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被说得意动,望向舒欢和赏心的目光就有些凌厉起来。

舒悦拍拍手道:“听我姐夫说,衙门里关人的地牢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坍塌,不如你将她们押去那里看管吧,千万要小心看牢了,别让我姐夫瞧见她们。”

那衙役一愣,不解道:“押她们去见顾公子,问出令姐的下落岂不是更好?”

舒悦扭过脸去,抽了抽鼻子,假意哀恸道:“姐夫为了找我姐姐,这些日子一直茶饭不思,硬撑着才打点起精神来替知府大人谋划理事,若当真让他从这两个丫鬟嘴里问实了我姐姐的凶信,他……他还不知道会怎生伤心……就连我都不敢问……不问,就能当我姐姐还活着,要是问了……”`

她哽咽着不往下说,衙役在旁听得跟着唏嘘起来。

舒悦假意伤心了一会,再道:“家事再大也压不过国事,你替我守着这个秘密,让我姐夫安心地替全城百姓再做点事吧,等这些灾民们安置好了,若还是寻不到我姐姐,再押她们去审问。”`

那衙役被她那“崇高”的思想给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温声安慰了她两句,但是想到要押人去哪危险的地牢,他还是有点犹豫:“这个事情……就像舒公子说的,没有罪证,只是猜测,这样关着她们似乎不太妥当吧?”

“嗐!你怎的这样啰嗦!”舒悦回头张望了两眼,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句,再见那衙役面色有点不悦,连忙补救道:“这可是你逼我的!一会要是证实了我姐姐的死信,我哭了鼻子,你可不许笑我!”

她说着就探手去舒欢的怀里和袖袋里摸索,原是想随便摸点什么出来栽赃,却没想一摸就摸到了一对银簪子和银镯子。

舒悦将那银簪银镯捧在手里,酝酿了一阵情绪,随后眨了眨眼睛,就挤出了两滴眼泪出来,压抑了声音喊道:“你看你看!这是我姐姐的物事,她出嫁时我娘偷偷揣给她的嫁妆,怎么会在这丫鬟身上!姐姐……你真的被这两个恶毒的丫鬟给害死了吗?这真是天大的奇冤啊……”

她这戏演得足够拙劣还非常阴毒,舒欢真是气极反笑,心里一阵接一阵的泛着酸味和恶心,只是苦于无法说话,要不三言两语就能将她的谎言揭穿。

赏心也被气得翻起了白眼,这是无法动弹,要能动,估计她早朝着这扯谎扯到没边的舒悦脸上啐过一口痰去了。

“我忍不住要哭了!我不要再看见她们了!你还等什么呢?她们先是抢粮,这会又被我搜出了害人的罪证,杀主者死,怎么关着她们都是应该的!你快把她们带走!快!”舒悦有点歇斯底里的喊起来,当然她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还不时回头张望那粮车的动静,生怕闹过了头,教顾熙然发现。

“这……”衙役完全没了主意,他原是想说这银簪上头又没刻字,证明不了什么,但是被她一喊,头昏脑胀,不知怎么就拽起了舒欢和赏心的胳膊。

舒悦再催一句:“大局为重!你想害我姐夫伤心至死吗?就不怕啊知府大人因此降罪于你?”

这话一说,那衙役不敢再耽搁,拖着舒欢和赏心就往城内走去,她俩不合作,试图挣扎,可是被绳索捆实了,嘴还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怎么睁着挣扎都强不过那以拿人为常事的衙役,被他在膝弯处一顶,再反扭了胳膊,痛了一阵就软了力道。

这真是——

你妹的!

舒欢在心里暗骂一句,压了压快要爆发的情绪,决定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原主那个比其母还要阴险恶毒的妹妹身上,而是该想着怎么逃跑了去找顾熙然,或是想法子扯掉嘴里那该死的布头,出声说话。

赏心不死心的一直回头张望,试图让顾熙然看见她们,只是这种举动显然是没有意义的,舒悦既然为了不让顾熙然发现她们,已然用了下作手段将她们弄走,自然会提防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因此她只瞧见舒悦奔到了顾熙然身边,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引得他往反方向张望了两眼,随后离去,离她们愈来愈远。

赏心在心里暗啐连声,恨舒悦恨得牙痒痒,只是再恨也是无可奈何,仍然被那衙役给押进了地牢。

地牢的入口仿佛被清理过了,通出了一条路,但四周还是有坍塌的碎石,路上铺的地砖也碎裂翘起了一片,高高低低踩着极不平稳。

越往里走,路越窄,甬道墙上镶砌的烛台也都毁了大半,此刻自然没有半点光亮,只靠着那衙役打着火折来照明。

这种地方,怎么看怎么阴森恐怖,尤其是在这种余震还时不时发生的情况下,让人有一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活埋的惊惧,而且不单是舒欢和赏心觉得不舒服,那衙役自己都显得很不自在,天气并不热,但这一段路走来,他都在不停地拭汗。

终于走到牢房处,窄窄的甬道上只点着一盏火焰如豆般的油灯,舒欢打眼往里一看,由于光线不亮,着实看不清里头是何情形,也许已经坍塌堵塞住了,而目光所及处,只有三四间牢房,一间牢房大概只有十来平米大小,里头蹲坐着七八名衣裳污秽,蓬头垢面之人,不知道是从前的囚犯还是那些制造了事端的灾民,当然,他们全都是男性。

看见他们进来,那些囚犯全都站了起来,发出各种呼喝声响,有闹着要出去的,有难言秽语骂人的,吵成一片。

舒欢的眉头紧拧起来,转过眼去怒视那押她们进来的衙役,尽管不能说话,她还是尽量的用目光表达了她的质问——竟然要把她和赏心关在这种地方?!

那衙役人还不坏,看懂了她的意思,有点尴尬的扭过了脸去,口里喃喃道:“谁让你们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没有女牢房了,将就着点吧,反正这些人都被锁了镣铐,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舒欢转过脸去再打量那些囚犯。

是啊!全都锁了镣铐,但是古代的镣铐还拖着长长的锁链,即便行动不便,却也不是双手双脚完全不能动的那种,要把她们这样关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舒欢心里的感觉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她再次转过头,就这么盯着那衙役,这次的目光里没有怒火,而是平静的,如锋刃一般锐利的,让人打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莫名的战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