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自幼便是孤儿,而夏蝉也是幼时被父母丢在了乱葬岗上,两个人连自己确切的生辰八字都不记得,自然没有办法按着往日婚嫁的行事来相看八字然后合出最好的日子,所以,慕嫣然微一思忖,将吉日定在了六月初六,惟愿他们一生顺遂。

而紫月和王大全,慕嫣然念着紫月已经二十二,不好再耽搁了,请人相看了八字后核算挑出的几个大吉的日子中,慕嫣然选定了开春的二月十八,眼看再有三个月,紫月便该出嫁了。

紫云已回来跟在慕嫣然身边伺候了,再加上她如今是已嫁之身,夫婿张绪进又是外院的大管事,一心堂里的事,便尽数都从紫月手里转接到了紫云手里。而紫月,自打议好了成亲的日子,慕嫣然便免了她的差事,让她回自己屋里去好生准备嫁妆。

心知紫月便是嫁了,也还是会在慕嫣然身边伺候,王大全默不作声的把自己在王府的那处小院子打整着收拾了起来,从前学会的那些手艺,竟全派上了用场,未请一个外人,王大全将那个小院子,拾掇的比相邻的几处都清雅了几分,倒惹得平日里交情好的几个小兄弟都打趣了他几句。

天气越发冷了,早起起身时,窗外也不似从前那般亮堂了,总是带着一丝雾蒙蒙的灰暗,引得整个人都感觉懒洋洋的。

睁开眼,身边已经空空如也,慕嫣然将胳膊缩回被窝里又躺了会儿,才起身梳洗,而三个孩子,早已在院子里玩的闹哄哄的了。

用罢早膳,慕嫣然正不知该干什么时,屋外,梨白疾步进来回禀道:“主子,总督夫人来瞧您了……”

不一会儿。杜氏带着身边的丫鬟走了进来。

从总督府过来,坐马车也要大半个时辰,杜氏此来王府,想必是大清早就出门的。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慕嫣然微显诧异的问道:“舅母这是怎么了?”

坐在软榻上临近慕嫣然的地方,杜氏的面上,显出了一丝愁绪,“昨儿,有媒人上门来提亲了,可巧老爷去了四平。家里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妾身……妾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整夜,都没睡好,还望王妃给妾身参谋参谋。”

儿女亲事,按说杜氏便是要找人参详,也绝轮不到自己头上,慕嫣然心中越发诧异。正待发问,却心里一惊,“舅母。家中的小姐,如今最大的也才十一岁,怕是还不到议亲的年纪吧?”

柳眉紧锁,杜氏长叹了一口气道:“是给大儿瑞滨……”

文瑞滨,今年方才十九岁,正是议亲的年纪,再加上他还中了进士,如今虽没领什么差事,可新帝登基,正是重用新人的时节。何况文嗣逡官声极好,景熙帝便是为了这个缘故,保不准将来也会抬举文瑞滨,是故,如今云都城里,文瑞滨也算是赤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了。媒人都快把总督府的门槛踏平了。

“那去提亲的人,是为哪家小姐?”

慕嫣然抬眼问道。

“廖昌侯府的嫡出小姐,韩乔。”

杜氏轻声说着,可看她的面色,就知心里极不情愿。

一瞬间,慕嫣然就明白了杜氏的来意。

如今这云都城,除了藩王府和廖昌侯府,便属总督府最尊贵了,要是旁人家去提亲,杜氏若是不喜欢那个女孩儿,早就以委婉的借口回绝了。

可廖昌侯府,却是杜氏不敢回绝的。

“韩乔……”

心里对那位小姐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慕嫣然喃喃的念着,一边狐疑的看向杜氏。

“那位小姐,是先前的侯夫人大宋氏的亲生女儿,也算是嫡出。可妾身听说,她性子有些柔弱,便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妾身从前见过那位小姐一次,虽说挑不出什么错处,可……可妾身就是觉得不太投缘,便是老爷在府里,怕是也不会同意。可……”

杜氏一脸的为难。

“舅母,您的心思,我懂……”

安慰的拍了拍杜氏的手,慕嫣然莞尔笑道:“当娘的,心里哪有不好好思量的?何况瑞滨还是大儿子,长嫂如母,将来要担起整个总督府的内宅,若是性子柔弱,可是拿不住的。”

“是啊是啊,妾身正是如此考虑的,却不知该如何与廖昌侯府的人说,这不,一夜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哎……”

杜氏长吁短叹的说道。

“舅母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人选了吧?可又不愿意开罪廖昌侯府,可是?”

心中一动,慕嫣然狡黠的笑着问道。

迟疑了一下,杜氏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相中了我娘家的一个侄女儿,性子再好不过,小时候又与瑞滨一起青梅竹马,老爷也同意的。从前我在母亲面前透过口风,母亲也默许了的,只等着瑞滨得了功名去提亲,谁知……”

既是文嗣逡也点过头的,想来那女孩儿人品家世都是匹配的上的,自然要比廖昌侯府的小姐要好,也怨不得杜氏会如此火烧火燎的。

如是想着,慕嫣然低垂着头,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

“舅母,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大事,都要父母之命,如今舅父不在家,您大可以用家中无人做主来拖延些日子,咱们再想办法。”

慕嫣然安慰着杜氏道。

想来也只能如此,杜氏点了点头应下,陪着慕嫣然闲聊了会儿,起身回了总督府。

晚间贺启暄回来,听慕嫣然说起杜氏的来意,脸上,却不由而然的显出了些许凝重。

“廖昌侯,私下里和大长公主有些接触,如今他这样贸然的要和舅父结亲,这其中怕是不那么简单的。咱们往简单里去想,他只是单纯的想和舅父做儿女亲家,可这么说来,他家的小姐并非良配。往复杂里想,兴许是想和舅父攀扯上些关系,为日后图谋。”

分析的说着,贺启暄摇着头道:“如此说来,那位韩小姐,便不大合适了……”

“就因为不合适,舅母才着急着想要找个委婉些的借口,可那借口,哪里就是那么好寻的?”

慕嫣然嘟囔道。

摆了摆手,贺启暄的手指叩击着炕桌的边缘,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近日都城里又生出些事来,可皇上的态度,却有些模棱两可。”

本在议论文瑞滨的亲事,贺启暄却突然转到了都城朝事上,慕嫣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半晌,知晓贺启暄如此说,定然有他的涵义,慕嫣然静静的听着,便见贺启暄继续说道:“若是皇上不搭理,那便风平浪静了无痕,什么事都不会有。可若是皇上要大力整顿,这事儿,必定牵连甚广,到时候,廖昌侯怕是也逃脱不了干系……”

眼睛一亮,慕嫣然侧头问道:“那让舅父和舅母再想办法拖延些时日?”

点了点头,贺启暄噙着一抹淡笑说道:“倒是应了官场上那句拖字口诀。”

有了解决的办法,慕嫣然便不似方才那般惆怅了,带了个口信给杜氏,虽话语隐晦,可想来杜氏能明白,慕嫣然卷起衣袖,带着三个孩子净了手,一家人和睦的坐在桌前用起了晚膳。

第二日,便听闻外面街上在传,廖昌侯府和总督府议起了亲事,只不过,总督府那位少爷命太硬,两人的八字,要在菩萨面前贡上七七四十九日才能相看,是故,总督府郑重其事的讨来了廖昌侯府那位韩小姐的八字,贡在了自家的佛堂里。

越是世家大族,越是信奉鬼神之说,尤其还关系自家小姐的婚姻幸福,是故,总督府传出这样的说法,廖昌侯府不但不觉得怠慢,反而觉得是他们重视这门亲事,一时间,皆大欢喜。

进了十一月,天气愈发寒冷,便连晨起时在门口站一会儿,都会觉得耳鼻冻得通红似是要掉了。

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去处,便只能窝在屋里,是故,交好的夫人们,便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聊聊天打打叶子牌,热闹的氛围,倒也将凛冽的寒风冲淡了几分。

热闹过了安静下来,夫人们便聊起了外头的事,一来二去的,便知晓了好多市井杂谈,虽说都无迹可寻,可却也大抵能猜到几分朝堂里的情势。

晚间贺启暄回来,见慕嫣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笑道:“怎么了?”

“又要打仗了?”

似乎一直坐在临窗的软榻前发呆,连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进来都没听见,慕嫣然一惊,站起身走到贺启暄身边问道。

神情一怔,贺启暄仰头哈哈大笑,一边揽着慕嫣然走回软榻边坐下,亲自斟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方才走到屏风后径自更了衣。

“西丽那边,最近不大太平,所以,朝中一派主和,一派主战,如今每日争吵不休,还没闹出个所以然来。”

贺启暄走到慕嫣然身边坐下说道。

若是开战,贺启暄作为大梁的龙虎大将军,怕是就要义不容辞的领兵前往边关了。

想到此,再想到这几年平定安稳的日子,慕嫣然只觉得心口一滞,“皇上的意思呢?主战,还是主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