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慕嫣然的病,也缠绵了好些日子,而原本该从宾州回来的贺启暄,却迟迟没有音讯,慕嫣然一边挂心着他去宾州军营处理军中冲突的事,一边惦记着远在都城皇宫中的儿子,一场病,直到九月末再次接到玉太嫔特意送来的书信,才渐渐好转起来。

“主子,都是些孩子,玩闹起来哪里有什么轻重?再说了,就是庐王世子和焕王府的少爷刻意挑事儿,有老爷和几位爷在都城里,谁还敢欺负了小少爷不成?您啊,可宽宽心吧……”

趁着这一日日头好,紫云吩咐了一心堂里的小丫鬟们把屋子里的床褥都换了新的,把旧的拿去晒晒,一边拉着家常的和慕嫣然聊着天儿。

病了好些日子,慕嫣然的脸色有些苍白,如今虽然已经好了,可身上的气色,却是大不如从前了。

斜靠在软榻上,顺着半掩的窗子看着外头院落里盘旋的几只小鸟,慕嫣然苦笑道:“鞭长莫及,爹爹和哥哥们都在慕府,还能时时刻刻盯着瑜哥儿不成?此次送去伴读的几个孩子,就属瑜哥儿年岁最小。就像你说的,小孩子玩闹起来没有轻重,可若总是这样,岂不是每回都是瑜哥儿被欺负,我这心里,只要一想到此,就觉得拉扯着痛。”

紫云已是当娘的人,哪能不理解慕嫣然此刻的心情,听她这么说,心里也不由的叹了口气,再想到那个扬着笑脸甜甜的唤着自己“紫月姑姑”的小人儿,紫云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浑然不若方才劝解慕嫣然时那般的洒脱。

主仆二人静坐无语,一时间,一心堂内屋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掀开屋帘。佩云进来回话道:“主子,奴婢刚从百草堂回来,慕夫人晌午去了韩府,听说。韩府的二少奶奶险些小产……”

“小产?”

正说着孩子的事,此刻就听闻文雅娴险些小产,慕嫣然面色一惊,倏地坐起了身子。

回头瞪了佩云一眼,紫云低声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毛躁的性子改了?主子面前回话,也这般一惊一乍的?”

走到锦桌旁沏了碗茶,走过来递给了慕嫣然。紫云转过头看了一眼有些讪讪的佩云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的被训斥了几句,再看慕嫣然面色哀怨,显是心情不好,佩云有些惴惴的说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晓,就听说是因为孩子的事,韩府老夫人唤了几个孩子在一处说笑,不知道孩子们间起了什么冲突。逸姐儿哭了,二少奶奶心急去瞧小姐,路上摔了……”

本就因为瑜哥儿的事黯然神伤。此刻听到文雅娴又因为逸姐儿的事险些小产,慕嫣然心中愈发来气,当即唤了紫云服侍自己更衣,要去韩府瞧文雅娴。

软语哄劝了许久,慕嫣然仍旧执意要去,想着这些日子慕嫣然一直闷在府里,若是有人陪着一起说说话,许是能好些,紫云便停住口,温顺的服侍着慕嫣然更了衣。唤了白薇和佩云跟着她去了韩府。

因为文雅娴和文雅竹,云都城的人都知晓,慕嫣然这宣王妃最是护短,是故,听闻慕嫣然来了,韩府众人都忙不迭的迎了出来。而慕嫣然心头正有气无处发泄,也不似从前一般亲和,下了马车,仍旧沉着一张脸,一时间,韩府众人也都有些惴惴不安,而惹了逸姐儿的二房,看着各自身边的孩子,口中顿时都有些含了黄连一般的苦涩。

一路径直到了文雅娴的院落,顺着掀起的屋帘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慕嫣然心知是夏蝉开出的保胎药,待到看到文雅娴雪白如纸的脸色,当即愈发没了好脸色,“韩夫人,娴儿如今有了身子,又是病着,便让她好好将养着,清静些吧……”

有些惶恐的应下,韩大夫人的面色有些讪讪的,忙不迭的带着各房的人都退出了屋子。

“王妃表嫂,您别担心,没事儿……”

虚弱不堪的说着,文雅娴要起身,被慕嫣然伸手拦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

眼神示意文雅娴好生躺着,慕嫣然转头看着站在床前的霓雨问道。

一脸担忧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霓雨低声说道:“小姐自嫁到韩府,从老太爷老夫人到老爷夫人,都极喜爱小姐,便连小小姐,也极受他们的疼宠。昨日老夫人寿宴,小姐有身子,便早早的回来歇着了,小小姐就留在老夫人身边,后来玩闹起来,二房的少爷小姐们说,等小姐产下了小少爷,小小姐就没人喜欢她了。本来……本来,也就是孩子们之间的话,老夫人训斥了几句,也就没什么了,可后来,二房的孩子们在院里看到小小姐回屋,便把她推到了。小姐听到小小姐的哭声,急着朝外走,就……就摔倒滚下了台阶……”

似是想到了那日的凶险情形,霓雨的眼眶瞬时红了,有些自责的看着文雅娴说道:“小姐,都是奴婢的不是,若是小少爷有个什么好歹,奴婢万死难恕……”

抿嘴笑着,文雅娴轻声说道:“傻丫头,是我自己个儿太莽撞才摔倒的,与你何干?快去净脸吧,我和王妃表嫂说会儿话。”

点头应着,霓雨动作轻柔的扶着文雅娴半坐起身子,在她身后塞了两个软枕,才朝外走去。

“都是娴儿自己的缘故,又让王妃表嫂费心了……”

文雅娴虚弱的笑着,带着一丝歉意的看着慕嫣然说道。

“你啊……”

轻叹了口气,慕嫣然柔声嘱咐道:“从前便毛毛躁躁的,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和从前一样了。逸姐儿呢,没事吧?”

提起逸姐儿,文雅娴顿时红了眼眶,“从前在府里时,爹娘便极疼我,嫁到韩府,公婆夫婿都待我极好,逸姐儿虽是女孩儿,却也是他们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谁料,就因为如此,却遭了旁人的妒忌。”

文雅娴一句话,慕嫣然顿时知晓发生了什么,见不是自己先前胡乱猜度到的那些,顿时有些放心了。

“眼红你的人,定然巴不得你和逸姐儿有个什么闪失呢,这豪门大户里的事儿,你从前看到听到的还少了?此番幸好无事,否则,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可不能再这么马虎了……”

慕嫣然松了口气,拿帕子给文雅娴擦拭着眼泪道。

点头应着,文雅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多亏了慕医女,否则,这回……”

一想到晌午的凶险,文雅娴也有些后怕,旋即,却长舒了口气释然的说道:“王妃表嫂,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娴儿以后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两个母亲身上,顿时让慕嫣然和文雅娴有了倾诉的话题,一个说着瑜哥儿,一个说着逸姐儿,又各自劝解着对方,等到从韩府出来的时候,慕嫣然的心情,也不似前几日那般郁结低迷了。

回到王府,恰逢小平子进来回话,说贺启暄还要过几日才回来,慕嫣然百无聊赖的看了看瑜哥儿从前的书信,仍旧觉得有些无聊,便让紫云和紫云简单的收拾了行装,一行人去了潇湘苑。

每日早起诵诗书,闲来做绣活,没几日,就又给瑜哥儿做出了几身新衣裳,慕嫣然一边整理着那些小衣服,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是过年时能回都城去过年就好了……”

“定然能的,王爷答应过主子的事,何曾失信过?主子放心好了……”

宽心的说着,紫云从慕嫣然手里接过整理好的衣服包裹起来,转身装进了准备好的锦盒里。

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懒洋洋的歪在床榻边,再一抬头,却看见紫云一脸兴奋的进来吩咐小丫鬟收拾东西准备回王府,一边走到慕嫣然面前回话:“主子,王爷回来了,已经进府了呢,咱们快些收拾东西回去吧……”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贺启暄了,此刻听紫云这般说,慕嫣然顿时喜形于色,忙不迭的起身梳洗起来。

马车赶回宣王府,一直进了二门才停下,还未见到贺启暄,慕嫣然的唇边,已不由自主的沁出了一抹欢喜的笑容。

进了一心堂的院子,紫月听到响动,疾步迎了出来,脸色却有些惴惴的,走到慕嫣然面前低声说道:“主子,王爷的脸色瞧着不大好……”

便是军营里的事,贺启暄也极少表现在脸上,此刻,慕嫣然着实想不出他为何刚一回来就心情不好,一脸狐疑的进了内屋。

身上的盔甲还未更换,贺启暄坐在软榻边,脸色有些铁青。

“一路从宾州赶来,定然没有用午膳吧?我让厨房做些汤食送来,你先垫补一点儿,可好?”

小心的打量着贺启暄的面色,慕嫣然柔声说着,见他不吭声,转过头吩咐了紫月去厨房吩咐一声,紫月还未转身,耳边,传来了贺启暄有些阴沉的话语声:“你们都出去吧……”

抬头看着慕嫣然,贺启暄冷声问道:“人都说宣王妃面慈心善,如今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竟无一点愧色?”

伤天害理?

慕嫣然一脸不解的看向贺启暄,却见他眼中尽是浓浓的怨怼和失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