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听落霞报怨,吐舌一笑:“我倒不知十来两银子竟能买那么多菜蔬,既如此,还费事种甚么,教宫里采办去买来岂不省事!”

韩悠听得如此说,乃道:“本宫亲自种的菜,岂能与市井同价,只管种,只教父皇觉得新奇开心便好,哪里是当真种菜蔬来用!”

主仆四人便挽起广袖,捏锄握耙,也不顾早过了时令,将些瓜果蔬菜只顾种将下去。WWw!QuANbEn-XiAoShUo!Com好在四人经过三清庵数月习练,倒未觉辛苦,劳动了半日,将买来的种子尽播种下去。

正在收工打烊,忽见门口一群粉衩闪了进来。

“阿悠,听得说浣溪殿好生热闹,这是作甚么呢?好端端的花圃子,怎么就毁了呢?”原来是乐瑶公主,瞅了一眼已然是菜园子的花圃,大惊小怪地道。

“阿芙,你哪里知道,我在三清庵劳作惯了,乍回汉宫反倒不适,不过是种着顽的。”

数月不见,阿芙益发丰姿绰约,出落得俊俏了。

“那可好,改日种出瓜果来,也送与我些尝尝鲜。”

“哪里知道种不种得出来,若是种得成功,我便在浣溪殿办个品菜大宴,请父皇、暮贤妃和阿芙一起来尝尝!”话刚说完,忽然有些寡落,原来汉宫里,可请的人亦不多了。

安岳长公主远嫁益州,太子与赵庭玉私奔出宫,堂堂汉室皇族,竟然,连家宴也凑不齐一桌。乐瑶公主亦是有所感悟,幽幽道:“阿悠,如今宫里也只有我们两个相亲了!”却混不提当日未央殿上,向父皇提出将她们打入天牢一事。

这小妮子,看来有甚么事要求自己。

果然,乐瑶公主低声道:“阿悠姐姐,咱们入内一叙,可否?”

撇开宫女,两人走至房内,乐瑶公主顿时眼圈也红了。倒唬了韩悠一愣。

“阿芙,这是怎么说,哪个欺负于你了么?”

“泓,泓被关在天牢里,好可怜!”

天牢虽然肮脏,韩悠也是呆过七日的,倒也未觉如何可怜。可见乐瑶公主毕竟娇生惯养惯了,见不得那么肮脏情景。乃宽慰道:“除了肮脏些,那天牢也没甚么!”

“阿悠哪里知道,泓在里面和几个要犯关押在一起,那些要犯不是江洋大盗,便是绿林草莽。上次我去探望时,泓正和几个犯人厮打,弄得一脸一头都是血。”

韩悠没想到情况竟然如此糟糕,不禁也担忧起来。想想也是,自己毕竟是父皇宠爱的公主,即使在天牢里,谁又敢给自己苦头呢!但独孤泓可不一样了,如今爵位也没了,和一介草民也无甚区别。

“走,瞧瞧去!”韩悠大急,也不顾劳作疲乏,拉了乐瑶公主便要走。

乐瑶公主却道:“天牢哪里能随便进出,我也是趁着父皇高兴,苦求之下才得探视两回。如今倒是不忙探视,却是想想如何解救才好!”

韩悠抿着嘴想了一会儿,问道:“阿芙可求过父皇?”

“求了何止一次,每次才一提起,父皇就变了脸,好情绪也没得叫我打消了。如今却再不敢提起。”

唉,这独孤泓甚么事不好犯,偏偏犯在太子身上,太子和赵庭玉之事可是父皇的逆鳞啊。特别是如今太子离宫,父皇几乎为止崩溃,想要为独孤泓求情,却实在难开其口。

因双问道:“可找过狱卒,令其调换监牢否?”

“岂能没有!只是那狱卒长道是天牢只分作天字号和地字号,那天字号只收监王公贵族、朝廷重臣;地字号收监江洋大盗、绿林草莽。因泓被削了爵位,入不得天字号监牢,好说歹说,却不敢通融!”

韩悠沉思道:“便只有求父皇一条道了么?”

“阿悠姐,如今父皇待你最厚,整个汉宫能救独孤泓之人,也唯有你一个了。如果能救出独孤泓,阿芙再也不会跟你争抢了!”

“争抢?争抢甚么?”韩悠的错愕发自内心,虽隐隐觉得和独孤泓有甚干系,却着实未知其详。

“阿芙知道,从小泓喜欢的就不是阿芙,而阿悠姐你。阿芙忌恨过、怨忿过,无助过,但总是情难自禁。如今阿芙彻底认输了,只要将泓救出天牢,阿芙甚么事也愿做,也愿舍!”

乐瑶公主这一番肺腑之言,令韩悠也不禁动容,再看乐瑶,已是清泪直流,一副既坚决又悲戚的模样。

忙将乐瑶公主搂入怀里,安慰道:“阿芙,悠当真是因患了失忆之疾,往事全然不记得了。往事再不提,悠定救出独孤泓,令他回转心意对你好。”

唉!刚保完安岳长公主的大媒,如今又要替乐瑶公主保媒了,看来宫廷农夫还未见模样,这宫廷媒婆却是笃实了。那独孤泓虽然神美,与他那些往事毕竟不记得了,怎忍乐瑶如此伤情!

“阿悠姐姐说的话可是当真么?”

“自然当真了,不信悠便起个誓……”

“不必了,阿悠有这份心阿芙已经满足了。只是泓一心只在姐姐身上,阿芙并未奢望泓能移情,只盼他早离了那天牢之苦就好了。”

乐瑶公主寡落而来,满怀希翼而回。这里主仆四人洗手更衣,韩悠方问起棠林之事。原来棠林在三清庵呆了不过月余,已被王翦设法接了出去,如今却不知在哪安身。

提起棠林,秀秀甚是不忿:“休提那棠家小姐了,却非甚么同患难之人,咱们四人,就数她最是拈轻怕重。那个世子遣人来接,便颠儿颠儿地走了。夏薇、落霞,若搁在我们身上,岂有撇下其他人,独自先走的道理?”

夏薇倒是反驳道:“林儿姐姐也不错啦,好歹也是小姐出身,和我们一起劳动,并不十分排遣咱们。便是走了之后,还常托人给我们捎些吃的用的来,倒未忘了我们这些患难之交。”

“哼,夏薇休替她说好话儿……”秀秀还要牢骚,却被韩悠止住:“今日乏了,且歇息,这个棠丫头,改日将她弄进来,秀秀有气便只管捶打她!”

吃了些糕点,便歪在软榻上合眼养神,心内却记挂着乐瑶公主所托之事。没得却是愈想愈纠结,方才眼见阿芙悲恸,一时心软,许下诺言,此时回想起来,那独孤泓素日对自己的种种,亦是情深意重,自己对他虽非情有独钟,但如此一个神美人神,毕竟有几分动心。唉,本宫吃软不吃硬的臭毛病不知何时才能改掉……

此后两日,倒还清闲,皇上正一心处理刘御史那一干墨党,又是派出大批大内秘探,寻访太子下落,加上国事冗繁,也不便打扰。只得一意整顿浣溪殿,将那一应浮华铺陈事物尽皆撤了,倒收拾得朴实无华,几与三清庵里禅房一般。

闲时也去了一回皓月阁,看望世子王韧和南宫采宁。二人作陪,倒还清闲,只是待遇比不得他人,只有两个宫女服侍,而自己的使唤丫头,除了秀秀三个亲近贴身的,还有四五个小丫头。吃食用度也仅比同宫里的上等奴婢。

这日黄昏,先去乐瑶公主那里探望一回,走至太液池边,想顺路折入皓月阁,恐带了秀秀她们不方便,便先命她们回浣溪殿,才要抬脚,忽听一人幽幽道:“殿下倒是回来了?”

一听便是灵修的声音!

“才回两三日,一时还未得闲见灵修师傅!”韩悠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自溟无敌将那些往事告诉自己,对这位灵修皇后,更是唯恐避之而不及。

“公主也不必客套,既回来了,明日起便随我习舞罢!”

忽然心中一动,便笑道:“悠却有件烦心之事,若不能解决,恐无心习舞!”

“竟然要挟于我?”

“不敢,确是因一个朋友被关在天牢里,和一起江洋大盗绿林好汉为伍,因此心中牵挂。还求师傅开恩,救他一救!”先开个价码,查探一下她的反应。

灵修“咦”了一声道:“以公主如今的荣宠,从天牢里救出个人来还不手到拿来么?巴巴的求我作甚么?”

“灵修师傅不帮也罢了,待悠解决了这个难题,再来寻你习舞!”微一屈身,转身便欲走。

“站住!……你要救的是何人?”

“安国公独孤泓!”

“哼!我道是哪个,原来是那小子。你且说为甚么要救他,他的生死与你何干?”

嘿嘿,韩悠心中暗笑,激将法有戏了。当下嘴一嘟,随口道:“悠与他有些交情,见他受苦,自然要帮衬帮衬!”

“怕不是有些交情这么简单罢!我也不管,明日还是老地方来见我,法子必定会有的。”言罢便飘然而去,竟是头也不回。

怎么倒忘了灵修皇后呢,说不得她还真有甚么妙法救独孤泓。若非当日的偷梁换柱之计,自己这会子恐怕都在益州了。不过是习舞么,反正素日也闲得很,练练又何妨!

心情大好,连蹦带跳便入了皓月阁。皓月阁外那丫头见了,忙高声传道:“世子,长安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