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晚秋便坚持要到公主府去看看。top./

一直在寻找一处大宅子,但看得上眼的却没有。既然现在已经被封为西楚国的长公主,自然也应该有自己的府邸。慕容懿说另寻一片地修建,但晚秋想,这要建多久呀,客栈里已经住了数十人了,待楚流云和珍王爷来了,不是更不方便了么。何况,马上就要重新装修客栈,那么多人都住哪里去?所以,还是寻一处现成的宅子才好。

这么一说,小德子便想到了一处。他禀道:“皇上,那逆臣陈寅的宅子不是还封着么,地儿够宽敞,里面装饰也好,查封时又没受破坏。既然长公主等不及建新的公正府,何不就赐给殿下暂作府邸?”

慕容懿有些许迟疑:“秋儿是我西楚的长公主,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了她?”逍遥王也不赞成,不为其他,只是觉得那宅子过大,过于富丽堂皇,怕别人说闲话。

晚秋一听“富丽堂皇”几个字,眼睛就亮了,忙说:“那宅子真的很大么?会不会比那珍王爷府还要漂亮?”

慕容懿点点头,道:“朕未见过珍王府之富贵,但知那陈府比逍遥王府还要大近半。宅邸在城南边,依山傍水,既恢弘富丽,又不乏自然之趣,整个宅子构思巧妙,虽由人作,宛如天开,极为难得。自然,这也是陈寅四处搜刮民财的见证。据查,仅此宅便花费了数十万两银子,还不计那些珍奇的树木花草、房里的古玩玉器等。当时查封时,朕令人须得小心,不许胡冲乱闯,只是将可搬移的器具收缴国库,建筑等未有丝毫破坏,并派人好生看管,待今后变卖。”

晚秋有些不解地问:“既然伯父已经知道陈寅单凭其俸禄不可能建造那么大的宅子,为何不早早地除去他,却要待他有叛逆之心?”

逍遥王喝道:“秋儿不许妄议朝政!”

慕容懿摆摆手,道:“无妨。秋儿说的也是实话。哎,朝堂之事岂是如此简单?”

最终,陈府还是变成了公主府。可惜,晚秋出宫后便一直沉睡,文博和敏儿已经带人去查看和清扫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清理的,宅子保存得完好如初,只需将平素用具搬进去便成。

正要出府,李总管便来报,说有人要见晚秋:“那人说是公主殿下的师叔,但属下有些疑虑,不敢私自放他入府。”

晚秋笑道:“他是不是一介儒生装扮,貌不出三十,身着青衣,衣边和袖口均绣了白色的芍药,手里还持有一柄翠玉扇。”

李总管一听,暗自叫糟糕,道:“莫非他……”

晚秋欣喜地拉了林洛和云风的手便走,逍遥王等人也急忙追了上去。到得门前,只见有一青年男子不耐烦地踱来踱去,不时向里面张望着。见到晚秋的身影,立即停下站定,一脸的严肃。

“龙叔!”晚秋一下子飞奔过去,扑倒在他怀里,跪拜在地。

林洛与云风见了,也忙整整衣衫,跪拜道:“晚辈见过龙叔!”逍遥王赶到一看,不觉大惊,晚秋见了自己也不曾跪拜,林洛二人更是清傲,但对此人却如此恭敬。细细看来,似有几分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秋儿!”那人扶起晚秋,眼中闪着隐隐泪光,满面的怜惜和慈爱。仔细打量着晚秋,有些不满地道:“丫头,怎么瘦了些?是不是博儿和敏儿欺负你?”

晚秋噙着泪笑道:“师兄和师姐对秋儿好着呢!”

“那是,只有秋儿欺负他们的,不过你神色看似十分倦怠……”他转眼对林洛、云风喝道,“那定是你们二人惹我家秋儿生气了!看我不踢你们的屁股!”说着,只见眼前一闪,便对他二人一人一脚,又回到晚秋身边。身形之快,让逍遥王目瞪口呆。

却见林洛笑嘻嘻地捂着屁股道:“龙叔是委屈晚辈了,晚辈岂敢欺负小秋儿!”

云风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道:“龙叔教训的是!”

逍遥王越看越是面善,拱手道:“这位……先生,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冷冷一哼,也不还礼,道:“看来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认识我,我却为你白送了一月的饭菜,还送掉了雪妹一生的幸福!”

逍遥王一听,立即明白:“原是龙兄!本王失礼,请龙兄见谅!”

“哼!在下区区贱民,怎敢与王爷称兄道弟?”那人一脸寒霜,眼中充满恨意,一道白光闪过,一柄利刃已逼在逍遥王颈间。

“父王!”慕容浩与慕容天惊慌失色,剑已出鞘,一群侍卫也抽剑围将过来。林洛与云风相互一视,不敢劝阻。吴棻、春夏秋冬、绿紫青蓝更是不知所措地望着晚秋。

晚秋摇摇头,哎,龙叔还是这么急性子。她笑盈盈地走上前,轻轻拨开众人,捏着紧迫逍遥王的刀刃,道:“龙叔的身形好快哟!是不是出山前又被师傅硬逼着苦练功夫了?”

那人见她素白的手指已有丝丝血痕,忙叫道:“秋儿快把手拿开!”

晚秋毫不理会,更是用力,淡淡一笑:“龙叔要杀秋儿的爹爹,秋儿怎能坐视不管?您莫非不怕娘亲怨恨?”一滴血慢慢顺着利刃滑落。

那人一阵心疼,眼中溢满苦涩,嘶哑着声音道:“当初……你娘亲为了阻止我杀他,也是这么捏着刀刃。罢,罢,罢!在你们心目中,我仍是比不过他。”手微微颤抖,将刀一撤,闭上了眼。

“在秋儿心目中,谁也代替不了龙叔!您养我、育我、疼我、爱我十六年,虽非秋儿之父亲,但此情此恩更胜父亲!”晚秋一字一顿地道。

他缓缓睁开眼,惊喜地问:“当真?不是哄我?”晚秋肯定地点点头。

手一抖,短刀自飞入扇内。他一把将晚秋搂在怀里,眼里闪着一丝泪痕,道:“总算龙叔没白疼你!”

逍遥王暗自叹了口气,摆摆手,慕容浩等人将剑撤下。

“龙叔!晚辈还要跪多久呀?”林洛在旁哀叫着。

“臭小子,敢打搅我和秋儿叙旧!”屁股又挨一脚。林洛哭丧着脸,哀怨地望着晚秋。

晚秋莞尔一笑,道:“龙叔,就让他们起来吧,这么多人看着怪寒碜的!”

他狠狠地瞪了林洛、云风一眼,凶巴巴地道:“若非我家秋儿求情,今儿就让你们跪一个时辰!”

林洛嘻嘻一笑:“谢龙叔恩典!”

云风恭敬地道:“谢龙叔!”也站起身。

大家对这场景甚为惊讶。这青衣人是何方神圣?看着年纪不过二十五六,长得很是清朗俊雅,墨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胸前,更显飘逸。但见晚秋等的态度,分明是他们的长辈。其实,逍遥王也觉奇怪,照说已隔十数年,岁月却未在他脸上刻下任何痕迹,要说变化,不过是多了几分成熟。

迎着众人疑惑的眼光,晚秋介绍道:“龙叔的名号不知大家可知?他便是神医龙无吟……”

“神医龙无吟!!”逍遥王等人面面相窥,原来他便是龙无吟!

龙无吟,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见得其真容,有妙手回春之术,起死回生之法,可是性情古怪,只治无人敢治、无人可治之病,诊金之贵令人瞠目,最要紧的是救一人生必要一人死,且要死之人必须是大奸大恶之人。

“晚辈拜见神医前辈!”慕容浩和慕容天拱手道。

龙无吟冷冷一哼,道:“难道我很老么?”

晚秋笑道:“龙叔最恨别人叫他‘前辈’。好啦,龙叔,他们是秋儿的两位哥哥,您有宰相之肚、弥勒佛之心,和我们这般小孩儿计较什么?”

慕容浩兄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应如何称呼。晚秋便说:“便叫龙叔‘神医’吧,嘻嘻!”

慕容兄弟忙再次拱手行礼:“晚辈见过神医!”龙无吟面色这才稍稍舒缓几分。

晚秋对吴棻、春夏秋冬、绿紫青蓝招招手,道:“你们也来见过龙爷吧!”

吴棻等人忙跪拜道:“属下等参见龙爷!”

龙无吟一见吴棻便眼冒金光,欣喜万分,左瞧瞧、右看看,捏捏他的背部,握握他的臂膀,捶捶他的胸膛,啧啧称赞。林洛和云风长长地舒了口气,会意地一笑。晚秋一把将吴棻扯过来护到身后,忙道:“龙叔可不许拿他做试验!”

龙无吟不甘心地道:“我只是想给他吃几粒丸子,就几粒,死不了人的!”

晚秋撇撇嘴,轻哼一声,说:“上次你给骆驼和小风吃了药丸,害得骆驼差点成废人,小风差点成白痴,若非被我及时发现,哼哼!你若再敢给他们乱吃东西,便也尝尝我制的丸子!”

龙无吟一听,忙不迭闪开,惊恐地道:“算我怕了你!不给他们吃便是!”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林洛和云风如此忌惮他。呵呵,不过他好似很怕晚秋哟,看来晚秋制毒用毒解毒之功比他更胜一筹。

在门前闹了一阵,无论逍遥王如何盛情邀请,龙无吟都不愿踏进王府。晚秋便道:“正巧,皇伯父赐我一座公主府,龙叔便一起去看看,若中意就住在那边,明日众人都会搬去同住。”

于是,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一行人向城南驶去。

龙无吟道:“我一进城便听闻你被封为西楚国长公主,果真不假。可是委屈了我家秋儿!”

慕容天忍不住插嘴道:“皇上赐给妹妹祥龙瑞凤玉佩、免死金牌、圣剑,现今地位仅次皇上和父王,对妹妹可说是恩宠有加,怎会委屈?”

龙无吟冷冷地一笑:“想来他定是知大劫已到,须靠秋儿之力才可度过劫难,什么玉佩金牌圣剑,什么长公主,这些虚华岂能迷惑秋儿的七窍玲珑心?可惜,可惜,雪莲花似的人物也要被世俗的争斗所玷污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无限怜惜、痛心地看着晚秋。

“大劫!”慕容浩和慕容天惊呼一声。

龙无吟瞧瞧晚秋,问:“你还没给他们讲么?”

晚秋摇头道:“我是怕引起惊惶,所以未讲明。”

龙无吟叹了口气,说:“我也知你的性情,必是自己默默承受着,明里暗里自个儿吃苦受累,否则也不会这么快武功尽失。”原来,晚秋的外祖父夜观天象,已测出西楚将有大乱。其外祖父和师傅原都是西楚人,国家有难,岂能坐视不管。

先是安阳国丞相王道余勾结西楚国右丞相陈寅,后是王府混入奸细,再是朝廷命官生有异心,一桩桩一件件让逍遥王也觉事态的凶险,现在听龙无吟一说,更感棘手非常。哎,西楚才安定十数年,难道又要掀起一场战乱?又得死伤多少老百姓!逍遥王轻轻叹了口气。

龙无吟似看透他心中所想,冷然道:“若非为天下苍生,秋儿岂会蹚这滩浑水?”

晚秋见他又要发作,眼波一转,笑道:“龙叔此次前来,师傅和外祖父可知?不会是背着他们来的吧?”

龙无吟不悦地道:“胡说什么?还不是担心你们,怕你这小丫头惹祸,所以拼命接了师伯一百招,师傅和师伯才首肯我来西楚相助。真是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晚秋一听,惊道:“我外祖父答应收你入门了?”

“那是!这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得意地摇晃着头,随即黯然道,“可惜,你娘亲没亲眼看到。”

见他暗伤,晚秋立即转移话题,偏着脑袋,有些为难地说:“现在这辈分还是有些混乱呀!您说,您叫我的师傅为师伯,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但是,您的师傅又是我的外祖父。哎,真是糊涂了!”

龙无吟敲敲她的额头,说:“你想些什么?该怎么叫就怎么叫,还想造反了不成!”

晚秋撇撇嘴道:“谁让您青春不老呢?再隔几年,我看上去都要比您年长了!”

龙无吟呵呵一笑,想起一事,正色道:“你们走后几日,益西便护送了一口水晶棺上了天山。哎,这小子倒是上心,守了三天三夜才下山去。对了,还拿来一颗龙珠含在你娘亲口里,如睡着一般,身子毫不僵冷……就像在睡梦中,安详、美丽、恬静,唇边还留着淡淡的笑意,如月下初见,恍如仙子……”他眼中渐渐迷离。

他一再提到娘亲,晚秋勉强笑了笑,道:“真是难为益西了,那龙珠是他雪域国的镇国之宝,就不怕他母后责怪?”

林洛与云风相视一顾,眼神一黯,益西对晚秋可谓倾其所有、投其所好,其所作所为怕是自己难以做到。

逍遥王眸底涟漪阵阵,独自低语:“是本王害了她,是本王辜负了她……”一行清泪悄悄流淌。慕容浩和慕容天如今也知晓了雪娥和逍遥王的关系,自是感动,也不知如何相劝。

真是痴的痴,悲的悲,叹的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