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逍遥王和慕容浩便恋恋不舍地回了王府,慕容天想着练习“流水行云掌”之事,所以留了下来。原创首发晚秋正有此意,让吴棻跟着慕容天到倾月轩暂住。

公主府甚大,有大大小小独立的楼阁院落十余处,晚秋与敏儿商议后,将众人分派到各处。晚秋住凌云阁,文博住凝香小筑,敏儿住香影阁,龙无吟住碧漪阁,楚流云住宜芸馆,林洛住揽月楼,云风住梅园,慕容天暂住倾月轩。春儿等每几人一组,随晚秋等人分住各处。让人将余下的听雨轩、松韵楼、醉风水榭、惜抱轩也赶紧打扫出来,添置家什,以迎接随后到来的珍王爷、龙千玉等人。各处均有各自的小厨房,可根据自己的口味自行安排膳食,府中杂务令心儿统一管理,再派两人协助。

第二日,林洛与敏儿到客栈去查看装修的进展。文博带人习武,准备将两路人马的功法将以演变。经皇上特许,慕容天这几日留在公主府与吴棻研究掌法。云风自在梅园休息。晚秋可忙了,她正在研究阵法,准备将“天地乾坤阵”再作改善,以求更利于实战,更具威力。龙无吟整日呆在他的炼丹房里,这次他损失不少功力,想一时半会儿恢复可不容易。楚流云呢,倒也逍遥自在,一会儿去瞧瞧文博练武,一会儿与龙无吟讨论丹药的研制,但更多的是静静地呆在晚秋身旁,默默看她在纸上画来画去。

楚流云慵懒地斜靠在逍遥坐上。这坐儿竟然是用极为名贵的沉香木制成,整个造型也很是独特。它用四支铃杵代替四足,两侧有横枨连接,扶手前柱和椅边柱圆雕莲花,扶手和搭脑上拱,两端上翘并装饰莲花,莲花下垂串珠流苏,显得庄重华贵之极。

当时林洛一瞧见这坐儿,便惊喜地瞪圆了眼,连连称叹。据说,这沉香木本已珍贵,大多是用来作香料、雕刻佛像、制作念珠和作供香、配制中药等,有“一片万钱”之说。能有如此大材制成逍遥坐,只有天子了。

“这神秘而奇异的香味,集结着千百年天地之灵气,汇集天地阴阳五行之气,是唯一能通三界之香品。”林洛说。

晚秋哪管这许多,只是觉得这香气连绵不绝地从木材中渗出,轻轻地飘荡在空中,素朴而悠远,幽婉而温醇,馥郁而清扬。至于它的功效,她自是清楚不过,可清神理气、补五脏、止咳化痰、暖胃温脾、通气定痛,用于治疗胸腹胀闷疼痛、胃寒呕吐呃逆、肾虚气逆喘急等症,是上等药材极品。所以呀,放在房里就不必再焚香了。

“哪日需要了,我便切一块来入药!”她呵呵地笑着。

林洛连忙心疼地说她是十足的败家子。

“这沉香又叫女儿香,嗯——”林洛闭着眼轻轻地一吸,道,“有点像你身上的香气,不过,你的香,更清幽,是来自天外的、若有若无的、流动的、沁入心脾的……”

晚秋懒得听他的废话。

“其实,你那阵法已经很是厉害了,那日我在空中看了多时也未瞧出门道来。”楚流云一臂支撑着头,斜看着她,懒懒地道。

晚秋抬起头,揉揉太阳穴,舒展开眉头:“那不过是仓促之间结合骆驼和小风他们的阵法想出来的,尚有些破绽。当时或是你有些心急,所以才未及细看。”

楚流云“哦”了一声。心急?我当时果真是心急如焚,急急地处理完事情便催促着雕儿上路,一路上不敢有丝毫耽误,就怕误了事。

什么时候,心中便多了一份莫名的牵挂?他拧紧了眉梢。这该不是我!但是,当看到她沉浸在梦魇中不得出来,不由自主地就心疼起来。流云无情!我不过是天边的过眼流云呀,怎能久久地停驻在某处呢?可是——看不到她的日子里,却是如此思念、期盼。

“我想把这里的事情早早结束,早点儿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中去。”晚秋道。

“回到属于你自己的生活?那是什么生活呢?”

她细细想着,回忆着:“就是没有你争我斗,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见利忘义,所以也不必处处设防,无须时时提防。我,只想简简单单。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真能过这样的日子么?”楚流云唇一牵,隐隐露出一丝讥讽。

晚秋疑惑了,眼光迷离,喃喃地自语:“能有这样的日子么?我也不知道。在天山的日子,是清闲,却常常因娘亲受苦而心痛;是无争,却常常心里充满了怨恨。一直以为,就这样也好,与冰雪为伴,与寒月为友,有疼爱我的娘亲、外祖父、师傅、师兄和师姐,一辈子,永远在一起,或许也就足够了。但是……”

“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的。可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不得已,那么多的无奈何,那么多的——责任!”楚流云坐正,一改懒散,眼眸清澈明亮,薄唇透出坚毅,“所以,该做的必须去做,无论多么艰辛,都必须完成!”

“你真的这样想?”晚秋转眼看着他。

他点点头,唇边噙着一缕冷漠的笑:“我也是这样做的,虽然很多事自己也不喜欢,但必须!所以,不要再犹豫彷徨,这样只会怠误时机。”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一贯的冷静、漠然,永远也不会迷乱。他真的只是流云阁阁主?对他的了解,我有几分呢?晚秋感到一丝丝寒意慢慢在心头升起。

他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再次懒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一扬,竟显出几分**不拘。他淡淡地道:“放心,我永远也不会对你不利的。无论我是什么人,做什么事。”

真的么?晚秋扬了扬眉。

“自然!”他腾地跃起身,拍拍手,道,“好啦,休息一下吧。我想,云风也快到了!”

“不会吧,我让他不要乱跑乱动的,他得多多静养才是。”

虽然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放下图纸,和楚流云一起出了书房下楼。

凌云阁里再无他人,四季都随文博练功去了。晚秋在铜鼎里加了些炭火,准备煮茶。一双素手在器皿间忙碌不休,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遮挡着内心的犹豫和不安。

“不必如此,一切随心随缘就好。”楚流云突然道。

晚秋一颤,手中的茶碗差点落下来。随心随缘就好。她默默地念道。随即展眉一笑,道:“确实如此,我怎还不明白?其实这种种的不是都是自寻烦恼。我还说林洛呢,其实自己不也是如此?”顿时,她感到郁积多时的心情豁然开朗。

不多时,云风果真走进门来。

“小风,好些了么?快来尝尝我煮的乌龙茶!”晚秋开心地指指紫砂壶,顺手在香炉中添了点沉香。

云风本还有些犹豫,但见她如此欢悦,心里也不由开畅起来。

晚秋熟练地用茶巾沾干壶底的残水,并把茶水注入公道杯,口里一边说着:“这叫游山玩水,慈母哺子。”

又将公道杯中的茶汤快速均匀地依次注入闻香杯,道:“这叫祥龙行雨,甘露普降。”

待公道杯中之茶水所剩不多时,即改为点斟,并道:“这是凤凰点头。”

再将刻有龙的品茗杯倒扣在刻有凤的闻香杯上,口称:“这为龙凤呈祥。”

麻利地把扣好的品、闻杯一并翻转过来,道:“此乃鲤鱼翻身!”

她眼波盈盈,将龙凤杯双手捧奉给楚流云和云风,笑道:“这是众手传盅。”

云风惊叹地瞧着她,道:“不料秋儿对茶道也是如此精通熟练!”

“呵呵,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晚秋眼波一转,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云风忐忑的心这才真正落了下来,暗嘲道,以为秋儿一定还记挂着那两日的事,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太过多心了。其实,早该知道的,她不是那等敏感多疑之人。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眉间的阴郁渐渐舒展。

晚秋瞧在眼里,也暗自高兴,对楚流云飞快地斜睨一眼,楚流云唇角扯出一丝笑意。

“今早让春儿送去的雪莲羹你用了么?”她问。

云风抿了抿茶,道:“哪里还需要那些,我的身子已经无碍,不就是这几日不要妄动内力吧!”

“云兄还是小心为好,毕竟秋儿是大夫,她的话自是没错的!”楚流云淡然道。

“只是,那七彩雪莲太过珍贵!”云风道。

晚秋嘻嘻一笑,道:“再珍贵的东西若是放着不用,也是废物。还盼着你快快好起来,我有事相求!”

云风精神一振,忙道:“何来‘求’字?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但说无妨!”

晚秋眉梢一弯,笑眯了眼:“看你,也忒心急了!要帮忙也得待身子好周全再说嘛!”

“所以呀,你这几日便安心养伤,切切不可乱动,让你服用的药丸和雪莲羹、燕窝粥你都必须好好地服用。”她转眼间便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倒了一粒丹药递给他。

“云兄切不可辜负了秋儿的苦心呀!”楚流云瞧见二人冰释前嫌,也暗自高兴,“要不,她该又像个老太婆般在大家面前嘀嘀咕咕啰啰嗦嗦,或者锁着眉头像谁欠了她几两银子似的,好不令人心烦!”

云风不由笑了笑。晚秋握着拳在楚流云面前晃了晃,撅着嘴道:“什么嘛,人家还没行笄礼,你就说什么老太婆,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哟!”

楚流云毫不在意地将她的粉拳按了下来,道:“我自是知道此番你功力大增,但要显示也不在此地呀!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晚秋气愤愤地放开手,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边将他几案上的茶杯拿开,一边道:“早知你这么刁钻,就不该让你喝茶!”

“秋儿休恼,楚兄不过是玩笑罢了!”云风看不得晚秋生气,忙劝道。

楚流云浅浅一笑,道:“也罢,就算我错了。那就罚我吹一支曲子给你们听,不知可否?”

晚秋一听,立即笑逐颜开,想要听楚流云的笛声可是不易哟,真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呀。连连点头,催他赶紧吹奏。

楚流云慢腾腾地取出玉笛,说:“就吹一曲‘梅花引’吧,也叫‘梅花三弄’,正巧云兄住在梅园,也算应了景。”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晚秋低低吟道,笑言,“曾闻流云出笛吹三弄梅花之调,高妙绝伦,世人无人可及,也不知是真是假!”

楚流云不满地横了她一眼,取起玉笛放到唇边。

渐渐地,晚秋和云风的心被笛声吸引,眼前出现了一轮溪山夜月,笛声穿透了黑夜,直入云霄。接着,听到了青鸟之蹄,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悠扬的笛声,在天际回荡,引得梅花飘舞,冰雪羞惭。那清幽之声,将梅的凌霜傲寒,高洁不屈演绎得栩栩如生,扣人心弦。

云风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他分明是在暗自指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