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宣布解散公司大家并不吃惊,这公司迟早要解散,大家都是心中有数的,但是听到阿新要去做私人侦探都大吃一惊,以为他大概有些疯了。不过看他那认真的口气却又不像精神失常。私人侦探,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玩意儿,它还能混饭吃?而且还是跟着这样一个老是被人捉弄的阿新?没有人肯留下来是注定的了。连红梅都用埋怨的眼光看着阿新,搞不懂他为什么如此异想天开。

阿新灰溜溜地遣散了众人,将红梅托付给王巴,让他看在老冤家的面子上给红梅安置个事儿干干。他与王巴两人实在是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冤家交情的。然后公司关门大吉,阿新只身一人在公司门口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他朝“万花筒私人侦探所”走去。昨天他已经去过一次了。当他昨天出现在肥男面前时,肥男起先以为他想通了来付钱。

“我说么,这个价其实并不贵,我可以帮你追回几百万那。”肥男笑着欢迎他。

“我想自己来追。”阿新将自己要当侦探的决意告诉肥男。

肥男竭力撑大他那双小眼睛,朝阿新看了好久,确信他没有说梦话后,才冷冷地说道:

“我可是要收学费的。”

“可以。不过我只有一万五千块钱,我还得吃饭。”阿新老实奉告。

于是肥男说好收他五千块学费,教他一个月。关照他明天开始来学。

阿新怀里揣着这一万块钱,他下海几年仅剩的资金,来到这个他以为可让他窥探世界万花筒的私人侦探所,开始他了他的新的人生生涯。

“第一课是心理体能测试,”肥男收了阿新的学费后当即宣布课程内容,“我这里没有课堂,所有知识都在探案实践中来学,而且须自己领会。”

“教……教材有吗?”阿新怯生生地问。

“有的,就是我,我就是教材。嘿嘿!”肥男笑道。

“功课有吗?”阿新又有些不放心地问。

“有的,会让你去做些小动作。”肥男告诉他。

“什么时候开始?”阿新又问。

“已经开始了。”肥男得意地晃晃他那大脑瓜,“现在其实我已经在对你进行观察,你也在揣摩我,你的问话不是都在表示着你的一些想法吗?”

“就这么学?”阿新感到奇怪。

“不不,这只是一个方面。你要记住,从现在起,你所有的生活都是课堂。等一下会有一个老师来带你出去,你要在外面继续学。不过你要在这份《同意书》上签个字。”

阿新拿过来一看,《同意书》上大抵写着:我自愿参加私人侦探技能的学习训练,学习训练过程中一切听从指导人员的教习,不中途退出,不临阵怯逃,否则原意支付二倍于学费的罚款。如有意外,自己承担。

阿新想怎么算得这样准,我正好只有一万元,刚够付罚款。好吧,有什么办法?签字吧。

不一会从外面进来了一个瘦高个,眼睛不时地滴溜溜地转,让阿新想起电影中看到过的小偷。肥男介绍说这是他的雇员,叫吴部智,以后叫他吴探长即可。吴部智打量了阿新一眼,不满意地噘噘嘴,二话不说就朝外面走。肥男连忙叫阿新跟上,阿新慌忙奔了出去。只见吴部智一个劲地只顾朝前疾走,阿新连奔带跑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的步伐。突然,吴部智在一个路口停住了,眼睛骨碌碌地朝四周扫射,最后眼光停留在对面马路一个小区的门口。他站了一会后马上又走动起来,四处打量似乎在找什么。阿新跟着他,见他走进了一个公厕,阿新以为他要方便,就站在门外等他。不料吴部智气呼呼地窜出来一把将阿新拉进厕所,把他推进大便间,塞给他一张照片说:

“从窗口望着对面小区的门,注意这个人是否走出来!看见的话叫我。我在隔壁咖啡馆里。”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什么?阿新愣住了,让我在这臭烘烘的地方张望,你倒去喝香喷喷的咖啡去了?他大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想起肥男说今后他一切生活都是课堂,有什么办法呢,就将这粪坑当课堂吧。看看手里这张照片,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似乎养尊处优,一副福相。阿新搞不懂为什么要他盯着这个人,他不像是个坏人,不过他想起王大兴、钱通赤他们这些混蛋,不也个个相貌堂堂吗?想到这儿他不敢怠慢,踮起脚尖从粪坑上方的小窗口张大眼睛望着对面小区的大门。

十五分钟过去,阿新一点也没放松。三十分钟过去,阿新有点脚酸了,再加上阵阵臭气袭来,他不得不捂紧鼻子。这是一个下蹲式沟渠型的大便池,使用者使用后要自己去拉一拉水箱的拉绳,放水冲一下,才能驱除这污秽。但是大多数人是只知道用而不知道冲的,所以时间一长,使用过的人越多,臭味就越重。等到快一个小时过去,阿新简直要被臭气熏昏了,可是他要盯梢的那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阿新心里急,脚板酸,一个不小心,脚一滑踩到粪坑里去了。只听得“哐嘡”一声,溅起一股粪水,让隔壁正在蹲坑的人吓一跳。阿新连忙抽出脚来,拼命往地上乱踏,哪里能弄得干净呢?气得他奔到隔壁咖啡店里找吴部智,一阵粪臭让咖啡店里所有的顾客都逃了出来。

吴部智气得一把拽着阿新就往公厕里拖,命令他不看见那人不许出来。阿新想挣扎,但他想起自己签过字的《同意书》,要是将钱罚了出去,他真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了。他只能忍受。拖着那只沾有粪尿的脚,站在那公厕的小窗后继续窥视。他尽管满腹怨气,却不敢懈怠,要是那人从他眼皮底下走了,他岂不是还得在这臭烘烘的地方无休止地站下去吗?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阿新现在已经不觉得臭了,他被这臭气熏得嗅觉完全麻木了,真是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了。只是他的眼睛快张不开了,一阵阵困意袭来,突然他头一冲,撞在窗框上,一个惊醒,又张大了眼。……哎,那人怎么这么面熟?阿新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从小区大门慢慢走出,连忙拿起照片比对,就是他!阿新拔脚就冲到咖啡店去,吴部智一见他,马上知道怎么回事,只吩咐了一句:

“把这咖啡喝了回公司去!”说完飞似地冲出门外而去。

阿新像受到特赦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疯似地扫荡桌子上所有可以吃的东西,连盘子里仅剩的几块方糖也一股脑儿塞到嘴里。

一个女服务生捂着鼻子出现在他跟前,递给他一张纸,闷声闷气地对他说:

“请您买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