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林正自惊恐,却听韩悠嗔道:“悠之,作甚么吓唬棠林!”原来竟是燕芷,唬得棠林心肝儿扑嗵扑嗵直如抡锤打铁一般。wWW!QUanbEn-xIAoShUo!COm

“哪里的奴婢,如此混闹!”燕芷不满道。

“甚么奴婢,这是阿悠的朋友,忒无礼了!尔又回来作甚么?”其时棠林容颜憔悴,神情委顿,确已失闺秀之仪。

燕芷听得如此说,方向棠林微一抱拳:“如此,燕芷唐突。”又转向韩悠,为难道:“其芳,悠之要向尔借一物什!”

韩悠倒是一愣。

“那个……兵符,却需要用一用!”

棠林想笑,又不敢笑出来。未曾想大汉战神,竟如此可怜巴巴向个刚及笄的少女讨要兵符。

“要兵符作甚么?”韩悠却并急拿,乜着眼问道:“不过一块铁牌牌,难不成广陵王一见这符,便乖乖束手就擒不成!”

“其芳有所不知,先朝遗制,大汉军兵分为三等,首当便是御林亲卫军,负责京畿守卫,需由皇上的虎符才可调度;其次便是这块军符,可以调度天下除御林军之外的所有兵马,如有不遵者,可先斩后奏;再次便是各州各郡的郡符,只得调度本郡军卒。如今广陵王占据京畿,天下各郡各州难免有那奸佞之徒,不肯贸然勤王,而观望待变。这军符虽无克敌制胜之能,却能威慑州郡统制,至少不敢相助广陵王对皇上不利!便是对广陵王叛军士气,也有极大影响。”

韩悠嘻嘻一笑,摸出兵符交与燕芷:“改日得闲,倒要试试真假!汝去罢,莫要再来吓唬我等!”

燕芷欲言又止,瞥了棠林一眼,终是一声不吭,转身去了。不一时,一彪人马绝起黄尘,往京畿方向奔驰而去。

韩悠因问棠林:“兰影可随大家出宫否?”棠林却答:“未曾见过兰影,只见过夏薇!”于是二人返回营地,暮贤妃已安排妥帖,各宫嫔妃俱按品派下帐篷歇息。韩悠与皇后等人厮见过,又寻得了夏薇,三人回转自己帐篷,再不愿出去纷扰,只闲聒些别后之话。

到得晚间,吃了些各处征集来的粮肉,便胡乱歇息下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猛被一阵人马嘶嚷惊醒,急披衣起来看时,只见黑地里火把乱颤,御林亲卫军被惊动,团团围住皇帝大帐,无数战马来往冲突。

显是敌人来袭营了!

“棠林、夏薇,快入帐内躲藏,不要出来!”韩悠忙推二人入帐。自己也才要入帐,只见一匹大马载着个军官黑绰绰地奔驰而来。

“长安公主何在?陛下命末将带公主前去大帐!”那军官喝道。

“将军,出了甚么事?”韩悠问道。

“公主殿下请上马!”那军官亦认出韩悠,稍一探手,将韩悠拉在马背,左手扶肩,右手驱缰,策马奔去。

“将军,皇上大帐在北,怎带我往南!”

那军官却不答话,双腿一夹,以最快马速驱离营地。“棠林,夏薇,快来救我!”忙回首呼喊,只见棠林夏薇冲出帐篷,亦急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片时,便离了营地,转入山野小径。那马儿也奇,黑地里似乎有夜光眼,只听耳旁风声呼啸,林木如影倒退。竟是速度不减。

“汝究竟何人,竟敢劫掳本宫!”韩悠从最初的惊惧中缓过劲来,自悬崖坠马时起,奇遇不断,风波乍起,也是历练过的。这人掳掠自己时,曾问清身份,显然意有所图,并非要自己性命。心中略宽,便沉声喝问。

那军官方答道:“殿下稍安勿躁,吾若要你性命,汝岂能活到现时!”

既然如此,韩悠可就不客气了,左突右撞想要挣扎下马,可惜那把匕首送了王翦,不然此时倒可派上用场。

“殿下再若为难,本将可要得罪了。”

听声音,这军官年纪倒不甚大,只是语气冰冷,如块千年寒冰一般。再偷眼看看身后,倒是有无数追兵,擎着火把,往这方向而来。只是,与自己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除了随顺而安,此时却是别无选择。

一直行到天色泛白,韩悠已是疲乏至极,不管不顾,靠在军官怀里只管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却已躺在一辆骈车里,身上盖着一条团花锦被。车门处盘膝坐着一人。好俊逸的一个双十少女!不修粉饰,未描眉黛,自然一段莹雪肌肤,天生五官俊巧。白衣素裙,难掩风流体态;黑眸如星,深藏慧睿无双。

好嘛,这般人才,韩悠倒是生平未见。若说娇媚婉转,此女全无一分,但论清秀隽逸,却是冠绝平生所历。

那女子见韩悠醒来,笑道:“公主殿下倒睡得熟稔!”微含讥诮,且带俏皮。韩悠自忖,如此这般被人劫持,还能安然熟睡,普天下除本宫之外,倒无第二个人选。干脆再伸个懒腰,方问道:“姐姐,这是哪里?汝可也是被劫掳而来的么?”

女子微一愣,回道:“悠悠天下,四海为家。随遇而安,择良而栖,却无劫掳一说。”

伤脑筋,碰上女才子了。

“姐姐尊姓大名?”

“复姓南宫,双名采宁!”

南宫采宁!这名儿怎如此耳熟,哦,对了,溟无敌曾说起过此女,南宫采宁,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奇女子南宫采宁!那自己岂不是落在广陵王的手中了?

只装作不知,赞道:“南宫采宁?姐姐的名字真好听!”

“名字不过符号,公主愿意,亦可唤吾一二三四!”

虽然形势险恶,韩悠还是忍不住被逗乐了。心头恶念横生,嘻笑道:“如此说来,吾若唤汝‘南宫举案’也是一样的了!”

南宫采宁不由皱起眉头,她自然知道举案齐眉这个典故。此典说的是本朝名士梁鸿之妻孟光,每每为夫送饭食,则双手高举托盘,以示尊敬。这本是一段佳话,但那孟光,史载:肥黑而丑,能力举石臼。对方之意,却是拐着弯子损人。

“自然唤得,只是此名用在采宁身上却是不妥。殿下岂不知当今天下,男为枝干女为叶,男子可以妻妾成群,而女子却要从一而终。凡此种种,采宁引以为耻,孟光虽贤,却是女子之大悲,牺牲人格去换丈夫的欢心,此等行为,非采宁所愿为、能为!”

韩悠一笑:“如此说来,姓名非只符号了!”

南宫采宁一愣:“公主机智!”双目一合,再不言语。

韩悠无趣,揭开窗幔向外看时,外头数十兵卒护送着,沿那官道不疾不徐而行。打眼一瞧,一个年轻将军正在骈车外头,正是昨晚劫掳自己的军官。

“喂,汝要带本宫去往何地?”

那将军回眸一瞥,目光冷如千年寒铁,与韩悠眼神一接,立时扭转头去。这目光何等熟悉。迅速在脑海里翻拣,猛然想到那日用七星剑阵和溟无敌相斗的蒙面人。虽只是眼神,但韩悠没来由地确实,这军官便是占据七星剑阵天权位的黑衣人。

看样子,这起人盯上自己并非一时一日了。广陵王处心积虑劫持自己,自不会是带他认亲的。那么,只能是为了……国脉!

国脉,到底是甚么东西?得国脉便真能得天下吗?每个人男人都想得天下吗?韩悠实在无法理解娘亲为什么要将国脉传于自己。分明不是甚么好东西,惹出多少麻烦风波。

一众人马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走了两三日,已至广陵王地界。一路倒是风平浪静,想是兵马都往京畿热闹去了。那南宫采宁自那日被损贬一回,也不甚理睬韩悠,有一搭没一搭,爱理不理的样子。闲时只拿着书籍阅读。

数日相处,韩悠倒是打听出了那个冰冷将军名叫王韧,是这支队伍的首领。王将军显是身份非同寻常,那一干兵卒对其极为恭谨。便是心高气傲的南宫采宁,一见到将军也是满脸和悦。

凭直觉,韩悠看出,这个貌似脱俗的南宫采宁,对这个王将军,却似王翦对棠林一般。只是那将军,压根儿就是一尊冰冷铁人,全无情感知觉。

这一日,车马队伍终于抵达一座城池,城门上大书“广陵郡”三个鎏金大字。所猜果然不错!

到得广陵王府,早有一干管家奴婢接了出来。舅舅家到了!

这广陵王府极是恢宏气派,几乎可与皇宫媲美。韩悠被指住入清一阁,另派了三个丫头。倒也不十分拘束,除了不能出府,广陵王府之内却可随意走动。日用饮食比皇宫虽逊,却也还算合意。

如此住了三四日,竟无人管顾。想来舅舅正在外征战,一时也管不着这里。

这一日,正闲居在家中,和丫头们调弄一只金嘴大八哥,却见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定睛看时,是那个冷面将军王韧。

“悠妹,随我来!”

“你唤我甚么?谁是你悠妹!”扑闪着眼睛,看着王韧。这个王韧,年纪虽不大,但极沉稳,脸庞线条刚毅,棱角分明。

“韩悠,实不相瞒,吾便是广陵王之子王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