事,秦素儿眉头紧锁的斥道:“那几个奴才,也就是母后处置的早,否则,我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慕嫣然也是做母亲的人,若是知晓有人要害珠儿,她怕是也会这样,是故,秦素儿的心情,慕嫣然却是最能理解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啊?这事还是小心稳妥些好,免得有人存心与姐姐为难,到时候可就防不胜防了。”

点头应着,秦素儿长呼了口气说道:“那日御医来请了平安脉,照旧开了保胎的方子,药送过来,小厨房的人就如往日一般煎好了,可我觉得味道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酸味,拆开没煎的药,竟然发现有牛黄,刚巧母后来看霄儿和锦容,一气之下,便让太医院彻查了一遍,没想到,那几个奴才不但不长眼不说,还手脚不干净,顺走了好些名贵的药材赚私己呢,母后一气之下,便都发落了。”

秦素儿说的轻描淡写,可慕嫣然听着,却觉得内里并不似表面呈现出来的这么简单,可是再问下去,秦素儿估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慕嫣然便止住了方才的话题,转而逗着小皇子和锦容玩了一会儿,回了瑞安宫。

过了九月,天气愈发凉了,帝陵那边,寒气比旁处要重几分,慕嫣然便把给贺启暄缝制好的新衣,让回宫送信的小贵子,给他捎带了回去。

一想到再过小半个月贺启暄就能回宫了,慕嫣然抱起趴在**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珠儿絮叨着:“珠儿,爹爹要回来了,开心不开心啊……”

小家伙依依呀呀的,咕哝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慕嫣然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答的,倒玩的不亦乐乎,让一旁的紫云几人连连低头暗笑不已。

又等了几日,小连子又来了,只说并没有什么进展,原来的猜测,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断而已,这些日子,与那三个被处死的太监平日里有交情的人那里也打探了一下,却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小林子又有些犹疑的说道,一位御医随口的几句嘟囔,却让他觉得,他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奴才去太医院跑了一趟,和抓药的那个太监聊了几句,他说,药吃错了可是要死人的,所以他们平日里抓药时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而被处死的那三个太监,在太医院领差事也有好几年了,前几年从未出过错,可是,似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又是被揪出抓药抓错了,又被查出中饱私囊,好像一夜间就多出来的罪名似的。他们说,要么,就是有人存心诬陷,再要不然,就是他们平日里伪装的太好,没被人发现。所以,奴才倒觉得,前一种可能性,极大。”

言语凿凿的说着,小连子看着慕嫣然轻声回禀完,见她又陷入了沉思,便径自行了礼后退下了,而慕嫣然,则将自己这些日子听来的消息都汇总了一遍,翻来覆去的在心里思忖着。

还未等慕嫣然想明白,九月十五,贺启暄回宫了。

听到紫云回来说贺启暄到乾安殿永成帝那儿回话去了,慕嫣然便给珠儿穿戴好,抱着她出了瑞安宫,走了没几步,一抬眼,贺启暄从远处大踏着步子走来了。

只一眼,慕嫣然眼中的泪,便止不住的簌簌落下。

三个月不见,贺启暄像是脱了一层皮一般,又黑又瘦,脸颊边的胡茬,分明是清早才刚刮的,透着一份不自然的青白,整个人看去,像是死过了一回一般,让人从心里透着无尽的酸楚和心疼。

回到瑞安宫,宫婢们已准备好了热水,慕嫣然让乳母抱着珠儿哄着,自己亲自服侍着贺启暄沐浴,待到换上干净的衣袍,贺启暄的脸色,才看起来稍稍好些,慕嫣然顶着一对红红的眼圈,抹着泪去小厨房亲自交代了。

回到正殿,两个人轻声的说起话来,慕嫣然把这些日子自己整理起来的消息,一一说给了贺启暄听。

眸色渐深,贺启暄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深邃的看着慕嫣然沉声说道:“母妃中了毒,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可如今看来,事情远不止此。”

见慕嫣然一脸的不解,贺启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临走前,我又进陵寝去看了母妃一次,母妃薨逝已经四个月了,可尸身未有丝毫变化,宛若活人睡着了一般,所以,母妃所中之毒,必有蹊跷。”

一席话,慕嫣然满面错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