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暖和了,珠儿的小脸,也越来越红润,眼看着小家伙的笑声一如既往的清脆开怀,慕嫣然的心,总算是回落到了原处。

王府后院的梨花开了,一眼望去,一片素白,说不出的清冷,漫步其间,却自有一份怡然自得的悠闲,慕嫣然爱极了这样的日子。

三四月,不是迎春花开的和煦,便是桃花梨花绽放的烂漫,各府邀请慕嫣然去赏花的帖子纷至沓来,慕嫣然却一一婉拒了,只三月底的时候,带着珠儿去总督府,和杜氏闲坐了一日。

贺启暄这几日回王府的时辰越来越晚,脸色,也比从前凝重了几分,慕嫣然知晓必定是有什么事,可贺启暄不说,她便也未问,一边,却打发了紫云去找小贵子,问问是怎么回事。

“主子,贵公公说,南边沛城那儿,最近不太太平,水患未至,可水寇却频频骚扰百姓,沛城官府派了人去,却死伤极为严重,所以,殿下这些日子,都把心思花在了怎么抓住那些水寇的事儿上了。”

早膳过后,慕嫣然正斜靠在软榻上翻看府里日常开销的账册,紫云从外院回来轻声通禀道。

“水寇……”

喃喃的念叨着,慕嫣然思忖了一会儿,方嘱咐着紫云道:“殿下这几日得空的时候,都是和夏侯先生在一起商议,既是未和我说,想来是不想我担心。你便和小贵子打听着点,说不准,殿下过几日要带兵去沛城呢,若真是那样,咱们也好提前准备。”

边关那两年的生活,虽有些艰苦,可贺启暄每每提及,眼中的神采,却是其他任何时候都无可比拟的,如今闲散了两年。贺启暄定然骨头都痒了,听到有水寇丛生。怕是不等别人开口,就要身前士卒的率兵前往了。

点头应下,紫云疾步朝外去了。

贺启暄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慕嫣然以为。水寇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却不成想,只是有了应对的法子而已。

用罢晚膳。一家三口如往日一般,在院落里散起了步。

珠儿跳跃的身形,伴随着身后舞动的影子。让寂静的院落,顿时多了几分欢乐。

而贺启暄,仰头看看有些缺口的圆月,再回头看看慕嫣然和珠儿,神色间。愈发多了几分笃定。

哄睡了珠儿,慕嫣然回到内屋时,贺启暄仍旧侧身躺在床头看兵书,慕嫣然从他身边经过,猝不及防的夺过了书。有些嗔怨的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晚上不许在灯下看书。仔细眼睛。”

这话,是从前贺启暄数落过慕嫣然的,如今从慕嫣然口中说出,却多了几分亲昵。

仰身坐起,慕嫣然已更换了寝衣,去屏风后沐浴了,贺启暄叹了口气,坐在床榻边发起了呆。

“什么时候走啊?”

不知什么时候,慕嫣然已出来了,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铜镜中看着贺启暄低声问着。

神情一怔,贺启暄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接过毛巾,一边为她擦着头发,一边低声说道:“三日后,我带兵前往沛城,这一去,怕是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点头应着,慕嫣然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要你安全便是,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和孩子在王府候着,让你一进门便能看到我们。”

话语中,无一丝怨怼。

本以为要费尽口舌才能让慕嫣然安心,如今,她这般反应,贺启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只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夜无梦。

沛城地处海岸边,空气比较潮湿,如今虽已到了春暖花开的三四月,可空气中,定然有一丝寒气,慕嫣然便不得不多准备些衣物,以及一应伤药。

三月二十五,贺启暄带兵朝沛城而去,慕嫣然和珠儿只送他到了王府门口,看着他打马离去,便转身进门了,仿若他很快就会回来一般,这样的举动,却愈发让贺启暄安心。

贺启暄不在王府,慕嫣然的日子,顿时有些无趣了。

文雅竹四月初八便要出嫁了,自是不好再来王府,慕嫣然便让任嬷嬷去文府二房接来文雅娴小住几日,有她开心果一般的伴在左右,日子过的倒也安然。

“宣王表哥也真是的,几个水寇而已,派个小将军去不就成了?还非得自己去,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

一心堂正屋里,文雅蕊嘟囔着说道。

抿嘴笑着,慕嫣然一边喂着珠儿吃八宝粥,一边打趣的说道:“殿下本就是生在战场上的,他的心,都在那儿,若是让他安安稳稳的做个富贵的闲散王爷,怕是他最苦闷的。如今,便当是他出去玩儿了,活动活动筋骨,回来便身心舒坦了。”

笑的眉眼弯弯,文雅娴轻声说道:“也唯有王妃表嫂这般想,宣王表哥才会这般惬意,若是换做旁的女儿家,怕是早就一哭二闹的阻着了。”

文雅娴的话,顿时招来了慕嫣然的一记白眼,而文雅娴,却笑的愈发开怀,让一旁舔嘴吃着粥的珠儿也跟着笑的喜滋滋的,愈发可爱。

文雅竹出嫁,慕嫣然让“花容月色”打了一套头面,备着给文雅竹添妆,文雅娴看到的时候,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哎,可惜三姐姐不在眼前,否则,她若是看到了,定然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样睚眦必报的小女儿态,让慕嫣然顿时笑出了声。

尹浩武在云都买了一所一进的小宅子,算作是成亲后住的宅子,贺启暄此番去沛城之前,便交代了慕嫣然替尹浩武张罗,是故,一早就吩咐了苏管家,让他从王府挑了十几个伶俐的下人送去了那所宅子里,再加上文雅竹带过去的陪房,想来也是足够的了。

尹浩武家中无长辈,文雅竹又是庶女,文府也没那么多讲究,是故,成亲当日,在文府迎了亲,直接送入洞房后,文府便摆开了宴席,而尹浩武婚房的小宅子里,只去了一些军营里的同僚,一众年轻人在一起,倒也热闹十足。

三朝回门,文雅竹带着尹浩武回文府给长辈们磕头敬了茶,两人又来了王府,特意给慕嫣然磕头。

看着文雅竹面容娇艳,与从前相比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绮丽,慕嫣然的心里,也着实替她高兴。

贺启暄到沛城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却一直未捎来回信,慕嫣然的心里,渐渐的不似从前那般淡然了,每日嘱咐了小平子去军营里打听,却未得到一丝确凿的消息。

而珠儿,每日到了贺启暄回府的时辰,便会痴缠着慕嫣然,要去院门口候着,让慕嫣然愈发揪心。

这一日歇了午觉起身,紫云掀开帘子进来回禀道:“主子,总督府杜夫人来了。”

从前,慕嫣然几次邀杜氏来王府坐坐,杜氏都说自己戴着孝,而王府又是刚修缮好的,怕有什么冲撞,知晓她也是一片好意,慕嫣然便未坚持,今日,却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吩咐了紫云出去迎杜氏进来,慕嫣然起身对着铜镜整理了妆容,刚到正屋坐定,帘子掀起,杜氏面色有些慌张的进来了。

杜氏的表情,不自禁的就让慕嫣然紧张了起来。

待到她行了礼起身,慕嫣然开门见山的问道:“舅母此来,可是为了殿下前去沛城之事?”

点了点头,杜氏有些情急的答道:“自宣王殿下去了沛城,老爷便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向,如今,听说水寇是驱赶走了一部分,可是,沛城沿海的堤坝,却是又有塌陷的迹象。”

“堤坝塌陷?”

不知晓这和贺启暄有什么关系,慕嫣然一脸不解的看向杜氏,却见她咬着嘴唇,似是不知晓该如何说才好。

“沛城临海,沛城的百姓,也都是靠海吃海,以捕鱼为生,前些年,朝廷拨下了一批银子,修筑了堤坝,这样,即便到了天气恶劣的日子,也不会有大的影响。如今已到了春耕的日子,老爷已到四平、华阳各处查探各处堤坝,以免到了六七月的雨季,发生什么意外事故。老爷回来说,沛城沿海的海堤,似乎有些年久失修的迹象。还未等老爷查清,便出现了水寇丛生的消息,殿下便带兵去了沛城……”

仔细的说着,杜氏抬眼看着慕嫣然,眼中有些忐忑的关切,“海堤失修,若是这几日天气有变,到了涨潮的时日,海堤便会被冲垮,到时候莫说是靠海的百姓,便是殿下和军营里的那些将士,怕是也会有危险。”

“从前,可有过海堤被冲垮的事情发生?”

明白了杜氏话语中的意思,慕嫣然情急的问道。

摇了摇头,杜氏也有些暗气,“朝廷拨下的银子,怕是都被那些贪官给腻下了,老爷到沛城查看了真实情况,又看了用料清单,才知晓那海堤已是污糟不堪,如今,怕是撑不到涨潮之日了。”

杜氏的话音落毕,慕嫣然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这样的情况,贺启暄更不会带兵撤回了,而水况,贺启暄却是一无所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