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持自然没走,他问她约法三章的第二点是什么。杜若蘅冷着脸只作没听见。

两人的协议没能达成一致,杜若蘅没有什么好心情。周晏持不再撩拨下去,他适可而止,转身去了厨房片鱼。

到现在两人渐渐形成一种新的相处模式——杜若蘅在对待周晏持的时候很难维持十分钟以上的好脸色,而周晏持已经试着习惯她对他的不耐烦。他摸索着揣摩她的真实心理,尽量从她的那一角度考虑,慢慢也就看惯了杜若蘅对待他的态度。

周晏持炖好鱼汤出来的时候杜若蘅正望着窗外发呆,怀里抱着只抱枕,一边拧着眉心咬指甲。他说:“饭做好了。”

杜若蘅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把她的抱枕抽^走,杜若蘅瞪着他。周晏持说要么这样,我们签另外一个协议。

“我所有财产转在你的名下,未来你拥有合法支配权。”

杜若蘅听懂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和普通生活的夫妻没有什么区别。严格意义上来说周晏持就变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自身不占有分资产。大概手里只剩下杜若蘅给的零花。如果未来哪一天两人再次誓死不相往来,周晏持无疑就变成身无分。

杜若蘅微微喟叹一声。她说:“我是你什么人,我哪敢拥有这么大权利。”

他看着她:“你希望是什么人?”

杜若蘅漫无所谓的口气:“清洁小时工就够了。”

周缇缇对两个大人之间的争执本来有些惴惴,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每天都是如此,并且其实也没怎么真正过火过,也就渐渐放心下来。她最近醉心于围棋,周末的白天跟着新拜的师父学习,晚上就和周晏持对弈。

小女孩是很能沉得住气的性格,晚饭后一连坐上四个小时都不动一下。她的师父夸奖她未来可成大器,周缇缇对着长辈躬了躬身,脆生生地说谢谢师父抬爱。

小模样逗得大人们都欢喜不已。

杜若蘅的棋艺不及周晏持,因此每天周缇缇都赖在周宅不肯走。到了十点的时候杜若蘅催促,周缇缇对着棋盘仍然舍不得抬头,一边说:“妈妈你再等一等嘛。”

如此三番地连着几天,都是到了晚上十一点杜若蘅才拖着恋恋不舍的周缇缇从周宅离开。夜里风大,折腾了不久之后周缇缇便感冒。管家看着孩子心疼,跟杜若蘅商量:“要么您带着周缇缇也在这边住下。房子大,再多住两个人没什么问题的。”

杜若蘅说不方便。

“也没什么不方便。您需要什么这边都有,衣服鞋子首饰还有护肤品。”管家搭着眼皮念出了几个杜若蘅常用的护肤品品牌,“是这些没错吧?”

“……”

周缇缇托着腮趴在桌子上望着她,嘴巴里还塞着支体温计,然后含含糊糊跟她说:“妈妈,一起住在这里嘛。行不行?”

“……”

杜若蘅能看出女儿的心意。她可以找出一千个离开周宅的借口,但周缇缇一心一意希望他们能和好。她制造出各种机会给两个大人相处,杜若蘅很难能一一都拒绝。

那天晚上她终于同意在周宅住一晚。

当天晚上整个周宅都喜气洋洋,墙角的蔷薇红得一塌糊涂,房间里更是灯火通明,比这几年过春节的时候还要热闹。周晏持一贯没什么笑容,在他的脸上很难能看出什么表情,但他在吃晚饭的时候看着杜若蘅的目光很温柔,几乎都要化掉的地步。

杜若蘅被他看得终于吃不下去饭。她跟周缇缇说去拿温度计过来。

周缇缇问怎么了。

杜若蘅正经严肃地说:“你爸爸被烧糊涂了。”

结果到了晚上周缇缇与父亲对弈,杜若蘅早早就睡在了客房。周晏持看见她的时间倒是比往日还少。他哄完周缇缇睡觉之后来到客房门口,对着门板来回转了好几圈才回房。接着第二天杜若蘅早起送周缇缇去上学,周晏持从卧室出来只捞着她开车离去的半个背影。

他从窗户往外看,直到车身拐出家门离去。管家站在他身后,打心底给了周晏持默默同情的一记。

这几年管家对杜若蘅的影响力越发不敢小觑。她远在s市的时候都能牵动周晏持的心念,更不要提近在咫尺的现在。假如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管得住周晏持为恶多端,也只有杜若蘅能当属。

周末的时候周缇缇要去水上世界,并且一定要和两个大人一起。小女孩走中间,一手拽着一个大人,那姿势像是杜若蘅跟周晏持才是被带出来散心的那个。排队买票的时候周缇缇遇到了以前的同桌习睿辰,小小个子夹在人群之中,清澈眼神之间带着英气。

他礼貌喊叔叔阿姨。杜若蘅问怎么就你自己。

习睿辰指了指远方的荫凉处,平静淡然地回答:“爸爸妈妈在那里。”

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对养眼夫妻。男子臂弯里挽着一件女士外套,两人挨得不近,却怎么看都是旁人滴水不进的亲密,举手投足间都是默契。

丢下小孩排队,自己在一边培养情趣。杜若蘅看得复杂,忽然被周晏持握住了手。他的力道不大,她却在小孩子们面前无法挣脱。隔着太阳镜警告性地盯了他一眼,周晏持纹丝不动。他低声说:“以后我们也会这样。”

杜若蘅低低哼笑一声,显然不怎么相信。

过了片刻对方夫妻看到他们,过来寒暄。习先生还记得杜若蘅的姓名,言语之间温和而客气。最后他同周晏持微微笑着道:“资料收集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寄给你。”

周晏持破天荒说了句多谢。

晚上回到周宅吃完饭,杜若蘅才问两人下午打的什么哑谜。

周晏持没有隐瞒。他说得轻描淡写:“我说过,有朝一日会让康宸穷困潦倒远在天边。”

杜若蘅把这句话消化了一会儿。“你让习进南收集的什么资料?”

他说得简单:“商业贿赂。”

这是刑事犯罪。杜若蘅没有再说话。

到了月底,杜若蘅又去了远珩一趟。这次是委任周晏持为远珩执行总裁的角色。众目睽睽之下周晏持说了句谢谢杜董,杜若蘅很客气地回了一句好好努力。

她没有听他接下来对几位高管的致辞直接走了。她还要开车去接周缇缇放学。

周晏持的演讲很简单,但比往年都要真诚一些。最后他特别感谢了一下杜若蘅,说这话的时候态度严肃,倒是几个高管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张然在底下听得抹眼泪,周晏持走出来的时候问她你又跟二秘打了什么赌约。

张然说您快冤枉死小人了,我什么赌约都没打呢天地可鉴呜呜呜。

周晏持说那你哭什么。

张然心里说就是因为什么赌约都没打我损失钱了我心疼啊!口头上说我感慨您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男人嘛,我羡慕杜小姐还不行么。

这话她说得极端违心。说完了心里充满自我忏悔感。让她夸沈初大概都比夸周晏持要容易一些。

两天之后远珩有场庆功宴。实质上是一众高管与董事会成员之间的聚会。女性在其中很少,杜若蘅是唯二中的一个。虽然是她身为董事长,受到的恭敬却还是周晏持多一些,不管他走到那里,人人都屏息凝神。

杜若蘅难得见到这种场面,令她想起了老虎巡山。又觉得,大概就是这种气氛,曾经助长了周晏持不想悔改一意孤行的嚣张气焰。

酒过三巡的时候周晏持过来,跟她说康宸辞去了董事的席位。

杜若蘅漫不经心说已经知道了。

周晏持有片刻的默然不语。然后还是问了出来:“他自己亲口告诉你的?”

杜若蘅懒得回答他。大厅里太闷,她起身去了外面透气。

回去的路上周晏持有些沉着脸色。最后他先打破沉默:“我已经把康宸的相关材料锁进保险柜,如果不出意外,不会再拿出来。”

杜若蘅语气平平地问:“怎么想起良心发现改主意了。”

周晏持半晌不开口。他的面色不好看,显然这个决定违背他的心意。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真的喜欢过他?”

苏裘发过来短信问杜若蘅哪条裙子更好看,杜若蘅给她回过去,一边随口说:“野花总是更香一点,跟别的女人暧昧比和妻子在一起更有感觉,是吧?”

她的话戳到了周晏持的短板。接下来车子里没有再发生一句交谈。回去后周晏持跟周缇缇下围棋,他心不在焉,直到被周缇缇一举占领半壁江山。

周缇缇被管家领着去洗漱上床,周晏持跟杜若蘅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半晌。他才开口:“刚才是我的失误。不该问那种问题。”

杜若蘅平淡说:“你知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跟容九拼,两个时速不到五百的渣渣凑到一起,真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