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甘泉宫是一片幽暗之色,像一个浸在黑暗中的可怜孩子,微冷的夜风穿过一道道长长的宫道,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好似有人在哭,声音却模糊不清。

那宫婢猛然在宫门处停了下来,我也随她一同驻足。只见她目光闪烁地抬眼扫了一遍黑漆漆的甘泉宫,眼睛对上了一个闪着淡黄色光芒的房子,便身子不停地发抖。

我瞥了一眼她,也一同看去,昏黄色的光芒大片大片地洒在纱窗上,我细眼看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只眼眸子瞪得直直的,纱窗上竟映出一个被高垂在房梁上披头散发的女子身影。那女人的样子在一片昏暗中活像一个吊死鬼。我用力捏了一把手臂上的肉,吃了一记狠痛,才微微有些清醒,只觉全身不住地往外冒寒气。

我心中惊怕,提步便向门内跑去。那宫婢竟扑到我脚下抱住我的右脚苦苦哀求道:“求姑娘不要过去!”我心头的担忧又厚了一层,低头瞟了眼拽住我右脚的她,心中发急,大声喝骂道:“我是刘舜皇子带进宫的贵客,你有几颗脑袋敢拦我的去路!”

那宫婢依旧不肯放手,反而越拽越紧,硌得我的脚一阵发麻的疼痛。猛然,我的心咯噔一跳,纱窗上那人影微微晃动了一下,那人竟还活着!我一直提在嗓子眼的那颗扑通狂跳的心才软绵绵地落回了胸口。

我不敢多耽搁,俯身伸手下了狠劲推开那名宫婢,抑着发颤的嗓音道:“若是她死了,你也活不成!”我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愤怒,踉跄几步向前跑去。明明我早已知这皇宫本就是一个不存在天地良心的地方。那宫婢全身一个哆嗦,大声喊道:“姑娘放过奴婢吧!”。遂又双目放大地立了一会子,在我身后一路追来,却始终追不上我,只得不停声的苦苦哀求。

我立在房门前,还未喘匀一口气,便破门而入,随即整个人怔在门口,放在门框上的手不停地发抖。那一抹软绵绵的染了血的身影一点点在眼眸中变得清晰,一首歌一条命。我本以为此时的自己早已是泪人一个,却发现这几日自己哭得太多,早已无泪可流。

我心中的悲哀愤怒一瞬间便再难抑住,如火山喷发般一下子发泄出来,怒目一瞪,厉声吼道:“把她放下来!”

暗黄的烛光下,映出了三个立着的人影。除了我,还有两个人。我眼一瞟,认出了那一身服饰,是宫里伺候的婢女。

“你是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侵袭入耳郭,我才诧异地发现在那两名宫婢中间还放着一张木椅,以金丝软榻相垫,上头端坐着一名红衣白面的女子,此时她目光清冷正细细瞪着我看。

我没有吭声

看书‘^):网,’全本kanshu]没有一丝红晕的苍白双颊,顿时心头震动,只觉胃中翻山倒海,一阵阵地恶心,我下意识身子一紧,才忍住没有将胃中之物全部倾吐出来。这宫中果然每一个人都是一头头披着羊皮的狼,戴着面具过日子,藏着掖着那一颗颗肮脏的心。

我还未吐话,先前的那名宫婢便急急地跌了进来,趴在地上,全身颤抖着频频磕头,颤声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阿娇看了那宫婢一眼,又瞟了一眼我,冷声道:“今晚的事你就全当没看见,乖乖回你的喜宴上去,本宫可以保证不取你性命。”

我细盯着她勾笑的唇角,满脸的悲怒一一化去,只剩一脸笑靥。我抿起嘴角,笑容妩媚地径直绕过她们,一点点解开捆在墙上青铜钩子上的麻绳,将那名歌女轻轻放在地上。期间,有一名宫婢妄图冲上前阻饶我,却不知此时笑面虎的我是最可怕的。我两眼一瞪,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又对着她的肚子一踢,她便跪在地上皱眉叫痛直不起身子。

阿娇神色一慌,喝道:“你们还立在这里,莫非想让本宫亲自动手?”

余下的两名宫婢忙咬牙切齿地扑到我跟前,个个扬手要打我。可我这个现代女子平日混惯了比深宫还要复杂百倍的社会,小时候又不知与那些骂我“有爹生没爹养”的小屁孩斗过多少场架从未输过,对付两个身材细弱的宫婢,我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足矣。

女人打架大都是抓、咬、撕、拧的有效结合。皇宫里的婢女大都五、六岁便入了宫,平时抬头见到的都是主子,又不敢得罪人,自然不及我深得女人打架的精髓。我挥手便每人脸上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伸腿又各踹一下,两个宫婢哭喊着倒地,又红着眼爬起再度扑来。我一个人对两人,打起来有些吃亏,不一会儿,便同她们两人一同在地上扭打起来。

有一个宫婢从身后抓住我的长发,死命往后一扯,我的头发便散开了,钗珠滚落了一地。她遂又拾起一支发簪,往我身上狠狠戳来,我顿时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猛然一个回头,早已打红了眼,抬头顶起额头便向那名宫婢撞去,她“啊”了一声被我撞到了墙角,惨叫着晕了过去。

我咬牙啐了她一口,冷哼一声,一个转身眼正对上可怕的一幕:阿娇手中拽着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一步一步拖着身子,微喘着息向伏在地上早已昏迷了的歌女走去。我心中暗暗叫了声不好,忙一把推开阿娇,扑倒歌女身前用身子护住她,大喊道:“要想杀她

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许是被我搅了局,有些烦躁,阿娇脸色一沉,冷声道:“我不介意多添一具尸体。”她转过身子,对两名还清醒着的宫婢怒道。“除非你们想增到四具?!”

两名宫婢一听,冷汗直下,身子不停发着抖,心中一凉,咬咬牙,竞相爬起如狼似虎地扑上前。

我一面要护着歌女,一面又要顾及发痛的头皮,与两人相斗,渐渐处于下风,不一会儿,手臂上就多了几道抓痕。

一名宫婢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瞟到那一支掉落在墙角的银簪,笑了笑,跑过去拾起,一步步走到我跟前。我一吓,猛然间从心房逼出一股力量,站起身扑倒那名宫婢身上。她用簪子戳我,我便用拳头反击。

另一名宫婢也快步跑上前为她帮忙,两人合力将我推回了歌女身旁。我用手指撑着身子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也同她一样血迹斑斑。我浑身剧痛已然还不起手,只能睁眼怒视着那一名宫婢手握银簪冷笑着向我又一次戳来。

“啪!”那名宫婢脸颊上重重挨了一拳,一抹蓝影闪过,银簪声音清脆地落在地上,尖利的一端被鲜血染红了。我吃了一惊,知道那上头沾着的鲜红液#体并不是我的血,而那名宫婢也双目圆瞪地倒地死去。我愣愣地抬了眼,看见了立在一侧。早已气得满面通红的刘舜。一见他,我便呵呵笑出了声,轻声道:“拿我的簪子杀人就不怕弄脏了?”我心中竟没有半点对死者的怜悯,倒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爽感。

“姐姐!”刘舜急急跑到我身前,蹲下身子拥我入怀。我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软软地倾在他怀中,在地上摸索着抓过那名歌女的手,塞到他的手心里,泪水潺潺流下,低声道:“救她……救救她……”

我知道我把她当成了子夫,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再救回子夫,只能任她在大雨中死在我怀里,忍受着沁骨的寒冰一点点侵满她全身,成为了我一生最大的痛处。而今日我无法允许自己再错过!

刘舜看着我,眼角噙泪,只能哽咽着将头埋入我胸口,不停地点头,嗯了许多声。

门外突然一阵声响,我微睁眼,灯光刺入眼缝,生生地疼。

在我模糊的目光中,刘彻提步而入,眼神依旧淡漠如湖水。我开口想要叫他,还未发出声,他便被阿娇一把抱住。她倚在他怀里声竭力歇地哭着,泪如雨下,娇媚可人。

我看着他,嘴角溢着苦味的笑。他亦望着我,双手紧紧拽成拳。

突然,我眼前一片昏黑,我的心也便一同坠入深深的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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