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渐渐走近,显然是顺着这方向来的。

晚秋朝众人点点头,该做什么仍做什么。吴棻和春儿便低下头烤制野味,只是耳朵一直敏锐地听着动静。秋意给晚秋等人续上茶水。

“主子,果真有人在烤野味!”有人低声禀道。

那主子未语,但一行人已经慢慢走来。转过树林边,便看到十余人,除却中间一人穿紫衣束金腰带,余者尽为黑衣黑袍,面色冷傲。但见他们对中间之人的恭敬,定是他们的主子无疑。而那人头戴黑色帷帽,看不清面容,但分明感受到一股凌厉的目光扫过。看来,此人也不简单!

晚秋等人并不瞧他们一眼,各自说着话,喝着茶。

紫衣人冷冷地打量了一番,有些称奇。这班人未有丝毫慌乱,要么是根本未将自己看入眼,要么是不识时务。但见这做奴才的,竟比那些主子还俊俏,而那居中的女子显是核心。

一黑衣人走出人群,向众人拱拱手,道:“诸位有礼了!我等远远闻到一阵烤肉香,便一路寻来,看着烤肉甚多,可否出让,以解我等饥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但无人应答。

那人见对方等人一身锦衣,也是富贵之家,想来是嫌钱少,便又拿了一锭银子在手中。

仍无人瞧一眼。

那人脸色一寒,眼中射出一股煞气,但也极力忍着,回头瞧了紫衣人一眼,打了个寒颤,又上前几步,到得凉亭前方才止步。将手一摊,此刻掌中是一锭金子,足有二三十两。对着晚秋等人拱手道:“方才是在下冒失,请勿见怪!今儿走得急,未曾带得干粮,既然诸位的食物甚多,可否出让一些?”

林洛与云风冷冷一笑,就要发作。

“列位可是安阳人?”晚秋突然问,眼睛轻轻扫过紫衣人。

那群人一惊,有人按捺不住,手已握剑,将紫衣人围在中间。

“不知小姐何以认定我等是安阳人氏?”先前对话之人问。

晚秋抚掌一笑:“让我猜对了不是?先前听得你们说话,把‘人’字说成‘银’字,像极安阳人的口音。”眼波流动,如一泓清泉,让紫衣人心里一动。这女子看似普通,而那双眼睛甚是有神,使得整张脸充满了灵性和生机。

晚秋抿了抿茶,道:“既然是安阳的贵客,我等怎可怠慢?春儿,收下金子,瞧瞧可是有假!吴棻,送三只野鸡两只野兔给他们,可不许多给!”益西等人一怔,不禁笑了起来。

那些人不由呆愣,天下竟有这般人。

那人轻轻笑了笑:“听闻小姐声音如天籁一般,却……”摇了摇头。似指其貌不扬,也似指话不中听。

春儿接下金子,左看右瞧,突然道:“小姐,奴婢认不得这金子!”

那人怒道:“丫头,你以为这是假的?”

“不是呀,”春儿一脸的为难、尴尬,眼中却快速闪过一丝狡黠,“因为我从未见过这么大锭的金子,所以才不能确定是真是假。要不,让我进城叫人瞧瞧,称一称,若是真的,便将这烤肉给你们。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晚秋“扑”地一声将茶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益西忙给她轻轻地捶着背,林洛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嘴,云风将她面前弄脏的点心丢开,珍王爷给她续上茶。秋意把碗碟重新摆放妥当。

紫衣人眉一扬,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眼神深不可测。

“春儿,你这丫头说的甚话?想害死你家小姐呀!”晚秋连连喝了几口茶才顺过气来,呵斥道。“虽说小姐家比不得这位安阳的客人富有,但几锭金子也还是有的。就算没有,你也不能在旁人面前直说丢了小姐的颜面呀!”

此言,更让益西等人忍俊不禁。

而春儿仍是一脸正经地道:“奴婢知错,只是着实没见过这金子,平日小姐让奴婢经手的都是银票,所以莫说是金子,连银子也未曾见过半毫!”

珍王爷和益西浅笑,云风极力忍着,林洛终于禁不住大笑,夏秋冬扭过头去抖索着肩膀,吴棻的脸抽了抽。

“大胆,越说越糊涂!简直把小姐家说得一穷二白,惹人笑话!还不赶紧收了金子,给人家食物。”晚秋眉毛一竖,喝道,眼里却是笑意浓浓。

“小姐教训的是!”春儿做出担心害怕的样子,忙将金子收入怀里。

见那人接过食物,晚秋道:“不要说没提醒列位,这肉虽闻着香但不保证没毒!”

“你!”那安阳人看着手中的烤肉,赶紧望向紫衣人。紫衣人不语,他身边的人赶紧将肉接过,用银针一一扎了扎。

“说不得那毒不是普通的毒,银针验不出来!”晚秋漫不经心地道,像说笑话一般。

那些人又是一惊。只有紫衣人不动声色,让人在地上铺设一毯,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晚秋等人。看那女子,神色坦然自若,一派天真浪漫,毫无做作,毫无矜持。若是一般的女子,见到一群黑衣陌生男子,且来势汹汹,定会惊慌失措,但她却仍是谈笑风生。对她,他不由产生有些兴趣。

春儿和吴棻将烤好的野味用干净的树叶包好,切割成小块,乘在碟中。晚秋指了指几只野味,对吴棻道:“放到那边去,待龙飞他们吃,再放一方帕子让他们擦手!”想来,他们也是饿了。何况我们骑马他们用轻功。

益西等人虽知有四名龙门暗卫在保护着晚秋,但从未见过他们,很是奇怪,却也知此时不能显示出来,只是诧异地瞧了一眼,便说着其它的话边吃食物边喝茶水。

晚秋刻意每样东西都尝了尝,啧啧称赞:“春儿,你的手艺越来越好,赶明儿可到蓬莱阁当厨子了!”

“谢二小姐夸奖!”春儿甜甜地一笑。

“原来,小姐是吃过那蓬莱阁的东西?却不知是否如传言一般让人赞不绝口。”紫衣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气。听见自己出声,他自己也惊讶。

旁边一人不屑地道:“主子,想来不过是夸大其词!只不过是因那长公主的名声罢了。奴才听说,如今订下座儿的,大多是西楚权贵,还不是想拍马屁!”

“好不好,阁下品尝了不就知道了?”林洛冷冷地道,“只怕,自己订不到座才在此大发厥词!”

“应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云风不冷不热地道。

晚秋暗笑,这两个家伙还很默契嘛!

“放肆!我家主子……”对方有人忍不住喝道,但被紫衣人眼风一瞟,赶紧退下。

“诸位说的极是,在下也是久闻蓬莱阁之菜肴堪比玉液琼浆,歌舞更让人恍若瑶池仙境,只是那座儿竟然订到几月后,很是遗憾!”紫衣人淡淡地道。见晚秋等人吃得香,也抽出一柄匕首开始切割肉来吃。

晚秋轻轻笑着,指着林洛道:“若是阁下有兴趣,我身边的骆公子倒是可以引荐,保你吃尽蓬莱美味。”

林洛疑惑地看着晚秋,暗道,我何时成了“骆公子”?还有,他要吃美味与我何干?不单是他,其他人都觉奇怪,但随即一想,晚秋定有缘故。

“哦?”紫衣人很是意外,“原来这位骆公子竟和蓬莱阁的主人很是熟悉。”

“阁下不信?”晚秋笑道,“骆公子虽不识得长公主,但与蓬莱阁的主事小玉姑娘有些渊源,曾在无意中救过她一命,故而我们才得以经常吃到蓬莱阁的绝世佳肴。”

“原来如此。”紫衣人虽心生怀疑,却道,“能得到骆公子的引荐自是再好不过,只是听说不仅是客房,连吃饭的座儿都已排到两月后,不知骆公子有何法子?”

晚秋对林洛递了个眼色,道:“骆公子,你可写一封书信让这位安阳客人带去,小玉姑娘看了,自会给些面子。”

“如此甚好!”紫衣人拱了拱手,暗暗猜测着晚秋等人意图。“但是,此刻哪找得来纸墨?”他问。

“阁下可否借一方手帕?”晚秋自有法子。紫衣人立时明白,令人掏了手帕送过去。林洛就着木炭草草写了两行字。紫衣人命人收好。

“不知客人是访友还是经商?”晚秋问得漫不经心。

“在下喜爱天下美景美食,听闻西楚皇城新开了一家蓬莱阁,美味佳肴天下无双,这才眼巴巴地赶了来。”紫衣人道。

“相见不如偶遇。今儿与阁下相识,也算缘分,不知阁下贵姓?”晚秋问道。

“免贵姓苏,单名一个‘夜’字。不知小姐和各位公子怎么称呼?”

“小女子姓白,这位是易公子,这位姓曾,他姓允,而骆公子你已知。”晚秋一一介绍。林洛扬扬眉,敢情全都更名改姓了呀。晚秋暗道,他会改名儿难道我就不行?

“小姐,再说下去得在此吃晚饭了。要么,让奴婢等人再去弄些野味来?”春儿在旁道。

晚秋点点头,擦净了手,道:“既然吃饱喝足,也该回去了。这野味虽好吃,但用多了也是不好的。”

又对自称为“苏夜”之人歉意地道:“如此,我等先行了,回晚了,家人或要担心。”

苏夜站起身,与晚秋等人拱手道别。

“苏公子,后会有期!不过,如今西楚与安阳尚有误会,希望诸位各自珍重!”临行,晚秋突然转身道。

“那是朝廷的事,与我等平民无关。想来只要在下安分守己,贵国也不会为难!”苏夜的回答不卑不亢。

走远了,晚秋才呵呵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