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文雅娴和韩儒修,慕嫣然正要回到内屋去躺会儿,紫云掀开屋帘进来回禀,说宾州苏府的苏老爷和夫人到了。

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苏沫晴的父亲和母亲来了,慕嫣然点了点头,坐回了原位,一边让紫云去请他们进来。

“微臣苏士安/妾身苏氏见过宣王妃,王妃万安……”

一前一后的进来了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女,两人头都不敢抬,跪倒在地给慕嫣然磕了头。

“平身,赐座。”

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慕嫣然沉声叫了起,让他们坐在了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紫月和白薇奉上了茶水,然后安静的退了出去,顿时,屋内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尴尬静谧。

苏士安人近中年,可因为保养的极好的缘故,显得不那么苍老,浑身透着一份文人的儒雅,反观苏夫人,倒是有了几分老态,不知道是因为原本就年龄比苏士安大,还是因为苏沫晴身上发生的事的缘故。

“苏小姐在秋水阁,这些日子,也没到一心堂来,本妃身子重,也不方便去看她,苏大人和苏夫人长途跋涉而来,不若先去看看苏小姐,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如何?”

见苏夫人频频看苏大人,而苏大人却低垂着头一脸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慕嫣然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开口说道。

“是,微臣/妾身谢过王妃。”

有些惶恐的站起来俯身行了礼谢过,苏士安和苏夫人转身跟在紫云身后朝外去了。

“准备一桌菜,晚膳时分送到秋水阁去吧,另外,安排苏大人和苏夫人住在客房里,今儿就不用过来了,有什么事,明儿早起再说吧。”

想着父女、母女三人相见。必定有许多的话要说,慕嫣然抬眼看着白薇吩咐完,由紫月搀着进了内屋。

脚下的步伐有些急促,苏夫人的右手紧紧的攥着袖笼的边缘。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淡淡的汗意。

到了秋水阁的院落门口,紫云转过身看着苏士安夫妇说道:“苏大人,苏夫人,这儿就是秋水阁,苏小姐自到了王府,便一直住在这儿。您里面请。”

进了院子。四处张望着打量了几眼,见秋水阁比在苏府里自己住的院落还要大上些许,苏士安眉头一蹙,旋即低垂下了头。

“老爷,夫人,您们来了?”

听见紫云的话语声,纹绣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见是苏沫晴的父母。俯身请了安,站起身一脸喜色的朝里奔去,忙不迭的告诉了苏沫晴。

苏士安坐在正屋。端着小丫鬟捧来的茶水一口口的喝着,而苏夫人,一进屋,就已迫不及待的朝里屋去了,口中,还“我的晴儿”的唤着。

似是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眼前看到的,苏沫晴的眼中,有些无神,及至落入了母亲的怀抱。鼻尖竟是那股熟悉的芬芳气息,苏沫晴的眼中,顿时漫出了汹涌的泪水,“娘,娘……娘……”

从那日被抬回秋水阁以后,躺在床榻上再未下过床一步。几日来,苏沫晴只是无声的呜咽着,像此刻一般痛哭出声,倒是头一次。

“晴儿,娘的苦命孩子……”

见苏沫晴这幅脸色苍白,连娇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的模样,苏夫人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痛楚,眼中的泪水也跟着缤纷落下。

屋内,母女二人呜咽的哭着,哭声渐渐的低落下去,正屋里,苏士安的脸上,愁绪也愈发深重,过了许久,他无奈的低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面前的小丫鬟说道:“劳烦这位姑娘,烦请到里屋唤纹绣出来。”

“是,奴婢遵命。”

站在屋门后的小丫鬟听见苏士安说话,俯身行了礼,进屋去了,不一会儿,纹绣走了出来,一双眼睛,也红通通的。

“你跟我出来……”

看了纹绣一眼,苏士安起身提步出了屋子。

纹绣抿着嘴唇朝内屋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跟在苏士安身后出了正屋。

走到院落里的花圃前,看着正破土而出的幼小苗芽,苏士安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得隐瞒,若有一句胡言乱语,等回到府里,立刻发卖了出去。”

犹豫了一下,纹绣回过头看了一眼四处,见院子里并没有人,朝前走近苏士安一步低声说了起来。

那日发生在大花厅偏厅的事,纹绣虽未亲眼看到,可冲进去后看到的情形,也能让她大致猜个差不离,此刻见苏士安问起,纹绣不敢隐瞒,仔细的告诉了苏士安,就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及至最后,原本背在身后的手,已垂在身子两侧,紧紧的攥成了拳。

“不知廉耻,我苏士安怎会有这般没有羞耻心的女儿……”

喃喃的说着,苏士安转过身瞪了纹绣一眼,抬步进了正屋。

苏沫晴已穿戴好,跟在苏夫人身侧出了内屋,见苏士安进来,苏沫晴的眼眶里,迅速的蓄积起了一抹泪水,待到苏士安在上首处坐下,苏沫晴缓步上前,正要拜倒告罪,便见苏士安站起身,抬手甩过来了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屋内响起,苏沫晴和苏夫人像是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一站一坐的愣在了当地,而纹绣和莺歌,更是一动不敢动的站在门前,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

秋水阁内的发生的事,慕嫣然不得而知,第二日一早,苏士安和苏夫人前来告罪,慕嫣然眉眼微抬,诧异的问道:“苏大人和苏夫人,不接苏小姐回宾州?”

看了一眼眼眶红红的苏夫人,苏士安站起身说道:“回王妃的话,微臣教女无方,才惹出了今日的祸事,给宣王殿下和宣王妃脸上抹黑了。可……可如今,小女便是千错万错,到底也是闺中女儿家,若是微臣这般领了她回家,回头便是将小女嫁到云都城来,怕是她也没脸在云都城的夫人们面前抬头了,还望王妃体恤,允小女再在王府住几日,等过几日,微臣便派人来王府接小女回家。还望王妃体恤……”

老泪纵横,苏士安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透出了一块红痕。

招了招手,让王大全赶紧搀起苏士安,慕嫣然点了点头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苏大人的请求,本妃应允了……”

站起身,苏士安回头看了一眼眼泪簌簌滑落的苏夫人,松开一直攥着的拳头,看着慕嫣然低声请求道:“微臣来云都前,也曾打听过那位胡副将,如今,小女虽清白犹在,可……不知胡副将……”

吞吞吐吐的,苏士安未将自己的话说的清楚,可慕嫣然却听了个明白,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胡副将说,如果苏大人和夫人同意,他愿意三媒六聘的送聘书过府,纳苏小姐为贵妾。”

副将,是从二品的官职,不是苏士安这样的六品官所能抗衡的,而且贵妾到底要比普通的妾侍身份高贵许多,虽然苏沫晴是嫡女,可正经论起来,嫁给一个从二品的武将做贵妾,还算是她高攀了。

如是想着,苏士安和苏夫人的脸色稍霁。

送走了苏士安夫妻俩,慕嫣然暗呼了一口气,进内屋躺在了软榻上。

得知苏府派人到宣王府的消息后,大长公主的脸色,却愈发的怒不可遏。

“从前瞧着她是个伶俐的,不成想,却一点儿用场也派不上,如今倒好,折在了一个从二品的武将手里……”

怒声斥着,大长公主胸口起伏的喘着气,一边的周嬷嬷走到锦桌旁倒了杯温茶,端过来放在了大长公主手里。

轻抿了一口,大长公主看了周嬷嬷一眼说道:“她比慧心如何?论相貌,论身段,哪一样儿不比慧心强上许多?这两年,我往她身上花的心血还少?当日安排了慧心去庐王身边,那丫头在庐王妃身边伺候了不到一个月,就成功的俘获了庐王的心,成了庐王侧妃。她倒好,如今到宣王府才半个多月,没入了宣王的眼不说,还把自己给赔进去了,我……我只要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撕碎了她。”

厉声的说着,大长公主一抬手,将手里的茶碗砸在了地上。

唤来了丫鬟扫走地上的碎瓷片,周嬷嬷动作舒缓的在大长公主后背上抚着,一边柔声劝道:“您可别为了苏姑娘的事,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苏姑娘本就是个伶俐的,这回的事,许不是她一个人的过错呢,宣王和宣王妃,这哪一个是好糊弄的?说不定,是苏姑娘着了旁人的道儿呢。”

神情一怔,大长公主回过头看着周嬷嬷道:“你是说……那丫头,被人给害了?”

抿着嘴低垂下了头,周嬷嬷轻声说道:“这老奴可说不好,可老奴觉得,宣王妃到底痴长苏姑娘几岁,如今又怀着身孕,便是做出了什么错事,宣王殿下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不会苛责宣王妃。再说了,老奴听说,宣王妃善妒,要不然,这么多年了,莫说是侧妃,宣王殿下身边怎么还连个通房妾侍都没有呢。”

仔细的揣摩着周嬷嬷的话,大长公主的眼中,泛起了一抹精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