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被绿林好汉黑老大挟制到一个贫民窟,眼见四周皆是杂乱低矮的房舍,在月下虽不分明,却也看得出,这里是京城里藏污纳垢的处所,再是胆大,也不免害怕起来。WWw!QUaNbEn-xIAoShUO!cOM

“黑老大,你现已脱险了,就放了阿悠罢!”

“阿悠?你叫名叫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悠么?”

韩悠未料这个貌似粗俗的大汉,竟然还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难道竟是个大俗而雅的高人不成?

“正是!因我娘亲死得早,父亲思念不过,方取了这人名字!”只是随口而诌,欲博同情。

黑老大却已经下马,在马臀上只一拍,那骏马长嘶一声,奔入黑夜里。

此时已是丑时,汉宫刑部那里虽然热闹,这里却是更深人静,罕有人迹,但是有,一见黑老大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也吓得连忙缩回屋里去。

“乖乖跟着,莫与俺老黑耍花样,不然翻了脸,可不管你是压寨夫人还是长安公主,亦教你吃些苦头!”

黑老大带着韩悠在那肮脏零乱之地转悠,及至确认并无跟踪,那黑老大才推开一间茅房的木,一头钻了进去。

里面却无一个人,到处均是尘埃,显是许久未有人迹!

“夫人屈尊暂且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再找个干净所在。待外头平息些,老黑便带夫人归山!”竟是不顾尘埃,一**往张躺椅上一坐,顿时呛得韩悠连打了几个喷嚏,又指了指那张怕是连猪也不肯屈尊的破床,示意韩悠在那儿歇息。

这老黑当真要带自己去黑山寨?韩悠焦急,原来的计划是让皇上安寝浣溪殿,即使天牢事发,自己也有铁证证明与已无干。如今看来,倒是搬石头砸脚了。明日父皇醒来,不知落霞夏薇她们如何交待!

且天牢被劫,又不知走脱了多少如黑老大般十恶不赦的囚徒,而独孤泓此刻,却又在那个不肯通融的死木头燕允手里。

失败啊,彻底失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俗语完全是为今晚自己的遭遇准备的。独孤泓还未救出,本宫却要当甚么压寨夫人了。虽然看得出黑老大并非真要自己去当他的压寨夫人,但是显然,这家伙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黑老大,带着阿悠有何益,阿悠看得出来,以你之能,离开京畿是轻而易举之事,带着阿悠岂不反倒累赘?”韩悠还是不死心,试图“以理服人”,但那黑老大却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这么有恃无恐地睡,韩悠琢磨了会儿,还是决定不去挑战黑老大的自信,毕竟人家混江湖的时间比自己年纪还大上一圈呢!只得忍着窒息之感,在那有些霉味的**歪了下来,这条件,简直还不如天牢啊!

从昨日早起,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之中,此时实在也是疲劳至极,乱想了一会儿,竟也迷迷糊糊地睡去。

再醒来时,却是被一阵谈话声惊醒的。

“泓老弟,你倒是该谢俺老黑,不然此时恐怕又在天牢里了!”

独孤泓的声音:“且让我看看阿悠是否完好!”

“且慢,咱们先谈妥,这个小妞俺老黑可是非要**京畿的,若愿随我们一道也好,若不愿,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秀秀的声音:“大胆狂徒,想把我家公主怎么样!”

“秀秀,别躁,黑老大是个讲义气的人,倒不会当真对阿悠无礼。黑老大,看在咱们同牢月余的份上,卖独孤泓一个薄面,况且你亦非是无阿悠便离不开京畿!”

“黑子,当真不肯放了韩悠么?”却是灵修淡淡的声音。

灵修、独孤泓、秀秀,他们怎么来了,燕允呢?心中一大团疑问,正欲起身,只听黑老大嘿嘿一笑:“灵修,你的救命之恩,黑子牢记了,但是这个小妞,黑子是非带回黑山寨不可的!”

静默了片刻,只听独孤泓道:“既如此,独孤泓便与你们同行,反正如今京畿也呆不得了!”秀秀亦道:“我亦不能抛下公主独回汉宫!”

黑老大方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带了独孤泓和秀秀进来,却不见灵修。

“灵修呢?”不由问道。

“她已经走了!”秀秀急急抱住韩悠,又反复了打量了韩悠几遍,关切道:“没伤着哪里罢?”

“没有,只是睡了一觉,这床甚是坚硬,这会子骨头架子也如要散了一般!”

“哈哈哈,果然是个千金公主之体,俺老黑房梁上也睡过几宿的!”一面仍躺回破躺椅上,却挥挥手向独孤泓和秀秀笑道:“寒舍简陋,随便将就着坐吧!”这寒舍要找出两个可以坐的物什来,却着实困难。

外面天色尚黑,韩悠睡眼松惺,独孤泓和秀秀却是疲乏已极,也就那破**胡乱歇息下来。

至到次日将近午时,四人才算休息充足,彻底清醒过来。

外面却是一阵马蹄之声停住,一个掌柜模样的人闯入房里来,却提着个大食盒,恭恭敬敬递给黑老大:“寨主,外头监管甚严,属下因此来迟,望乞恕罪!”

“老陈,别和老黑来这些虚客套,倒是说说外面情况甚么样子了?”

“整个京畿俱已戒严,京畿卫戍部队和皇宫禁军正在四处搜捕潜逃囚犯。咱们黑山寨的兄弟,我皆已安置妥当。只是要想出城,一时尚不能行!”

“那地道还未完竣么?”

“早已完竣了,只是那地道出口前,昨晚却扎下一队官兵,设卡盘查,从那出去,却是自投罗网!”

黑老大看得出是饿得慌了,挥挥手道:“且回。多送好酒好肉!”便伸手抓食,看着秀秀忍不住极贴切地用一个字进行了评价:猪!

黑老大吃得酒足饭饱了,方将食盒一推,对三人道:“泓老弟,你们也吃些罢。恐怕这里还要住上几日!”

岂料,这一住便是半个月。

从老陈带回来的消息知晓,除了独孤泓和黑山寨一干人等,其余逃脱囚犯皆已被抓回或是就是正法。本来京畿卫戍和皇宫禁军也可收兵,只是因当朝圣女长安公主失踪,故各自警戒不松反紧。京城内休说一个大活人,便是一只蚊蝇,也甭想溜出去。

皇帝已经张出皇榜,若有人能寻回长安公主,将重赏万金。一时不止各自军兵卖力,便是那些江湖游侠,衙门捕快,亦是整日四处搜寻,直闹得京畿鸡飞狗跳,再无一个安宁。

“寨主,这里虽偏僻,恐怕亦非久留之地,恐不日便会搜索至此,还是随属下去躲避罢!”

黑老大却是不允,道是:“俺老黑又不是老鼠,才不愿躲你那地窖里。这里虽肮脏些,毕竟还是间阳光通透的房子。”

只是这房子却有个机关,便在那床底下,外面有甚嚷嚷声,黑老大便将三人连同自己塞入下面的小室里。因此倒是躲过了几次盘查。

又住得五六日,这日老陈却赶来一辆骈车,将四人关入车内,轱辘辘向前驶了约有两刻钟,方停下,又进得一处窄小后门。还未入门,便听得一阵阵哀号之声传来,又有作法事的鸣锣鼓响。

韩悠等人正在不解其意,却早被领入一个遍垂围幙的灵堂里。一大一小两口棺材赫然摆在四人面前。

那黑老大不由分说,将独孤泓和秀秀塞入一口棺材,早有入殓执事抡起铁锤一通嘭嘭猛砸,将棺盖钉死。

韩悠正在怔愣,却听那黑老大嘻嘻一笑,一面抱韩悠入棺,一面笑道:“老黑和夫人共赴黄泉去也!”

眼前一黑,棺盖早被钉固,只两只气眼微露一点光线。

韩悠便知,这是他们的出城之法了。

“如此便能蒙过守城官兵么?”

黑老大一笑:“可知这两口棺材是为哪个预备的么?”

“……”

“这是京畿府尹家老娘的,那口小的是那老太君的贴身丫环,见老太君死了,竟也悬绫自尽,倒是个烈女!夫人试想,京畿卫戍敢开府尹大人老娘的棺材么?”

“黑老大果然好手段啊,连京畿府尹竟也背负不孝之名,甘为你效命。”

“哪里,京畿府尹若是俺黑山寨的人,还有得着如此麻烦么?不过是买通了几个入殓执事并几个府内的杂役。”

忽然一阵摇动,外面哭号之声、锣鼓大作,想是已经起灵了。黑老大捂住韩悠嘴巴,脸上却是一脸讥诮之色,轻声道:“莫出声,小心吓死那扶柩的府尹大人!”

这灵柩甚是宽大,只是装盛了魁梧的黑老大,已经空间有限,韩悠不免便要和他挤作一处。虽隔两层衣物,亦能感觉黑老大结实强健的肌肉。

印象之中,除了在三清庵有过几次拥抱,再无和别个男子如此亲密接触,只是想避却又避不开,想及至此,不由脸上泛红。

黑老大似是看出韩悠心思,邪邪一笑,倒伸出手来,在韩悠脸上摸捏一把。恼得韩悠柳眉倒竖,抬起粉拳便打。黑老大却是既不闪避,亦不回架,任她打在脸上,没事儿一般。