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睁开眼,舒服地抻了个腰。WWw!QUAbEn-XIAoShUo!cOM外间间续传来衣物簌簌声,少顷,秀秀的脑袋探进床帐,笑着说:“才说请您起,这便醒了,今日到早。”

我掀开被子,坐起身,接过秀秀递来的水盏,一口饮尽,这才彻底清醒:我这是在宫里了呢。

盥洗漱口一应完毕,兰影给我梳了个往常一样的双鬟髻,像是觉得不够郑重,打开妆盒细细拣选,把一对粉蝶朱钗插我鬟上,又缀上一簇玉色珠花方才作罢。

我站起来,看着宫女手里捧着的襦裙直嘟嘴,茜红镏金,恁个俗气。秀秀笑嘻嘻地上前为我套上衬裙,劝道:“瞧瞧,我的翁主,您穿上多喜庆,活像个年画仙童。”我用力让开,转身牵起兰影,恨恨白了她一眼。“忒是小气,又不是奴婢让您穿的,是兰姐吩咐的,您干嘛跟我置气。”秀秀对我做鬼脸。

我不解地看向兰影,她蹲下为我理了理裙裾:“翁主不喜吗?奴婢到觉得十分好看呢,想来太后娘娘也会欢喜。”

少时,太后果然宣我一同进朝食,因兰影她们不是宫中编制所以不能随我四处行走,于是孤零零的我带着几个陌生宫侍匆匆乘轿赶往长乐宫。

被宫人引至正殿,还未及反应,一阵佩环碰击,我便被拥进一个芬芳馥郁的怀抱,头顶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响起:“我的阿悠,可怜见的,你让外祖母好盼。”

我怔住,我的外祖母,先皇汉宣帝的懿德皇后不是早就仙去了吗?我虽是困惑但更是从善如流:“外祖母,阿悠也想您。”终于松开了,我琢磨着是该是行礼了吧,不想手却被她紧紧攒着,直被牵到台阶上的坐榻。小脸蛋被她扳起来,“小可怜,快让外祖母看看,长得真是可人疼,小粉团似的。”

我忍受着她在我脸上肆意揉捏,方才细细观察她。她就是太后吗?看起来顶多四十来岁,傅粉施朱,螓首蛾眉,风韵犹存,不禁暗叹,这与我想象中那个鹤发慈眉的老太太形象实在是差距甚远,而她正满目慈光地打量我,仿若我真真是她多年未见的嫡亲外孙女儿。

正自遐想的我,被一声软糯童音打断:“姑姑,她是谁?”我转头,这才注意到旁边软榻上端端正正坐着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白白净净,一双凤眼此刻正亮亮地望着我。我见他与我一样全身红彤彤,更甚的是连发梢都系的红绳,不由一喜,得让秀秀看看这娃比我还年画!

“噢,噢,泓儿,你啊又多了个漂亮的小姐姐,这便是汝阳侯家的阿悠。”太后把我的手跟那小娃娃拉在一起,对我说:“阿悠,这是我弟弟安国公家的幺子,你们年岁相仿,想来定是处得好的。”

安国公独孤瑾我是知道的,据说还是先皇那会儿有个王爷意欲弑君逼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便是这独孤瑾力挽狂澜一举平乱,最令人折服的是乱党擒获其家人以性命相胁他也未为所动,愣是牺牲掉全家妻小保全了朝廷。事后先皇亲封他为安国公,他在宫中的亲姐也因此从婕妤一跃成为贵妃,最后更是荣登空悬多年的后位,独孤家自是荣极一时。

那独孤皇后便是现下让我称她外祖母的太后娘娘,她并非当今圣上亲母,育有一子,却是先帝遗腹,封为齐楚王,据闻因身体羸弱常年困于深宫。

而这小仙童该是安国公续弦后的老来子了。太后娘娘想是要我们两小孩儿培养培养感情,说是亲去吩咐朝食,便把我和小仙童单独留下。

我打量着旁边的年画仙童,也就七八岁年纪,却是个跟我一样背井离乡的可怜人,实感同病相惜的我主动开声结束我们相互间的沉默审视,极力摆出一副大姐姐模样:“泓儿,你几岁了?”

“今年冬至十岁。”半晌,他才回我一句,这小屁孩儿!

“我秋天就满十岁了,看来还是比你年长些,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弟弟,可好?”我眨巴着眼睛,用我以为最诚挚的眼神看着他。

谁知他斜睨我一眼,嘴角一翘:“你叫我姑姑外祖母,我又怎会是你弟弟?”

我只觉眉头直跳,“那你要如何?”

“我也不拘那些,且允你称我泓吧,只是心里时刻得牢记我可是你长辈,小辈得听长辈的话。”那个声音明明稚嫩偏是抑扬顿挫。

我咬牙切齿,看着一脸讨打样的他,默念:冷静、冷静,强龙不斗地头蛇……其时,听到屏风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忽而转念道:“那怎么成?既是长辈,悠又怎敢直呼,日后我阿爹知晓岂不怪罪?”扯开嗓子:“是吧,小——舅——舅!”

“这是怎么了,如此胡乱的称呼?”太后随声而入。

我背对着太后,冲小屁孩儿挤了个鬼脸,他正面朝太后不好发作,只得讪讪道:“怎敢,悠姐姐正在跟泓儿讲她小舅舅的故事,这不姑姑您就进来了。”

“小舅舅?阿悠是说广陵王?”太后转而问我。

“这,”我故意顿了下,小屁孩儿一下抓住我藏在广袖里的手用力捏了捏,“悠悠听说小舅舅的封地广陵很是富饶美丽呢。”我点头回道。我身旁一声轻吁。太后则是一脸所思,轻声重复:“很是富饶啊~”小屁孩儿,你可欠我个人情了。

太后见我们“相处甚欢”,很是高兴,用膳时不停为我们布菜。食后,太后习惯去佛堂诵经,便吩咐宫人引我们到御花园玩耍。

我们沿着花径小路蜿蜒而行,一路上我扯着宫人唧唧喳喳问个不停,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直面皇宫。

此时正值春天,百花灿烂,阳光明媚,宫里更是花团锦簇,杨柳依依,在摇曳绿影的背后,重重宫阙巍峨耸立,怎不叫人生叹。

而小屁孩儿一路上恹恹地。我也懒得与他磨合,听说他老爹平日在朝堂上就是个倚老卖老的主,专与我阿爹过不去。可见,有其父必有其子。

心里的计较被不远处水榭里飘来的莺声燕语打断,八成是后宫娘娘们在此纳凉解闷,阿爹说过后宫可是个是非圈。正想着如何视而不见赶紧绕开,小屁孩儿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蹬蹬儿地往那里跑去,边跑边嚷:“阿芙,阿芙……”

我被带着冲进水榭,上气不接下气地匆匆环顾,宫人都候在了水榭外,屋里只有几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一个在抚琴,另两个正在对弈,余下的都跪坐在软席上似在议论着什么,而此时也全都停下好奇地注视着我们。

小屁孩儿丝毫不觉,径直把我拉到倚窗而坐的小女孩儿前,她看起来跟我们年岁相当,肌肤雪白,明眸皓齿,宛若清晨沾着露珠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