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扶朕去软榻上躺下。”

凤夜澜将一只苍白如纸的手伸到碧落面前,碧落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手,心中困惑不已。

当她,和青儿,秦天漠一起在破庙外被人用网子困住的时候,碧落便认识到自己和明月他们的计划一定泄露了。现在她重新出现在行宫内,唯一的解释,那些人是凤夜澜派去将他们抓回来的。他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朕没有力气再说第二次,快起来。”

碧落站起来,扶住凤夜澜后带他走到软榻前,将凤夜澜扶躺下去后,碧落再一次跪了下去。

“你怎么总是跪朕?”

凤夜澜问,碧落没有回答。

“是因为对朕心中有愧,还是害怕朕会砍了你的脑袋?”

碧落依旧沉默不语。

“你起来说话,朕见不得你跪朕。”

碧落没有起身。

“若你想让朕饶了秦天漠一命,就最好听朕的话。”凤夜澜不得不再次威胁碧落。

碧落站了起来,但她的头却始终低垂着。

“为什么不看朕?朕记得,就算和朕吵架,斗气,把朕逼得怒火攻心的时候,你也不曾惧怕看朕的眼睛。”

“民妇自知罪孽深重,还请皇上放过其他人,赐民妇一死。”

“让朕放了人可以,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碧落缓缓抬起头,当她的视线和凤夜澜相撞时,碧落的心莫名地下沉。

他的眼中没有杀戮,没有仇恨,甚至连冷漠都没有,他看着碧落是一如既往的深情……

“才一夜不见,人便瘦了,看来这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凤夜澜说着,低头解开了自己上身的衣服,将胸前**的伤口展现在碧落面前。

心口上的伤口是为碧落取“龙之鳞”时留下的,而紧挨着这个伤口的地方有一个很明显的剑伤,那是明月刺得,伤口很深,虽敷了些药却仍有鲜血流出来。

是什么人为他治的伤?这么严重的剑伤为什么只上药不包扎?

“哎,怎么又流血了?”

凤夜澜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无奈地低声叹了句,仿佛那血根本不是从他自己身上流出来的,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般。

“若是他们再晚一天将你找回来,朕这条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爱妃还等什么,快帮朕包扎吧。”凤夜澜说着便从软榻上坐起来。

碧落困惑不已地看着凤夜澜,他刚刚叫了碧落“爱妃”?

“怎么,爱妃难道不想让朕放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碧落带着满心的不解走到凤夜澜面前,拿起软榻旁早就备好的药与软布便替凤夜澜包扎起来。

因为那伤口太触目惊心了,碧落的动作很慢很轻。

“爱妃不用如此小心,朕不痛。”

凤夜澜语意双关地说着,握住碧落正要在他胸前打结的手用力一拉,那力度让碧落的心一紧。

就算是再轻的伤口,这样的力度勒紧都会痛,更何况是那么深的剑伤?16022453

“朕已经没了痛觉,就算受再严重的致命伤,朕也不会皱眉头。”

碧落的掌心有一阵紧缩的痛,她想到伊凡说的,那安神香虽会遏制凤夜澜体内的瘾毒,却会让他渐渐失去一些感觉。

凤夜澜的这句话里似乎隐含着两层含义,剑伤没有让他痛,碧落的背叛也没有让他痛。

“我……”

这一瞬间,碧落差一点将凤夜澜是中了瘾毒的秘密说出来,但想到自己本就罪孽深重,若再加上下毒这一点,怕是百死难平凤夜澜的怨怒,于是就忍了下来。

“爱妃想对朕说什么?”

“民妇无话可说。”碧落又一次低下头。

“既然爱妃不知道要对朕说什么,那便回答朕的问题,必须再欺骗朕,否则朕便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先去地府见阎王。”

“若皇上能放他们走,民妇什么都招认。”

见碧落一口一个民妇,凤夜澜本想压下的怒火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

才一夜而已,她便要和朕划清关系,难道在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是朕的妃子,当成是朕的女人吗?

“为什么要杀朕?”

不等碧落回答,凤夜澜自己便给出了答案,“因为怨恨朕将你困在宫里?”

碧落点点头又摇摇头。

凤夜澜将碧落困在宫里的事,还不足以让碧落恨到要杀他。

没有追问碧落那先肯定后又否定的原因是什么,凤夜澜又给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猜想:“因为你已经得到了‘四星印’,所以朕对你来说便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碧落这一次只摇头。

“你会帮助明月他们行刺朕,是因为他们可以带你离开皇宫?”

碧落想了想后,点点头。

“朕曾经提过要放你离开,可你当时拒绝了朕。你留下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得到‘四星印’,还是因为没有杀了朕?”

“……两者都有。”

凤夜澜的身体一僵,像是被人击中了心脏。

“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要联合明月一起杀朕?”

碧落正要开口回答,凤夜澜又插了一句道:“实话实说,否则,朕立马杀了他们!”

那夜的事情,很显然碧落之前并不知情,但最后碧落表现出的却是协助明月这群刺客逃走。凤夜澜绝不会认为这只是一种巧合,碧落正要好逃离皇宫,而明月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明月和碧落之间很显然早就有了勾结,而且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杀凤夜澜。

明月是什么人?他可是夏侯大人的忠卫,为了替夏侯大人复仇,不惜好几次冒险进宫行刺。他可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跟夏侯府无关的秦四小姐,更不会草率地和秦碧落一起共谋刺杀的大事。一定有什么凤夜澜不知道的理由,他必须要弄清楚碧落对自己的仇恨根源是什么?

来去将下和。“因为碧落的身世。”

“身世?”

“碧落的身生父亲,其实是,夏侯大人。”

凤夜澜差一点站了起来,他疑惑的视线在碧落的脸上看了很久,最后身子忽然松懈下去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碧落听着凤夜澜那似解脱般的话语,对眼前的情势更分不清辨不明了。

“狂刀!”凤夜澜传唤道:“把人都带进来。”

“是,皇上。”

凤夜澜走到碧落面前将她扶了起来,“如果爱妃早一些将身世告诉朕该有多好。”

说着,凤夜澜便伸出手将碧落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下,碧落僵硬地站着,不明白凤夜澜为何会对自己如此。

“爱妃对朕的误会,让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美好,以后,朕会补偿爱妃更多。因为,这是朕欠爱妃的,也是朕欠夏侯大人的。”

就在碧落想不通凤夜澜为什么不惩罚自己时,狂刀将明月和青儿全都带了上来。

“狗皇帝,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

明月一上来就咒骂开来,狂刀不悦地要去教训明月,却被凤夜澜阻止。

“明月,你可还记得夏侯大人的笔迹?”15af。

明月转过脸去,不搭理凤夜澜。

“狂刀,把信拿出来。”

“是,皇上。”

狂刀走进内室取出一个盒子,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递到明月面前,“这是夏侯大人的亲笔信,你自己拆开看。”

明月本不屑的,但听到一旁的青儿说,“真是夏侯大人的笔迹。”明月这才转过脸来,信封上的四个字印证了青儿的说法,这真是夏侯大人的笔迹。

“狂刀,给他松绑。”

恢复自由后的明月将写着“吾皇亲启”的信拆开来,越看脸色越苍白,最后堂堂七尺男儿竟落下泪来。

站在一旁等了很久的碧落终于按耐不住地走上去,从明月手中接下那封信仔细地看着。

这封信确实是夏侯大人的笔迹,信中说,摄政王在朝中制造谣言说皇上不是先皇的子嗣,说夏侯大人和皇上或许有血缘关系,夏侯大人为了不动摇大祁的国之根本,尽量不发动兵变和战争的前提下,决定以身殉国来平息这场谣言。

夏侯大人在信中说,整件事都是摄政王的阴谋,他也早就探知秦府大太太和摄政王之间有密切的关系,于是他才故意将自己要和秦大将军在秦府一起探讨军师布阵图的时间透漏了出去。

于是,在摄政王的安排下夏侯大人去秦府的那天,来上茶的丫鬟故意将茶水洒在夏侯大人的身上,他也正好将计就计地提出要去清理一下便离开了房间。等他回来的时候,秦老爷也不在房里,夏侯大人从窗户看进去,发现大太太姚氏正在另一张纸上标记军事机密。夏侯大人并没有当场揭穿,而是一直站在门外等她弄完离开后才走进房间。后来才知道,秦老爷会被突然叫走是因为他的五姨太被毒打了,他是赶去救人的。

离开秦府后,夏侯大人便知道他的计划已成,接下来就只要等摄政王用那军师布阵图来做文章,自己被皇上治罪,然后入狱赐死,平息所有人心中的怀疑。

为避免计划有变,一心求死的夏侯大人还刻意支走了身边的忠卫,让明月他们去西戎调查自己一直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就这样,夏侯大人等来了“通敌叛国”的罪名,等来了满门赐死。

信的最后两页则分别是写给夏婉宁和明月的。

明月的那页上,夏侯大人要求他以后誓死效忠皇上,并不计一切代价查出那张军师布阵图是如何到了西戎大汗手上,在西戎究竟有什么人和摄政王有暗地的勾结。

而写给夏婉宁的那页上,夏侯大人安慰自己的女儿,让她不要为他的死难过,更不要仇恨皇上,让她原谅姚氏所作的一切,说她也是苦命的女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夏侯大人还告诉夏婉宁,当年是先帝用他心口的一块皮肉入药才让夏婉宁的娘顺利生下她,为了让夏婉宁的娘可以多活一天,自从夏婉宁出生后,先帝就时常派名医,送名贵的药材到夏侯府来。先帝对夏侯家的恩德,即便让整个夏侯府牺牲,夏侯大人也心甘情愿。所以这一次,为了平息流言,夏侯大人宁愿一死。

夏侯大人还说,原本在夏侯夫人离世时,他便有了同死的念头,但那时婉宁还小,他没有忍心丢下她一人孤苦无依。现在夏侯大人见到夏婉宁找到了自己良人,他也对秦天黎无比的放心,就算知道秦天黎的娘姚氏是摄政王的人,他也从不担心秦天黎会伤害到碧落。所以,他告诉夏婉宁,不要因他去世而责怪秦天黎,要和秦天黎好好地生活。

信的最后,夏侯大人还写了这样一句话:爹马上就要见到你娘了,好开心啊……

信纸从碧落的手中无力地滑落下去,她没想到自己仇恨了这么久的仇人眨眼之间却变成了自己的恩人?!

就像夏侯大人在遗书上写到的那样,若不是凤夜澜的父亲用自己的皮肉给夏侯夫人做药,夏婉宁就不会降临到这个世上。

夏侯家一夜之间颠覆的真相,并不是凤夜澜为了平息流言而设计陷害!而是夏侯大人为了平息流言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死局!

为什么会是这样?!

碧落一个踉跄,身子一晃差一点栽倒在地。

“小心!”

凤夜澜走过去,从后揽住碧落的腰,看着碧落发白的脸色惊慌地朝外大喊:“传伊太医!”

当伊凡慌慌张张赶来的时候,碧落已经被凤夜澜平放在了床榻之上。明月和青儿已被松了绑,虽没人再要他们的性命,两人仍笔直地跪在院子里。

和碧落一样,明月等人在看到夏侯大人的亲笔信之后才明白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报错了仇。想到夏侯大人在信中的交代,明月便内疚不已。

“她怎样?”凤夜澜在一旁担心地问刚为碧落把过脉的伊凡。

“娘娘只是受了刺激,一时昏阙……”

“我没事。”

碧落打断伊凡的话坐了起来,她要下地,凤夜澜忙按住她的肩膀问:“你要去哪?”

碧落不答话,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凤夜澜,更准确的说,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凤夜澜。她不但对他下了瘾毒,更差点让明月杀了他,她无法面对这个真相,唯一想到的解脱就是离开这里。

ps:好热啊,这里都橙色预警了,现在在亲戚家住着,写作时间无法保证啊。仇散了,接下来会是什么?四卷就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