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文雅蕊便从文府回来了,再到一心堂给慕嫣然请安,已看不到一丝不悦的神色,仿若昨日真的是回文府探望三老太太和父母亲一般,慕嫣然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晓,一如往常的留她们三人说了会儿话,便打发她们回去准备一番,巳时出府去逛。

似是极放心慕嫣然带着三个女孩儿出去,贺启暄一早起来打了招呼,照常去军营里了,慕嫣然便带着文雅蕊三人,又带了紫月和白薇,抱着珠儿,一行七人,从王府侧门出去,分乘了两辆马车朝街上去了。

马车驶到最热闹的东大街,停在了一条幽静的巷道里,小平子放下脚凳,掀开车帘说道:“主子,这儿便是东街口了,往前是东大街,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您和几位表小姐想逛的铺子应有尽有,到了尽头,便是几条大街的中心处了,醉香楼便在十字口往南五十步处,殿下说,午时二刻,二楼天字号雅间等着您。”

利索的说完,小平子搭着胳膊扶下了紫月和白薇,等到慕嫣然抱着珠儿下了马车,方赶着马车朝巷道里去了。

“娴儿,今儿便伱带路,如何?”

慕嫣然看着从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文雅娴说道。

“好啊,表嫂……”

出了王府,文雅娴便聪慧的换了称呼,冲珠儿眨了眨眼睛说道:“珠儿,娴儿表姨牵着伱好不好?”

珠儿自从马车出了王府,就一直兴奋不已。此刻下了地,便怎么也不肯让慕嫣然抱了,听文雅娴如此说,当机立断的从慕嫣然怀里下来,亲热的牵起了文雅娴和文雅竹的手,一边,还回过头来大声唤道:“娘。快点啊……”

因着要出府逛街,慕嫣然便换了一身极普通的湖绿色对襟褙子,一眼望去。便像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任谁也看不出是宣王妃。

而文雅蕊几人,则如同平时一般穿着。一群人走在东大街上,倒也不是十分扎眼。

街道宽敞,青石板路像是被水洗过一般的干净,而两边铺子上悬着的幡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眼望去,说不出的轻松释然。

不知多久没有这样惬意的在街上走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和贺婉茹一起,慕嫣然回头看着几个正值花龄的女孩儿。顿时想起了当日她和贺婉茹在一起的美好日子。

指着街上的铺子给慕嫣然瞧,文雅娴极熟络的说着哪家的东西物美价廉,哪家又是徒有虚名,一行人欢声笑语的,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逛了布庄。都是些寻常的布匹,远不如王府里已有的那些精美华丽,众人看了看便作罢了。

到了首饰铺子里,一群人顿时走不动了,看着那式样精美的珠钗耳环,眼睛里。顿时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掌柜的火眼金睛,见慕嫣然一行人穿戴虽平常,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一看便知是大家富户里的,顿时,让伙计领着几人去了楼上的雅间,一面,吩咐了人将最新款的首饰都送了进去。

待到几个人从银楼出来,已俱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了。

“表嫂,让您颇费了……”

想到方才慕嫣然送给自己的那几件首饰,当时只顾着欢喜,这会儿回想起来,饶是文雅娴一向爽快,顿时也觉得有些贪心了,面色羞赧的说着,文雅娴低垂着头吐了下舌头,一脸的俏皮模样。

“傻丫头,千金难买伱喜欢,伱中意就好。”

笑呵呵的说着,慕嫣然回过头看着文雅蕊和文雅竹说道:“伱们来王府也好些日子了,也算是我和殿下的一份小小心意吧。”

“谢过表嫂。”

文雅蕊和文雅竹齐齐应声。

眼看快到午时了,也到了该用午膳的功夫,慕嫣然看着几人轻声说道:“肚子饿了吧?咱们这便去醉香楼吧,今儿可要好好吃一顿,也不枉咱们出来一趟。”

说话的功夫,便见文雅竹有些眷恋的看着“古韵书局”的匾额,随即,却决然的转过了头,慕嫣然笑道:“竹儿可是想去书局看看?”

犹疑了一下,文雅竹摇了摇头道:“没事的,先吃饭吧。”

想着下午还有时间,慕嫣然也未坚持,抱起珠儿,一行人去了醉香楼。

二楼天字号的雅间里,贺启暄正端着一碗茶品着,从窗户里看到慕嫣然几人上来,贺启暄回头看了小贵子一眼,让他打开门出去迎了。

醉香楼的饭菜果然名不虚传,点了几道极有名的招牌菜,便连一向挑食的珠儿,也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小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见慕嫣然和几个女孩儿逛的兴起,用了午膳,把小贵子和小平子留下来跟在慕嫣然身边跑腿提东西,贺启暄便抱着珠儿回府了。

没有了珠儿在身边痴缠,慕嫣然跟几个女孩儿商量好,一下午,便接连去了书局、胭脂铺子,最后,还不忘去北大街的王记点心铺子,带了云都最有名的几样点心回府。

等到一众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躺在软榻上,慕嫣然才浑然觉得身上酸软无力,一双腿,更是如铸了铅一般的沉重。

文雅蕊三人各自回屋去歇着了,一心堂内屋里,贺启暄屏退了紫云等着,躺在慕嫣然身侧,用力替她捏着小腿,一边戏谑的问道:“这下,可尽兴了?”

看着小贵子和小平子提回来的那大大小小摆满了桌面的锦盒,贺启暄万分庆幸自己带着珠儿回来的决定英明无比,此刻见慕嫣然累的如同一滩泥,话语中,不自禁的便带出了几分笑意。

点了点头,慕嫣然翻了个身,长出了口气叹道:“要是从前,我怕是不嫌累的,如今有珠儿,总惦记着早些回来,心思没在外面,逛的哪里还能如从前那么尽兴?”

倒是一副埋怨的口吻,贺启暄听着,无奈的摇头笑着。

秋水阁里,环烟看着桌上的锦盒,有些诧异的说道:“小姐,这都是您买的?”

摇了摇头,文雅蕊打开其中的一个首饰盒子,摩挲着那套式样淡雅的羊脂玉珠钗,有些怏怏的说道:“王妃送的。”

锦盒里的那根羊脂玉簪子,一眼瞧去,像极了慕嫣然生辰那日头上簪着的那根,文雅蕊看到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便要了下来,直到此刻看着簪子,文雅蕊都能想起当时慕嫣然从自己脸上扫过的那一记目光。

似是了然,似是不屑,她的眸光,如初春的柳絮一般,轻飘飘的从自己脸上拂过,可文雅蕊却顿时觉得,身边的空气都似是凝结了一般,让她觉得冷寂。

“小姐,夫人的话,您多想想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和老爷,才是最疼您的。老太太的心思,虽对了小姐自己个儿的心意,可到底……”

知晓自己这样议论三老太太多有不妥,环烟转开话题说道:“小姐,宣王殿下待王妃如何,您也是瞧在眼里的,他们中间,哪里就是能容得下别人的?小姐您可莫要犯糊涂啊。”

清冷的眼光从环烟身上扫过,文雅蕊沉声说道:“我的事,我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伱来教训我。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这一次,我偏不信这个邪。”

见文雅蕊这般说话,环烟担忧不已,记着四夫人的叮嘱,环烟欲直言相劝,却又怕触怒了文雅蕊,自己落了一身的不是,顿时,便有些犹豫。

见文雅蕊面色不耐的挑眉看向自己,环烟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姐,不说旁的,便是小姐有这份心,能让宣王殿下为您动心,可这日子却是耽误不起了。淑敬皇后薨逝,宣王殿下服着斩衰,明年的五月,才算是服衰完毕。而小姐您,到了腊月可就要及笄了。”

大梁的女孩儿,大多都是及笄前便议定了亲事,只等着及笄便嫁过门了,像文雅蕊这般及笄前还未议定亲事的,少之又少。

而贺启暄,即便是要纳妾,明年五月前,是绝对不会有这个念头的,而旁人,更是提都不能提,否则,便是对淑敬皇后的大不敬。

文雅蕊及笄后,议亲之事,便迫在眉睫,却是再也耽误不起了。若她执意要等到明年五月,而贺启暄却压根没这个心思,文雅蕊,便真是自己把自己毁了,这也是四夫人和环烟,为何这般担忧的真正缘由所在。

面上显出了一派挣扎,文雅蕊紧咬着嘴唇,脸色,也有些苍白了,想到昨夜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自己,想到早起到乐安堂祖母意味深长的目光,文雅蕊顿时觉得一颗心像是在冰水和沸水中来回反复一般,说不出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文雅蕊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撑起窗户看着漆黑的夜色,喃喃的说道:“要想欣赏旭日东升的美丽,便要经历这般深邃的黑寂,不是吗?”

文雅蕊的话说的含混,环烟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欲再出言劝阻,话还未出口,便见自家小姐倏地转过身狠狠的盯着自己,厉声说道:“我自有分寸,是非因果,必在腊月前有个了断便是,伱莫再多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