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看花满眼泪(上)

习吟看着画纸上,那眉目张扬,血目凌厉的人。

是你么。他垂目。

今日城内,不少人家出现死人,皆是干尸一副,且唯一的伤口就是脖子上的两个血洞。

血沧,血沧……

他挥手燃了画纸,走出去。听说今日城东湖边又出现了一具死尸,算起来已是几百人了。

男女老少。

刚看到大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夜芙。

“习吟!”她笑意满满的走过来,“要出去?”她摇着他的胳膊,“带着我嘛带着我嘛。”

“羞羞羞!公主大人这么大了,还撒娇!”一个小男童捂着眼。

公主那几日回过神,就开始注重民间的教育与民情,还经常出去和百姓们聊天玩耍什么的。

久而久之,百姓们也都发现了这个公主的可爱。

“哼

!”夜芙叉腰,“小冬瓜!信不信我今天让你背一篇文章!”

“公主大人说不过我了吧!”男孩得意的昂着小脑袋。

其他携着孩子来公主这里报名要参与教育的父母与孩子们都笑了起来。

习吟拍了拍公主的头:“别闹,我去去就回。”

夜芙撇嘴:“那一定要给我买好吃的啊!”

“我也要我也要!”小冬瓜凑过来,“公主大人上回吃了我一串糖葫芦!”

夜芙蹲下身捏着小冬瓜的脸:“记仇的小家伙!当心我不高兴了……”她眼珠转了转,“以后专门抢你的糖葫芦吃!”

“我可以找习吟哥哥要啊!公主最怕习吟哥哥了!”小冬瓜笑。与夜芙相熟的,也都晓得那个带着倦意满面淡笑的习吟美人。

这会儿,习吟已经不见影了。

来到湖边,还聚着一些胆大的看戏的人。

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但是墙上和地上是一滩的血迹。习吟微微拢眉,因着腹中的小家伙,他对这些气味略有不喜。

慢慢的在湖边绕了一圈,在一块临湖的深草的石头旁瞧见了一个东西。捡起来,双眸微缩。

这是血沧给他的玉镯,听血沧说是能找到他的玉镯,但那具尸体化灰,他原以为玉镯也成灰了……

真的是血沧。

他握着玉镯,慢慢往回走。

天色已经微暗了,出来本已是下午的时间,在湖边逛了一圈,自然是要花费些许时间的。

自从干尸的出现,天微暗的时候人们就躲会了家中。原本聚集着一小群人的地方这会儿已经没人了。他往里走了走,里面是那个人住的院落,孤人一个。

小巷幽深,风吹来带着腥味

。潮湿的空气,带着还未散去的血液的粘稠感。

被袖袍掩盖着的手细细摩挲着玉镯,很光滑,原先有些不怎么圆润的雕花也滑润的不像样。似乎是经常被人抚摸的样子。日积月累,自然就成这样了。

走了许久,才发觉竟入了阵。怪不得斜日不曾下降分毫,路歪来歪去的太过深长。如果是其他人是不会察觉这样的异状,因为这里面还有模糊时间概念的咒。

微微拢眉,启唇吟诵了几句,朝前走了几步,才出了阵。如果破了阵,那么下阵人一定会有所察觉。看了看周围漆黑的路,有些分不清往哪走了。

轻微的**落地的声音响起,他果断的朝右边那个围墙微高的院落走去。原本是嗅着味道来的,但是腥味问的太久,就有些忘记了。

推开门,所有的情况印入眼帘。一个粗布麻衣的人倒在地上,面朝着这边,脸上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惊讶,脖子上两个血空窟窿,一个人正背对着习吟举着剑面对着他面前那个靠近他的俊美男人。

“哦?”俊美男人血眸微眯,“又来一个?”

习吟走进去,关上门。内心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悲哀的感觉,上前扣住了举着剑的人的手。

“夜昶?”他微微挑眉,“好巧。”

夜昶面露难色:“你是眼瞎了还是怎样?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那应该说什么?”习吟收手,“难不成是月色不错?”

“你会武么?”夜昶又朝后退了几步。

“你觉得呢?”习吟撩了撩头发。

“也罢,你也就琴弹得好,公主府你那一曲我至今还记得。”夜昶苦笑,“我们今日,就要死在这了。”

“为什么?”习吟侧目。

“那个男人。”夜昶抿唇,血沧则是依旧是在距离两人几步的地方慢慢走来,“就是干尸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

。”习吟揉了揉额。

夜昶露出了惊讶,血沧露出了玩味。

“难不成你是同伙?”夜昶睁大眼。

“啊?”习吟微微笑了下,“要不我留下来,你去搬救兵,等你回来如果我还活着,兴许就是了。”

“你果真如夜芙说的那般,面对什么都是毫不在意的,你死了,夜芙不要了我的命才怪!”夜昶拧眉,“你快走,我抵挡一会儿。”

“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怎么可能走?”习吟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今天出来没看到干尸,这就是?”

夜昶嘴里刚蹦出了一个音节,就被习吟扣住手腕。

习吟眼眸暗黑涌动:“忘记你看到的一切,你只是来湖边走了一趟,天色晚了匆忙赶回,你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夜昶呆愣的重复。

“很好。”习吟的手微微使力,夜昶便被推送了出去。门,重新合上。

“你不怕我?”血沧这时已经到了习吟的面前,右手的食指在他的脖颈上摩挲着,似乎在寻找着下口处。

“我为什么要怕你?”习吟冷笑,“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次,第一次是吸血,第二次是找东西吧?”

血沧眯眼:“玉镯在你那?”

“那有如何?”习吟忽然觉得手中的东西烫手的很,血沧,如今你表现的如此在意,究竟有什么意思!

“给我!”血沧的手微微用力,习吟的脖颈被他刻意的划出血丝。

“凭什么?”习吟勾唇。

血沧拧眉:“看来你是想死的更惨一点了。”

连灰都做了,他还怕其他的死法?笑话!身后又传来推门声,习吟侧头。

撇开眸子:“楼青,女帝的男宠当了有一年了吧?什么滋味?”

楼青的手死死抠着门:“你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啊

。”习吟淡淡的回答。

“你是不是想让夜芙恨我一辈子!你死了,她就会更加恨我!”楼青怒吼。

“楼青,那是你的选择,不是么?”习吟笑,“夜芙已经不需要你了。”

楼青的脚趔趄了一下,走进来。

“瞧你这架势,倒有点来送死的。”习吟咳嗽了几声,脖子上的手扣得太紧了。

“女帝让我来湖边,然后我刚才看到人影,就寻了来。我……”楼青不知所措的站着,“你什么时候惹了仇家?”

“看来女帝玩腻你了。”习吟微微阖上眼眸,“啊,你不说我还忘了,如果你不想死,还是赶紧走吧。”

“你死了,我更加无法回到她的身边。”楼青不知怎么鼓起勇气跑到习吟旁边,掰着那只手,却被血沧烦躁的挥到一边。

“你……咳……还想着回到夜芙身边?”习吟剧烈咳嗽了一会儿,“你要回便回,何苦……提到我?”

“只有你有办法,让我摆脱女帝,回到夜芙身边。”楼青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女帝留着我,不过是想断了夜芙的念想。”

血沧眯眼:“还没聊够?”他的手微微用力,“咔擦”一声,习吟的身子便软倒。

“习吟!!”楼青惊声大叫。

血沧顿住,看着眼前飞舞过的青丝:“习……吟?”

楼青跌跌撞撞的跑到习吟旁边:“习吟!习吟!”他摇晃着习吟的肩膀,“我虽然怨过夜芙那般依赖你,可我从未……从未想过要你死……习吟……你别死……她会恨我……会恨我……”

摇晃着摇晃着,习吟的袖袍里忽然咕噜噜的滚出一个玉镯

“咳……”习吟难耐的咳了一声,抚开楼青的手,右手抬起在喉咙上捏了几下,把骨头接好。

“你……咳……想摇死我?”他咳嗽几声,才稍微好受点。

“你……”楼青惊骇的瞪大眼。

“习吟?”血沧低喃。

“你认识我?”

“你认识他?”

习吟和楼青同时开口,一个是刻意,一个是迷茫。

门外忽然亮起火光,许多的脚步声传来,门被踹开。

女帝、夜芙、男皇、夜容还有夜昶等人出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习吟低喃了一下,“楼青,今晚的事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

“啊?”楼青睁大了眼。

“作为报答,我会让你回到夜芙身边。”习吟咳嗽了几声,终于把喉口的淤血咳了出来。

“习吟!”夜芙说着就要往前面冲。

“已经回不去了。”楼青看着眼里只有习吟的夜芙,“她现在,只知道你。”

“是么?”习吟低笑了一下,“一会儿把你手里的药丸吃下去。你放心,咳……夜芙只是把我当哥哥。”

“这?”楼青才发现手心的东西。

习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适时的疾病,才能看出真心与否。”

“习吟……”夜芙推攘不开拉着她的手,“习吟!你别怕……”

“女帝。”习吟淡笑着,“让楼青作诱饵,可是你的主意?他死了,也正好断了夜芙的念头,是否?”

“闭嘴!”女帝的怒斥,“你等与妖物待在一起许久未死,定是同谋

!”

“那你待如何?”习吟淡笑,“你强行要挟楼青听你的话入你后宫,又骗他来此处送死,不过是要夜芙断了与他在一起的念头。”习吟闲适的靠着楼青,“如今你当着她的面让我二人死,可就功亏一篑了。”

女帝浑身颤抖,男皇搂着她安抚。

“习吟……”夜芙满脸泪,“你做什么一定要今日出来?”

“公主。”习吟淡淡唤了声,“楼青命不久矣,你如此关心我,他要伤心的。”

夜芙睁大双瞳:“是他不要我的。”她安静下来,“习吟,你等我救你。”

夜容笑意吟吟的看着习吟:“你这胆量倒叫我佩服。”

“过奖。”习吟淡淡回答,“你们是寻了无聊的国师还是无用的除妖人?”

夜昶唇角抽了抽:“你能别那么一副全权在握的姿态么?”

“要不然你们还会干什么?”习吟冷笑,“我若是妖物,定不放过你们。”

一身奇怪装扮的妖师举着铃铛走出来:“妖物,束手就死!”

楼青站起来,搀扶着习吟站起。

“除妖?你确定你有我擅长?”习吟一派倦意,黑发披散,他淡淡吟唱着咒语。

妖师忽然丢了铃铛就要跑,习吟依旧不紧不慢的念着咒,慢慢的,妖师被定住的地方只剩下一只杂色的狐狸。

“一点也不可爱。”习吟撇嘴,“楼青,再会。”

楼青只觉得扶着习吟的手一松,习吟和那个奇怪的男子就没了影,而他忽然觉得嘴角有什么在溢出,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触目是鲜红。身子晃了晃,倒下。

“楼青!!”

他合上眼眸,能听你再叫一声我的名,已是了愿。夜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