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过你第一面之后,我就频繁地做梦。梦里种种光怪陆离的场景接连出现。再后来我只记得那满天繁星的夜晚,下起了点点雨丝,我就立在你身后,睁着眼,想要看清黑夜里你模糊着发着微光的背影。黑暗压迫着呼吸,让心跳声也变得遥远而沉重。每次见你都会有这种触感,在遥遥无期的黑色迷雾中,有一股暖流溢出,隐约地感觉,会突然听到你喊我的名字,像流水一般,温暖而熟悉。

“你是谁?”我微微愣住了,顿了顿,才辨出那是我睡梦中微哑的嗓音。

“呜呜呜。” 听到哭声,我一惊,慌忙看向四周,却发现那背影模糊着发着微光,双肩止不住地颤动,披肩的黑发泻在背上,有种很奇怪的熟悉感。那是一个女人。

我有些不忍,跑上前几步,离你越来越近,那股熟悉感也越来越浓:“你在哭什么?”

“帮帮我……帮帮我……”你的声音像黑夜里的萤火,对我有着莫名的吸引,感觉全身一暖,黑寂的梦一瞬间被硬生生扯开了一道极小的口子,光明从四面八方涌入。远方传来从未听过的鸟叫声,一声一声撕扯着黑暗。“你在说什么?我能帮你什么?”我一愣,来不及听那奇怪的鸟鸣。

“求你……帮我……”依旧无辜却又带着止不住的哭腔。我听着你说话的声音,似乎字字带泪,心房一软,却天生坚守“女儿当自强”的至理名言,受不住这种柔婉的哭声,不由得有点心烦:“给我一个我可以帮你的理由。”你猛地止住了抽泣,不哭了,发出了如流水般的细柔声音:“那边桌上有一面铜镜,你拿来给我,便会到你想要的理由。”

我一个侧头,几步路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张发着光的木桌,看那设计和木料,不像是现代的作品。

“就是这面吗?”我嘟囔着抓起桌上一面雕刻得十分精细的铜镜。

“拿过来吧。”你弱弱地应了句。

“这镜子……好像是汉代的雕刻……”“我缓缓地向你走去,反复打量着手中的镜子,突然一个小小的发现,让我全身冷汗一冒。

你没吭声,身子也一动不动。

“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汉代的……”我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呵呵。”你忽然“咯咯”地笑了,许久才半笑半咳地止住了。“怎么还愣在那里,快把镜子拿给我,还舍不得了呢。”

“才不会。”我嫌恶地把镜子扔给你,不由得觉得嗓子里一片干痒。电影里穿着古装、喜欢跟人玩“背影”游戏的女人一般都是女鬼,而这类女鬼一般长相都十分不令人期待。

“哎!”我吃了一惊,忙大喊。

“怎么了?”声音里止不住笑意。

“我不打算看了。”如果见到鬼还能活超过一分钟,那么,只能有两种可能:一、她是女鬼聂小倩,你是俊男宁采臣,最后你们会一起打败黑山老巫,过着幸福美满的童话;二、这女鬼的确对你有兴趣,不过她是想留着你慢慢整死你。我咽了咽唾沫,手指抚上喉咙,一想到下一秒脑袋无主,顿时冷汗直冒。

“命运由不得你做主,又何曾容得你反悔。”你的声音猛然变得严厉,坚定得让人全身一阵一阵地发寒。我胸口开始有痛溢出,我一颤,感觉全身似灌满了重物,立在原地无法挪动脚步。那道逸光的微小口子似被黑暗中沾血的双手用力拉扯,叹着息被合上,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你……说什么?”我眼眸刹那放大,眼里的恐惧斟得满满的。

铜镜慢慢上移,对准了你的脸。

——只有半张脸——

——虽然只有半张脸——

——我却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我的脸——

*看书网[武侠kanshu?我知道,比哭还难看。“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勉强被张青矜扶起,我踉跄着,一下子立起,才发现,后背全湿了。

那不过是一个梦……

可是每一个细节…我都清晰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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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张青矜把我舒舒服服地塞进一堆被子里,泡了杯红茶塞到我手中,又不放心地捧着我的脸摸着我的额头许久。“是不是又做了那个梦,怎么会突然昏过去?”

“我也不知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捧着红茶,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微皱眉,点头道。

青衿咬着牙猛然给了枕头一记拳头,差点祸及我还痛欲裂的脑袋,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脑袋往里挪了挪。青衿义愤填膺地还想再加一拳,我忙把红茶递到她嘴前,她无奈地瞟了一眼窝在被中,对她“卖笑”的我,接过杯子大饮了几口。“那个噩梦怎么总缠着你?”

“这次的梦跟前几次的不同。”那半张脸在脑中回放,耳膜嗡嗡作响。我的笑容瞬时挂住不动,脸冰得好似一名白血病患者,看不出一丝一毫血色,就像秋日退去往日光华的落叶,枯萎可怕。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我便笑得宛如春日熏风,假咳了两声,林妹妹般敲敲脑袋,喃喃自语道:“怎么办,头好痛,一点也想不起了。”

“切,摆明了不想告诉我。小气鬼!”不过青衿不是宝玉,不会温柔地抓住我的手,细语嘱咐我早些休息,自己不便多问。此时,她嘟起嘴,站起身收拾自己的包。“李小姐,我要去上班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可不要生病着爬起来写作业。”

“不会啦。北大历史系的孩子们可不是个个都像你那么伤不起。”我故意扯开嗓子,冲她大声囔囔。

“我这叫勤、奋。”她挑起眉,呲着牙脸贴上我的眼,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是‘秦’、‘奋’。”明明脑袋还痛着,嗓子还哑着,发音却还如此准确。由于叔叔张曼倩十年前在一场大火中突然失踪,从小缺少父爱的青衿找了一个大自己二十几岁的老男人做了男友,那家伙就叫秦奋,这就叫非诚勿扰。“这回是什么兼职?”

“冬瓜茶西施。”青矜皎洁一笑,一跳,蹦蹦跳跳地跑掉了,关门时还不忘大声嘱咐:“不要给陌生大叔开门哦!”

“我这样子的病人哪能还有力气给陌生大叔开门啊。”我无力地笑了,抬头望到落叶窗外淡淡的阳光,突然身子暖烘烘的,喃喃着“好温暖哦”,一个翻身竟然睡着了。

——这回的梦没有雨——

——可是单调得太可怕——

——只有半张脸——

——我的脸——

——一句话——

——命运就像小偷,会偷走你的一切——

“轰隆隆!”

我一惊,醒了。

“是雷声。”

要下雨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果然,那家伙又忘记收衣服了。

我只好从**爬起来,睡了一觉,竟然恢复了些力气。

我和独家闺蜜张青矜在北京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小房子,这个房子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虽然有一些破旧,但打扫得很干净,有种说不出的喜欢。为什么不住进北京大学?原因是我很任性,不愿见到我那为文学抛家弃子的教授父亲。

“咦?这是什么?”收了几件衣服,隐约感觉到外套兜里有什么东西硌着,伸手一摸,掏了出来。

翡的玉,刻着一龙一凤共含宝珠,很特别,有种淡淡的敬重感。这颜色、这雕刻……是那对玉扳指的其中一枚,汉武帝的陪葬品。

“怎么会……在我……这?”

不过一刹那的时间,天上已乌云密布,雷电交加。雷打得越来越响,闪电越来越近,一道绿光掠过我,劈在院中一口老井旁的枯树上,那棵树顿时化身火海。

我一惊,走到井旁,俯身微低着头,仔细地往里瞟了瞟。这井早在一九四二年大旱灾时便绝了水源,到了现在只剩黑乎乎的一片。曾经听这间小院的主人吹嘘过某个西汉时期很显贵的女子曾饮过此井的水,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时,我和青衿只是一心想要巴结房东,一个声道使劲附和。现在想想,这个故事,或真或假,说者听者无论有意是否,都想要伸手抓住“花谢花飞花满天”的点滴唯美罢了。

我轻笑着,伸手向里晃晃,大声喊了一句:“你好,井!”我掩嘴笑得沉醉,却突然手一凉,感觉有风从井中吹来,我愣了会,又再一次伸长手往井里探探,宽松的毛衣袖子翻卷着向上飞舞。我微微吃了一惊,感觉井里的风越来越大了,风形成一圈圈涟漪,一绕一绕地打着转儿。我伸长脖子,探进了脑袋,头发顿时飞了起来,猛地,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倾,掉下了井。

猛然,身子感知到了水的细柔和冰凉。我四肢在水中乱划着,眼睛闭着不敢睁开。怎么会有水?!

“唔。”

我不会游泳。

挣扎,我要出去。

耳边轰鸣轰鸣地响,好烦。

有什么声音?

是水声吗?

不,是人的声音。

“命运就像小偷,会偷走你的一切。”

又是这句话!

是谁在讲话?

不顾水涌入刺着眼膜的痛,我拼命睁开眼。

光!

真的是光!

注意到不可思议的亮光从掌心传来,竟然是那副龙凤含珠图。玉扳指上的图案怎么会跑到我手心上?

亮光被无限放大,我突然感觉身子一阵一阵暖意,渐渐昏睡过去,身子被人用力一扯,一半蜷缩、停留在原地,一半继续漂浮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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