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听老大说只要到医院去伺机拔掉那个植物人的氧气管就可以杀人了,阿新松了口气,马上要去执行,却没想到被老大喝住道:

“慢!你这副模样怎么闯得进医院病房中?明天叫人送套制服来再去。”

阿新一想也是,就回去等候明天出发。不料晚上躺在**一想,这拔氧气管和拿刀刺杀性质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见血,一个不见血罢了。自己到时候会下得了手吗?他又忧心忡忡起来。黄斑牙知道他明天要去执行这重大任务,不敢干扰他,悄悄脱衣上床。可是阿新却觉得长夜难眠,要黄斑牙起身陪他聊聊。黄斑牙睡眼惺忪,钻在被窝里说,睡吧,一觉睡醒就没时间烦恼了。阿新骂他道: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当然睡得着!”

黄斑牙不敢回嘴,怕再惹怒他。沉默一会,阿新突然问道:

“你杀过人吗?”

“没有。”黄斑牙老老实实地说。

“他们都没杀过人?”阿新追问道。

“这……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黄斑牙知道阿新所谓的“他们”是指谁,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因为这是规矩。

阿新知道自己问得太多了,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下去。但他不敢睡,生怕会再做噩梦。

“医院的氧气管是怎么样的?铁的还是钢的?见过吗?”阿新想到了即将要去的医院病房,就问道。

“氧气管怎么会是钢铁的?那不要把人戳死?你呀,别想那么多吧。”黄斑牙有点哀求他道,他实在眼皮张不开了。

“植物人耳朵能听到声音吗?”阿新不管他,继续问。

“谁知道呢?我没做过植物人。”黄斑牙喃喃地说。

“要是他听到声音叫起来怎么办?”阿新恐怖地想着,自言自语道,“我恐怕得赤脚进去,皮鞋是万万穿不得的了。”

黄斑牙传出轻微的呼噜声,阿新只得躺回**去硬逼自己入睡,可是哪儿睡得着,只能眼睁睁地到天亮。

第二天一直到晚上都不见老大来叫他,阿新有点奇怪,怎么?任务取消了?正当他暗自庆幸,晚上九时许墨镜过来叫他了。阿新心里一沉:没戏,照样要干。老大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他,一见他到来就说:

“等得急了吧?这种事白天不能做,非得夜深人静才可以行动。你现在去换装出发吧。”

阿新换了一副装束:西装革履,戴上发套,外加一副很秀气的平光眼镜,俨然有些像是知识人模样。他被吩咐戴上一个包,包里替他备了一套白大褂,行动时穿上。同时替他准备了必要时可能用到的证件,当然都是假的。

汽车将阿新送到医院门口。虽然已是深夜,住院部还是有些家属进出。按照计划,阿新先进入底层住院部大堂的一个厕所间内,坐在马桶上等候时机。墨镜嘱咐他应该在零点左右行动,现在十一点刚过。阿新不安地坐在马桶上看着手表。本来并无便意的,不知怎么大便急起来,可是又拉不出,裤子拉上拉下了好几次。就这么半个多小时过去后,突然有人敲他的门。阿新一下着慌了。谁?这么晚厕所不可能客满,有人注意上他了?他不敢开门,在里面颤抖着声音问道:

“谁……?”

“你拉肚子啦?”一个沙哑的老头的声音在外头问道,“我等着打扫完就下班啦。”

原来是个打扫厕所清洁的老头。阿新连忙将带来的白大褂套上,走了出来。老头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拿着拖把进去了。阿新慌得一溜烟似地逃出厕所去。惊魂未定的他一时想不起该怎么进入病房,好一会才省起应该从消防楼梯上去。

阿新毕竟做过私人侦探,寻找这种通道还是熟门熟路的。他掏出预先写着病房号码和病人姓名的小纸条一看:三楼重症病房74号床位沙不四。他找到消防楼梯后悄悄走了上去。走到三楼,他没有马上走进走廊,而是从门缝中观察走廊的情况。这些都是他当侦探时学来的本事。但医院他很不熟悉,他小心翼翼地在门后观察了半个多小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第一个犯愁的是74号床位在哪个房间,第二个犯愁的是房间里是否还有其他病人,这个病人如果醒着的话,就难下手了。

阿新决定延缓出手的时间。他在消防楼梯内坐了一个小时,快近午夜一点时,他终于蹑手蹑脚地溜进了走廊。借着走廊的灯,他找到了74号床位所在的房间。阿新将房门轻轻地推开一条缝朝里张望,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这让他稍微定了定心:至少没有医生或护士在里面。他推开房门闪了进去,然后站定,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黑暗。这都是当侦探时训练过的。

逐渐地阿新看清了病房里的大致情况:两张病床,**的躺着两个男病人,似乎都没有什么知觉,可以听到他们重重的呼噜声。再仔细看,两个病人的嘴鼻都接着管子。到底哪个是沙不四?两人都穿着病员服,黑暗中阿新很难辨认。他一下子愣住了。弄错了可糟了。不但任务完不成后果可怕,错杀一人的心理负担也够他受的。这个沙不四,他爹娘为什么给他起这怪名?沙不四,沙不四,难道真杀他不死?他在黑暗中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了一会,没办法只能俯下身凑近去一一辨认他们的脸了。他刚走到一个身边,忽然听得他大喊:

“别跑!你这骚娘们!”

阿新吓一跳,差点拔脚就逃。但他马上回过神来。这家伙在说梦话!好极了,既然会说梦话那就不是植物人了。阿新转身朝另一个走去。这个是沙不四无疑了。他悄悄地靠近沙不四,伸出手慢慢地顺着他的身子往上摸索。忽然他觉得沙不四的手抖了一下,他心里一咯噔:植物人怎么会动?不要搞错了。他大着胆子凑近看,是沙不四!他清楚地记得他在厨房里的那张始而惊慌继而愤怒的脸。他怎么动了?难道他要醒来?醒来不是更好么?他可以证明自己是摔伤的,警察也不会再追究,我也不必担这杀人的罪名了。想到这里,阿新的手缩了回来。忽然,沙不四的眼睛也似乎抖动了一下,阿新惊得倒退一步,转身就跑。

“别跑!”邻床的病人似乎又在梦中喊道。

阿新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