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你的意思是?”

这几日,柳氏原本没想那么多,只为着慕容庭的不争气给慕府抹黑而生气,再加上慕老太太病的也着实严重,柳氏每日近身伺候,倒没顾上往别处想,此刻听慕嫣然如此说,柳氏却顿时心里一沉。

“娘,父亲如今在大梁,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不说父亲,三位兄长,随便提起一位,又哪里是一个青楼女子就敢出面得罪的?若只是她一人,哭着喊着,抑或寻死觅活的要嫁进慕府,兴许我还不会怀疑。可如今瞧着情形,又要赔不是,又要在百味轩设宴,摆明了这就是要豁出来将慕府抹黑,我觉得,她可没有这样大的能耐。”

条理清晰的说着,慕嫣然在心里思忖起来,对方这般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慕嫣然便暗自放下了,当务之急,却是先照料好慕老太太,让她早点康复才是。

顿时,慕嫣然又想到了方才一踏进柏松堂正屋看见慕老太太时,她身上的那份苍老,慕嫣然的心里,便止不住的难受起来。

“娘,大夫怎么说?”

下定决心要查清此事,万不能让慕容庭变成毁坏一家人宁静生活的那颗老鼠屎,慕嫣然抬眼看着柳氏问道。

“已经有十来日了……本来起初只是小风寒,大夫开了药,老太太也喝了几日了,眼瞅着快好了,便出了这事,下人们私下里说的没边没形的,老太太听了几耳朵。所以便揭开了。哎,那可是老太太的陪嫁铺子啊。悉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了,给了自己的孙子倒也没什么,如今落到了一个青楼女子手里,莫说老太太,便是我也心里气的紧。”

低声说着,柳氏一脸的埋怨。

相比对慕容庭的气愤,慕嫣然的心里,更多的是对慕老太太的心疼,毕竟,那是她在乎的人。而慕容庭于慕嫣然。并无多么深刻的印象,如今他做出这样的事来,慕嫣然心里知晓,慕昭扬的不搭理,才是个开始而已。等外面的事落下帷幕,慕府里,必定又会是一场风波。

母女二人聊了会儿,柳氏看了一眼更漏,已到了平日里慕老太太服药的时辰,便站起身带着慕嫣然去了柏松堂。

“太外祖母,珠儿吹吹……”

刚踏进正屋的门,便听见了珠儿童稚的声音,想着一老一小在一起。说不定慕老太太能心情松快些,慕嫣然不自禁的便觉得心里有些窝心。

小家伙这是学着往日慕嫣然喂她喝汤时候的口气,在哄慕老太太喝药呢,果然,抬眼望去,慕老太太蜡黄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慈爱的笑容,“好孩子……”

傅妈妈手里端着药碗,任由珠儿作势吹了几下,笑呵呵的端过了碗,一旁,慕嫣然将珠儿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慕老太太半坐起身子,明霞放了一个厚软枕在她身后让她靠着,柳氏将药碗从傅妈妈手里接过来,喂着老太太喝完了药。

漱了口,慕老太太微微蹙了蹙眉叹道:“这几日的药,怎么愈发苦了?”

抿嘴笑着,柳氏柔声说道:“平日里,榕哥儿几个喝药的时候,老太太不还说,良药苦口嘛,如今到了自己个儿身上,便知道孩子们不是找借口不喝药了吧?实在是这药苦的紧呢。”

说话的功夫,门外,传来了丫鬟的通传声:“宣王殿下到了。”

门帘掀起,贺启暄提着一个匣子进来了。

给慕老太太和柳氏见了礼,贺启暄将匣子递给一旁的明霞,嘱咐道:“里面是八宝斋的蜜饯,老太太总要服药,许是嘴里苦没味道,饭前,或是服了药后含几颗,既能开胃又能爽口。只记得不能多吃,免得伤了脾胃,记住了?”

贺启暄的话音落毕,一旁的几人均笑了起来,慕嫣然眼中有些得意,口中却打趣的说道:“殿下竟是及时雨呢,老太太刚说药苦,你这儿便送蜜饯来了。”

微一诧异,贺启暄呵呵笑道:“可见平日里老太太没白疼我……”

一句话,逗得慕老太太又笑起来,一旁,傅妈妈已带着明霞去了耳房,从抽屉里取出了个白玉芙蓉花纹的骨碟,又从蜜饯盒子里挑出了几颗,呈上去给慕老太太了。

“果然是老太太疼孙女和孙女婿呢,自打今儿二小姐和殿下回来,老太太的精神,倒像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呢,老奴可真该给二小姐和殿下磕个头。”

见老太太吃着蜜饯,一双浑浊的老眼却不停的在慕嫣然和贺启暄身上打转,傅妈妈在旁笑声说道。

“便是傅妈妈不说,我也不会回宫了,一定要等到老太太痊愈了,我才放得下心来。”

话里的珠儿挣扎着要下地,慕嫣然一般弯下身来把她放在地上,一边看着慕老太太仔细的说着。

慕老太太正要摆手,一旁,珠儿爬上软榻偎过来说道:“太外祖母,还苦吗?”

一句话,成功的打了岔,贺启暄也附和的说道:“是啊,老太太,不论多大的事,自有儿孙在前面,您老人家合该安享天年,犯不着为了那些不争气的人跟自己个儿过不去。您想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孙女婿我这么懂事的……”

插科打诨的,贺启暄的话,顿时又逗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便连明霞几人,想笑又不敢笑,都将脸转了过去。慕老太太拿银签插起蜜饯喂珠儿的动作,更是因为贺启暄的话,一笑而抖在了被子上,顿时,沉寂了几日的柏松堂,因为慕嫣然和贺启暄的到来,而和煦了几分。

二进西厢的泰然居内,此刻却是如冰雪刚坠一般,说不出的沉重冷寂。

“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府里呆着吧,哪儿都别想去。至于那贱人,便是我死了,都莫想要进了慕府的门。你父亲不许,老太太也不许,即便是他们都许了,我也绝不会同意。”

厉声说着,沈氏看着一脸怒色坐在案桌后的慕容庭,满眼的怨怼。

“娘,你……”

气愤的站起身,慕容庭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是咽了下去。

从案桌后走过来坐在沈氏身侧,慕容庭低声说道:“娘,您当日说过的,儿子想要什么,您就会给儿子,如今只是一个妾侍,您就依了儿子这次吧。实在不行,就放在儿子身边,等将来娶了妻,她有了孩子,再给她名分也行啊。娘……”

气急的大力甩开慕容庭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沈氏柳眉倒立的斥道:“你到底被灌了什么**汤?啊?”

见慕容庭脸色羞怒,沈氏粗喘了一口气,放柔的话音说道:“你若真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孩儿,莫说是纳妾,便是娶妻,娘也会去你父亲和夫人面前求,又怎么会成如今这幅模样?那可是青楼女子啊,千人骑万人跨的贱人,怎能进了慕府的门?你不要脸,慕府其它人还要呢。”

越说越气,沈氏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双利爪在揉捏一般,说不出的胀痛。

“娘,楚儿是清白的,她是被人贩子卖进软香阁的,至今,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又怎会如你们想的那般不堪?”

情急的辩解着,慕容庭的脸上,怜惜后,闪过了一抹坚决。

“你……”

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好几个时辰,见儿子仍旧冥顽不灵的要让那青楼女子进门,沈氏有些气结的站起身,怒目瞪着他斥道:“我好话说尽,你仍旧鬼迷心窍,我也无计可施。可是,我如今把明白话放在这儿,那贱人是决计进不了慕府的门的,你若执意如此,小心你父亲请家法出来,到时候,你可莫怪为娘没提醒你。”

说罢,沈氏一甩衣袖出了泰然居。

回到映雪堂,沈氏猛灌了好几口茶,仍旧觉得有些意难平,一甩手,一套茶碗就从锦桌上坠落,碎在了脚下。

一连几日,慕嫣然一直留在慕府,和珠儿陪在慕老太太身前,陪她说笑,几日下来,慕老太太的身子,也不似前些日子一般枯槁了,渐渐的有了起色,让慕昭扬和柳氏等人稍稍放下心来。

慕容庭相看上的那个楚儿,私下里打听了一番,倒确实是软香阁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也确实是清白之身,可从软香阁强硬的出面要慕府给个说法那天,楚儿再未在人前出现过,唯有软香阁的老鸨自说自话的说楚儿在房内暗自神伤,可内里如何,也大概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没过几日,这事情便落下了帷幕,软香阁四处吹嘘说自家的姑娘要嫁进宰相府里做少奶奶的话,也渐渐的成了一桩闹剧,在人们茶余饭后笑谈了几次后,再无人提及。

软香阁里,消失了一个管事后,慢慢的恢复了宁静,而那个楚儿,自此成为软香阁登台亮相的姐儿之一。

而慕府里,慕容庭被打了四十大板,又抬到宗庙跪了两天两夜,第三日出来时,已像脱了一层皮一般,痴痴傻傻的,吓坏了沈氏,和赶回府来的慕敏然姐妹二人。

慕老太太的身子渐渐的好了,便连声催促着慕嫣然回宫去,毕竟,她如今已是皇家的媳妇儿了,不好在娘家逗留这么久,坚持了几番,慕嫣然承诺说每隔几日便回来一趟,才带着珠儿坐着马车回了宫。

头疼了一阵子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慕嫣然提着的心刚刚落下,贺启暄的一句话,让慕嫣然的心,再度提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